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話語說得很平淡,然而卻讓楊文欽的眉頭也都不禁得一顫,看著楚風的目光雖然看似依然平靜,但是卻已經多出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愕然……甚至隱隱之間,有幾分欣賞的意味。


    而南宮雲更是陷入了沉默,她覺得自己如果有實體的話,這個時候應該給這個家夥一個擁抱以表示慰藉和安撫。


    那分明是無比的恥辱與痛楚,但是他卻依然說了起來,說得那般平靜,沒有痛恨,也沒有憎惡,有的隻是平靜地陳述著的事實——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呢?


    楚風真的不怕威脅,也不怕痛楚,肉體上的疼痛他承受得太多了,以至於已經麻木了。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楊文欽,目光就像是寧靜的大海,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就算起了狂風,也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頭。


    楊文欽微微瞑目,手臂橫揮,血影再現,楚風的雙腿被自大腿根部切斷,楚風的身軀筆直地下墜,創麵撞擊在廢土的大地上,洇散開的鮮血,在瞬間將那一片土壤染成了一片血泊。


    “我的刀,與其他的人,必然不一樣。”楊文欽笑著說道,“我不會讓你死,但是接下來我會將一片一片地切割開你的肉體,每一個創麵都將留下我的道則,痛楚會從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湧向你的腦海,你還能怎麽忍受?”


    楚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不說話。


    楊文欽舉起了刀,眼眸裏有些戲謔,也有些嘲諷。


    “楊文欽,你夠了!”南宮雲大聲怒吼了起來,以她的虛弱程度,能發出這樣如洪鍾般的怒吼,讓楚風都為之一愣。


    “心疼了?”楊文欽“哈哈”一笑,道,“那你倒是出來代他受過啊!”


    南宮雲冷笑了幾聲,道:“你的卑劣我已經見識到了,嗬,執法者?你當真玷汙了這個名字,你根本就不配提起這個名字。”


    楊文欽大聲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你真是有意思啊小雲兒……本來就是我舍棄了執法者,而非執法者舍棄了我,不是嗎?”


    楊文欽說著,眼眸裏閃過一絲精光,血刀瞬間貼近了楚風腰間的九尾蓮華,冷冷地道:“你不說嗎,不說的話……小雲兒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雲姐我還是了解的。”楚風笑了笑,反問道:“所以你以為你能夠威脅到我,那麽你大可以試試。”


    南宮雲也“噗嗤”笑道:“小瘋子,幹得漂亮。”


    南宮雲的話語裏是由衷的讚美,並沒有絲毫的不悅。


    她在決定將執法者的職責托付給楚風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死人,她的性命早已無關緊要了。


    她並不擔心楚風的心性,她唯一擔心的是楚風的性格太正,以至於軟肋太多,始終被人威脅,處處受人掣肘。


    但是現在看起來,他終於明白了一點,始終處於被人威脅的被動地位,他就永遠無法完成他的職責——於世間多情,亦於世間無情。


    這是一個合格的執法者必須領會的一個道理。


    所以南宮雲很欣慰,即便自己當真就在這裏犧牲了,自己也不用再擔心,執法者從此就真的從這個世上消失。


    至少,還會有一個人在堅持。


    也許,他會比他們所有人做得都還出色。


    南宮雲突然覺得楚風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孩子,她第一次見到楚風的時候,那還是一個懵懵懂懂,有著原始的單純的孩子,但是那個時候,她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這個孩子有著常人所沒有的莫大的勇氣。


    她一直有幫劉十二留意著這個孩子的動向,她知道這個孩子心腸軟的時候,軟得像是一個婦人,對誰都是一般的彬彬有禮,不拿著自以為是的正義輕易地去幹涉旁人的事務——但是他也從來沒有在自己堅守的正義上退後過半步。


    他下了決心要去做什麽,真的不會在意自己手裏沾染了多少的鮮血。


    然而即便他下定了決心要手染鮮血,也會盡量地避免無謂的流血。


    然而即便他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是自己所必須做的,他也從來不會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同一件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與放在旁人的身上,他都是一般的看待,甚至可以說有些涼薄得有些絕情。


    他經曆了很多的苦難,哪怕曾經絕望過,但是最終卻都還保持著希望。


    這些事情,他們執法者很多都做不到,能做到的,也未必能做得他那般漂亮。


    這個孩子真的很有趣,很有意思,如果她還是一個少女,她不介意自己來喜歡一下這個孩子。


    不過現在,她對楚風,更多的是一個前輩對一個後輩的關愛,一個當大姐的對於當小弟的嗬護,可以說是喜歡,但是卻不是那令人曖昧遐想的喜歡。


    楊文欽握刀的手指一根接著一根緊了緊,看著楚風,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楊文欽迎上了楚風的目光,他看著那雙平靜的眸子,目光中終於翻起了幾分波瀾。


    楊文欽沉默了許久,才沙啞著嗓子道:“你想要什麽?”


    “處理血池的事情。”楚風答複道。


    楊文欽幹笑了幾聲,看著楚風的眼眸裏滿是戲謔與嘲諷之意,道:“不可能,你想得多了。”


    楚風微微瞑目,道:“那誰能夠解決?”


    楊文欽皺了皺眉,才道:“你可以去找那個小姑娘,我相信她會很樂意幫你解決這些事情。”


    楚風在楊文欽的眼中看到了無盡的諷刺與戲謔,不由得也冷笑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想知道那個血影的下落。”


    楊文欽大笑了幾聲道:“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就一定要受你的威脅。哪怕不能當即便找到他,但是日後卻總還有機會嗎?”


    楚風幹笑了幾聲,道:“日後你真的還有機會嗎?這已經過去了數年,你的勝算還有多少,你比我清楚。”


    楚風其實並不是完全清楚那個血影與楊文欽比到底誰強誰弱,他所說的也隻不過是自己的揣測罷了。那個血影當初隻不過才重返世間,便已經能與楊文欽戰得難分難解,隻怕時間過去得越久,局麵對楊文欽越不利。


    楊文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楚風,眼眸裏有幾分痛恨的色彩。


    “你很著急地想要找到他,但是你卻始終沒有他的蹤影,所以你幹脆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讓他找上你。但是他不會找上你,等他找上你的時候,你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勝算。”楚風平靜地分析道。


    楊文欽握了握手裏的血刀,俯瞰著楚風,目光中有幾分殺意。


    楚風笑了笑,強忍著鑽心的疼痛,繼續說道:“你為什麽會找不到他?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信賴的人,沒有朋友,也沒有同伴,你隻是一個獨夫罷了。”


    “哈,獨夫,說得好。”楊文欽眯起了眼睛,“你的嘲諷是否應該付出一些代價?”


    楚風嘴角微微抽搐,道:“也許不是我的代價。”


    “當然也不是我的代價,哈哈。”南宮雲笑嘻嘻地說道。


    “看來會是我的代價了嗎?”楊文欽不怒反笑。


    楚風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許我們都不用付出代價。”


    “哈哈。”楊文欽笑了幾聲,眉眼一低,道,“說吧,你想要我拿什麽交換?”


    “誰能夠協助我們解決血池的事情?”楚風沒有去追問血池的曆史,而是直接把問題的重點放在了解決血池這個大麻煩上,畢竟比起他們最終的這個目的,所有的背景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楊文欽收起了自己的血刀,隨手一揮,一縷縷血光從楚風身軀創口之上緩慢地浸出,而後匯聚在了楊文欽的手裏,漸漸地消失不見。


    而那令楚風精神近乎崩潰的痛楚,也在刹那之間消失無蹤,使得楚風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


    楚風知道楊文欽終於還是選擇了妥協,互相交通訊息,用來確保他能夠達成他的目的。而這並不會妨礙他的事情,他也不怎麽在意。


    楚風緩慢的創口緩慢地再生出肢體,而後他艱難地站了起來,看著楊文欽,沉默不語。


    楊文欽深唿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說道:“血池的問題沒有任何的辦法從根本上得到解決,不然你以為……有些自以為是正義的人會容忍血池一直存在於這個世間?”


    楚風一怔,南宮雲已經說道:“至少,會有抑製的方法。”


    “對,沒有錯。”楊文欽已經笑出了聲來,“會有抑製的辦法。潛龍湖與鎖龍潭之間的湧泉池裏鑲嵌有一顆明珠,它可以以自身所蘊含的精氣一定程度上淨化血氣,將血氣控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使其不會失控。既然現在血池已經失控,隻怕那顆明珠早已到了極限……所以,有一顆替代……”


    “不,那顆明珠還沒有到極限。”楚風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情,搖頭說道,“那顆珠子被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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