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您跟著我來。”將軍府大總管李藝在前引路,很是恭敬地說道。


    楚風跟在李藝身後,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隨口問道:“你是瑕思的第幾個弟子啊?”


    李藝無奈地一笑道:“我是師傅唯一的弟子,沒辦法,師傅當時要是不讓我修行,我的小命隻怕要不了兩年就完蛋了,師傅素來心軟,一咬牙一狠心,便收了我做弟子。”


    楚風微微一愣,笑道:“瑕思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過平凡人的生活了嗎?”


    李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吧,師傅隻是懶,怕麻煩。這些年被往日的相識找到了去助拳的時候倒是也很興奮,摩拳擦掌的。她隻是不想涉入太深,弟子一旦多了,哪怕是都不想惹事,卻也難免牽扯進各種各樣的事情裏。”


    楚風一笑道:“確實是她能做出的事情來。”


    “所以後來但凡還有那種不修行就很難活下來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徒弟了。”李藝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苦笑道。


    楚風一怔,旋即大笑起來,撫掌道:“這麽些年不見,她還是那般孩子氣啊。”


    李藝笑了笑,道:“師傅的確是有些孩子氣,這麽些年來都是二十歲模樣,跟著孩子們一起廝混,活脫脫一個孩子王,跟著孩子們在街上打架,泥裏打滾,誰能想到那麽一個女人會是真正的主人。”


    楚風微微一愣,不由也露出幾分難耐的笑意,道:“倒是很想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模樣。”


    李藝笑著推開了院落的大門。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股濃烈的火藥味頓時便撲鼻而來,隻見院落之中到處張燈結彩,滿地的鞭炮殘屑,還不斷有鞭炮炸響,孩子們的吵嚷,叫喊,歡笑,哭泣更是響成一片,此起彼伏,上百個孩子在院落中聚成一團,頗是熱鬧。


    “新春佳節嘛,這些孩子都沒有家人,所以我們便一起過年。”李藝笑了笑,才解釋說道。


    楚風也不由得一笑,目光在這些孩子的身上一一掃過,而後道:“挺好的,人多熱鬧。”


    在這些孩子身上,楚風看到了滿滿的生機,蓬勃的生機,就像是初升的太陽一般無可阻擋。


    哪怕自身遭遇了再多的不幸,哪怕天道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公允,但是這些孩子卻沒有痛苦的神色,有的隻有歡笑,隻有幸福。


    這可是沈瑕思的老本行,這些年,做得越來越出色了啊。


    “啊啊啊,我贏了!把你的糖交出來!”一陣清脆的呐喊聲從孩子群落裏響起,幹脆利落,萬分悅耳,聽起來也很是舒服。


    真是久違的聲音了。


    “思姐耍賴!我都問了老爺爺了,相是不能過河的!”一個童聲也隨之響起,聽聲音也不過是八九歲的男童。


    “這是我的遊戲,我說可以就可以!”沈瑕思有些惱火地叫嚷了起來,“快快快,你的糖!”


    “賴皮!賴皮!”那個男童大聲喊了起來,緊隨著一群孩子也都跟著整齊地喊了起來,“思姐賴皮!思姐賴皮!”


    “不玩了不玩了,誰跟你們這些臭小鬼一起玩!輸不起還要說我賴皮!”沈瑕思笑著站起身,撥開了身邊的孩子們,出現在了楚風的視野之中。


    多年不見,沈瑕思的模樣也沒有什麽明顯改變,一頭過耳的散碎的短發有些亂糟糟的,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缺乏打理。


    她五官依然精致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但是卻絕對不能用美麗這樣的詞匯來形容,眉眼之間,滿是幹淨利落的氣息,很是幹脆。


    所有人看到她,第一個想到的詞匯都隻會是英氣勃發。


    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英氣,就好像是一口劍,筆直得很,端正得很,也好比是鄉野人家釀造的酒,刺口得很,辛辣得很,卻很是有力。


    不過微微讓楚風有些訝異的是,沈瑕思身上穿著的居然不是以前她一直喜歡穿著的男裝,而是一身簡單樸素的深藍色裙裝,雖然這一身裙裝也被她自己改得很是幹脆,但凡能貼身的地方便絕也拖著掛著,連裙角都如褲腿一般收了起來,但是卻給沈瑕思一貫的英挺之氣平添了幾分柔情。


    “那裏那個大哥哥,他可喜歡小孩子了,大家快去找他去玩!要是能贏了他,你們說什麽他都能答應你們!”沈瑕思看著楚風,促狹地眯起了眼,指著楚風大聲喊道。


    沈瑕思話音剛落,一群閑得無聊的孩子頓時便在沈瑕思的慫恿之下前赴後繼地撲了上來,將楚風團團纏住,提出各種古靈精怪的要求,纏著楚風一起玩耍。


    楚風雖然對沈瑕思的問候有些無奈,但是他本來也很是喜歡這些孩子,當然也不會拒絕,陪著這些孩子們便恣意地玩耍起來,所有的沉重都扔了一旁,再也感受不到。


    等到日落之後,楚風才拍了拍滿是塵土,鼻涕眼淚的衣服,就地一坐,看著在幾個大人吆喝下去吃晚飯而逐漸散去的孩子們,神情裏滿是輕鬆和愉悅的神情。


    “哈哈,怎麽樣,沒老得受不了吧?”沈瑕思往楚風身邊大大咧咧一坐,雙手撐地,笑道。


    楚風笑著白了沈瑕思一眼,道:“你穿的可是裙裝,矜持點好不好?”


    “矜持你個頭!”沈瑕思狠狠瞪了楚風一眼,很是不客氣地說道,“本姑娘穿裙裝已經是很難得了好嗎,還要怎麽矜持?要矜持你去找……”沈瑕思頓了頓,想了想,“找珊瑚和木秋雨那兩個姑娘,那倆姑娘最是矜持,本姑娘就是個爺們。”


    “是是是,沈大爺。”楚風應承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沈瑕思才問道:“迴來多久啦?”


    楚風掰著指頭算了算,才說道:“不久,才六天。”


    沈瑕思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道:“啊你不是吧,迴來這麽短時間就來看我,我們倆關係有那麽好嗎?”


    楚風作勢起身道:“傷心了,走了走了。”


    沈瑕思一愣,旋即不由大笑起來,指著楚風道:“看你那模樣,太傻了。你不適合這樣的表演,笑死我了都!”


    楚風隻能無奈地一聳肩,苦著臉看著沈瑕思,等沈瑕思笑夠了才道:“你這些年呢?”


    沈瑕思收起了笑容,過了一會才說道:“迴來後我就離開了地府,然後在六界飄蕩了些日子,見識了很多人事,最後有些疲倦了,三十多年前便在這裏安頓了下來,就開始做這些事情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


    “這樣涉入人間的事務,會不會被找麻煩啊?”楚風問道。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誰管得過來啊,現在可以說是兵荒馬亂的,九階巔峰都跟韭菜一樣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大帝都成片成片地死,我這點事還能算什麽事?倒是你啊楚十四,你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吧?”


    一聽到楚十四這個稱謂,楚風不禁一怔,旋即笑了起來。


    的確,他現在應該算是人間第十四代執法者了,而且還是唯一的執法者,雖然沒有以往的執法者那般權威,但是卻也得到了兩位上代執法者的托付,他現在手裏握著整整五十五枚執法者印信。


    “哪能啊。”楚風笑了笑,道,“這些孩子們挺幸運的,遇到了你。”


    沈瑕思不禁眉眼一彎,彎成了好看的月牙,道:“我覺得我也很幸運能夠遇上這些孩子們啊,跟他們一起真的是再愉快不過的事情了,不用去看那些勾心鬥角的醜惡嘴臉。”


    沈瑕思說著,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楚風知道冥界一行對沈瑕思的打擊很大,沈瑕思雖然不是莽夫,但是卻心思純善,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因此對這樣的事情很是反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打算這麽過一輩子?”楚風問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啊這份寧靜,總之我盡力吧。”


    “不要氣餒。”楚風安慰道,“地葬人皇幾位前輩不是說了嗎,七界都會有未來的,雖然現在還看不到希望,但是……會有那麽一天的。”


    沈瑕思不禁也笑了起來道:“我哪有你想那麽多啊,走一步算一步唄。你呢,未來有什麽打算。”


    楚風頓了頓,才道:“我先挨個拜訪一下故人,然後我還要去解決一樁事情。”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問道:“魔界?”


    楚風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去唄,反正很久沒有活動過了,多一個幫手也是一分力量。”沈瑕思說道。


    楚風沉吟了片刻,才道:“你這樣不怕把你身後的這些孩子們也牽扯進來啊?一旦有了恩怨,身邊的人,隻怕都難以逃脫。”


    沈瑕思沒有急著答話,過了一會才道:“我把將軍府全部交給李藝去負責吧,那孩子是我一手養大的,對他我完全放心。”


    看著沈瑕思這已經打定了的主意,楚風也沒有再試圖阻止沈瑕思,道:“謝謝啊。”


    “瞎客氣。”沈瑕思一圈砸在了楚風的背上,拍得楚風猛地咳嗽了起來,“咱倆啥關係啊,過命的交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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