“鬼國的人脾氣還真是暴烈啊……竟然會用這麽瘋狂的方式進行最後的抗爭。”


    遠方的一個人影高高地懸在上空,看著下方炸開的一片片雷霆,感慨萬千,一身青衫獵獵。


    “畢竟……我們是來摧毀鬼國的。”另外一個人喟然長歎,一身白衣勝雪,“終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麵,兔子被逼急了還要咬人,更何況是人呢……窮途末路,再無一絲生機,拉更多的敵人一起去死,才是人之常情啊。”


    “這樣下去會死很多人……”青衣人冷冷地一笑,道,“不過這個局麵也是很多人想要看到的吧,我已經看到了很多高手在刻意地放那些人靠近人群,甚至出手幫鬼國的人掃清障礙……嘿,鬼國還沒有拿下,他們就已經開始為日後的翻臉做準備了,還真是深謀遠慮啊。”


    “隻怕這不是鬼國唯一的力量。”白衣人皺眉說道。


    “那又如何?”青衣人冷笑,“這一次,我們來了多少人連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恐怖,鬼國若是有足以與這麽多人抗衡的力量,這麽多年何必龜縮在此。”


    白衣人沉默片刻,微微瞑目才道:“殺戮太重,隻怕遭了天譴。”


    “天譴?”青衣人冷笑連連,“什麽是天譴?你看那些現在還活在世間的大帝,哪一個不是手上沾染滿了血腥?那些遠古的大帝,一個個活了這麽長的歲月,若是真有天譴,又在哪裏,為何遲遲不肯降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什麽天譴,強者為王,才是唯一的真理。這都過去了多少年了,你為什麽還懷著那樣天真的想法呢?”


    白衣人沉默不語,遲遲不敢應答。


    如果有天譴的話,那上蒼隻怕真的是瞎了眼了吧?


    轟雷聲聲,帶著淚,帶著血,帶著無盡的悲痛。


    一道道各色的光彩沒有任何區分地落向大地,就仿佛是暴雨一般瘋狂地衝擊著離明城,把可見的與不可見的都盡數毀滅,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


    少年人緊握著大鐵弓,站在防區的廢墟之上,腳下是一片殘垣斷壁,虛煙瓦礫。


    他所在的防區依然在苦戰之中。


    東方防區是重點防區,一半的主要戰力都集中在東方,才使得東方的各個防區,能夠支撐到如今。


    然而,哪怕再努力,這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一個個令少年人膜拜的強者或者早已在光彩的暴雨之中化為青煙,或者展開了雙翼衝向了天空,在天空中奏響了這一生的最強音。


    現在,還能作戰的人,不過隻剩下百餘人,占這一片防區原本總人數的一半還少。


    而這不足一半的人,也已經是個個帶傷,渾身的鮮血,眼眸之中隻剩下憔悴與悲憤。


    少年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左腿的脛骨被飛來的一塊巨石砸中,直接將脛骨硬生生敲斷,使得小腿就像是翻折了過來一般,露出了參差不齊的血肉的斷麵。


    幾塊飛濺的碎石也插入了他的身體,牢牢地鑲嵌在血肉之中,就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少年人很痛,痛得他每一次唿吸都希望自己早已死去。


    但是他卻咬緊了牙關,他要活下去——至少,他要殺死一個敵人,再死去。


    少年人握緊了手裏的大鐵弓,而後左手緊緊握住弓,右手拉住弓弦,慢慢地向後拉開。


    他沒有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那般的修為與能力,這張大鐵弓對於他的身形來說,有些大得過分了,就像是根本無法拉動的一般。


    “吱吱嘎嘎——”


    大鐵弓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弓身一點點扭曲,緩慢地張開著。


    鮮血順著大鐵弓的弓弦就像是溪流一般潺潺而下,將那條沾滿了斑駁汙跡的弓弦徹底染成一片暗紅。


    “尋找掩體,尋找掩體,分散開,不要集中站位!”一個滿臉血汙混著塵土的青年男人高聲怒吼著,“對我的攻擊對象進行集火攻擊!”


    他是這個防區的第四任防務組織者了,之前的三任防務組織者全部都已經戰死在他的身邊。


    在他的命令下,所有的人都開始在滾滾煙塵之中尋找著各種各樣可以掩護自己身形的殘垣斷壁來躲避攻擊。


    現在這樣混亂的局麵,雙方根本都來不及仔細地去感知哪裏有敵人,那太慢了,就算感知到一個敵人,也很有可能也遭受到其他的敵人的感知。


    現在隻有依靠視野來確定敵人的移動,而後雙方大規模地覆蓋式轟擊,將範圍內可能存在的敵人盡數抹殺,才是最有效率也最安全的方式。


    因此男子才下令讓所有人都分散開,利用掩體保護自己避免被集中轟殺,而後再聽從他的吩咐進行集中攻擊。


    隻有這樣,才能將覆蓋式打擊之下的傷亡降低,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他倏然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滾滾煙塵之中,不閃不避,沒有去尋找任何的掩體,就仿佛是在等著敵人進攻一般。


    他神色一變,但是他沒有工夫去管那麽一個人。


    不聽從命令,不按照命令行事的人,他們都沒有工夫去管,哪怕他會因此而死去。


    死亡,已經是此刻離明城裏奏響的主旋律。


    無時無刻不在有人死去,男人,女人,老人,青年……


    各種各樣的人,都在不斷地死去。


    誰也不知道死亡什麽時候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的血,他們的肉,混雜在一起,相互枕藉著,遍布在離明城的各個角落裏。


    沒有人能分得清誰是侵略者,誰是防守者。


    他們並沒有太明顯的差距,無論在哪一方麵都沒有。


    “殺光這般鬼國餘孽啊!”巷道之中,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遭遇到了眾人的圍攻,渾身的創傷,血如泉湧。


    男人的怒吼引來了天空中的注意,那些圍攻者在驚愕之中甚至根本來不及解釋,就被來自天空之上的覆蓋式打擊所產生的一片光海所吞沒。


    那個男人在被光海吞沒身影之前,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冷冽萬分。


    “轟——轟——”


    幾聲驚雷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陡然炸響,一道道擴張而開的光芒將一片片人影盡數吞沒在了其中。


    “鬼國餘孽混入我們中了!”有人憤怒地呐喊。


    但是他們卻沒有辦法識別到底誰是鬼國的人,到底誰又不是。


    整個六界的種族在這個離明城都可以找到,來自六界的修士們根本就沒有嚴格的組織,人數眾多根本又無法識別,甚至連語言不通的人都比比皆是,又要怎麽區分彼此的身份?


    鬼國的死士們不斷地冒充著六界的修士,混入六界修士的人群中,而後在人群之中引爆自身。


    混亂在侵略者的隊伍中擴散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分散開,所有人都分散開,任何敢靠近彼此的人盡數格殺!”有人高聲呐喊,似乎這已經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方法。


    這的確是很好的一個辦法,分散開就意味著哪怕鬼國的餘孽們自爆,所造成的傷亡也會很有限,而直接拒絕彼此靠近則可以將那些試圖靠近自身而後自爆的鬼國餘孽區分出來。


    這個辦法很快便在六界修士們的隊伍中傳播而開,人與人之間開始散開,拉開距離,一邊對鬼國地麵上進行著壓製攻擊,一邊也在對身邊那些不熟悉的人萬分警惕著,隨時準備對任何流露出不好意圖的人進行攻擊。


    互相認識的修士開始抱團前進,一個個修士團體彼此警戒著,戰鬥著。


    “鬼國餘孽!”兩個團體不知何故,開始相互攻擊,彼此指認對方是鬼國的餘孽。


    那些人彼此之間並不熟悉,若是熟悉彼此之間也已經抱團了。


    此刻突然見到兩個團體互相指認,互相攻擊,一時之間也根本分不清到底誰是鬼國的人,誰又是六界的修士。


    “一起殺了,日後也好省個對手!”有心人倏然出聲大喊了起來。


    眾多各懷心思的人見目前攻破離明城已經勝券在握,當下也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惡念,在片刻之間,便先後出手,一道道攻勢,在刹那之間便將那兩個團體的人完全淹沒在了其中。


    一條身影從混亂的攻勢中衝擊了出來,衝向了天空,悲憤地怒吼:“你們等著!”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一道旋轉的光影便穿破了他的胸膛,使得他的身軀直接炸裂成為漫天的血雨,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老三!”遠方一處怒吼,幾個身影就像發了瘋一般地咆哮著向這邊殺來,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他們斬殺而盡,沒有絲毫的留手。


    “你們都得死!”怒吼聲,響徹天空,而他已經顧不上眼前的人到底是來自於哪裏。


    如果此刻從遠方眺望離明城,就會發現,被滾滾煙塵所籠罩的離明城中的戰鬥已經徹底混亂了,從天空指向地麵,從地麵指向天空,從天空指向天空,從地麵指向地麵,各色的光芒,一道道縱橫交錯,交織成為了一張密密的大網,將所有人都籠罩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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