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風被路駑挾持的時間裏,外界的紛爭也並未有絲毫的停滯。


    星辰島周邊的八島八方勢力已經達成了一致,先行排除不順從的小勢力,重新建立一個八島共同主持的秩序,先行聯盟攻破星辰島,以得到他們所需要的訊息。


    星辰島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早在封島的那一日,星辰島就放出了訊息,鮫人族的確曾經突然出現在星辰島之上被她們擒住,但是時間並不長,也沒有得到任何實際的消息。


    在那之後,鮫人族通過某種奇特的方式,又離開了,現在並不在她們的掌握之中。


    星辰島的話並沒有起到太好的作用。


    因為作為現在唯一的線索,各方勢力都不會輕易地相信線索會這樣斷掉——所以在沒有親眼驗證之前,他們絕對不會放棄。


    因此星辰島很快就放出了話,可以讓各方勢力派遣代表入島,查探星辰島是否有所隱瞞。


    如果星辰島有所隱瞞,或者對各方勢力代表動手了的話,那麽各方勢力再一起動手也不遲。


    星辰島的反應也很快地就傳到了還躲在海底的珊瑚耳中。


    按照珊瑚和楚風的原計劃,他們是不會給星辰島這樣一個化解危機的時間的,但是現在在圍困期間,楚風既然沒有如約製造引發衝突的事件,那就意味著,楚風遇到了別的麻煩的事情。


    珊瑚知道楚風陷入了危機之中,但是她也沒有辦法。


    現在鮫人族離開秘境就幾乎是送死,就連對外界消息的打探,都還是依靠了珊瑚倚靠著自己覺醒的能力駕馭著大海之中的那些海魚進行的。


    一旦星辰島成功地證明了她們的清白,那就意味著所有的矛頭就會跳過星辰島這塊擋板,再次直指鮫人族。


    一旦再度展開對鮫人族的大搜索,珊瑚真的沒有信心能夠逃過此劫。


    自從上次拜訪之後覃雪又始終沒有再出現,現在鮫人族的確陷入了一個困境之中,向前沒有足夠的力量,向後便是萬丈深淵。


    但是珊瑚卻不知道另外一個訊息,楚這個名字這幾日已然在大陸之上傳開。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楚是誰,但是有人在四處傳播一個訊息,穆,你若不來,楚必死。


    沒有人知道穆是誰,也沒有人知道楚是誰。


    畢竟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警覺,路駑並沒有用上楚風的名字,萬一還有有心人惦記著楚風這個昔日的叛徒呢?


    定州城,安璐晴聽聞這個訊息的時候,微微有些震驚,她沒有想到楚風這麽快就陷入了危機之中——如果滄海閣當時向楚風伸出了援手的話,是不是會好一些呢?


    安璐雪神色倒是很淡定,她微微地飲了一口熱茶,才道:“師姐又何必這麽驚訝,他能活到現在,其實都已經很不容易了。至少比起阿雲來……他已經幸運太多了。”


    阿雲,自然是她們三姐妹之中的安璐雲。


    “十年了。”安璐晴悠悠地歎了口氣。


    整整過去了十年了,十年之前,安璐雲隨著胭脂匆匆地去往了一個秘密的所在,從此之後,杳無音訊,就仿佛是徹底地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戰死了?


    還是隱遁了?


    安璐晴無數次揣測,卻始終無法得知確切的答案。


    直到不久前,來自巫國的銀發女子帶來了胭脂的一些口訊。


    銀發女子沒有提胭脂與安璐雲如何了,安璐晴也無數次想要問起。


    但是安璐晴沒有問出口,也許不問才是最完美的,因為至少,還抱有一絲的希望,希望奇跡有一日會發生。


    而一旦問了,所有的事情便成為了落定的塵埃,再無力扭轉。


    兩人都齊齊地沉默了,許久之後,安璐晴才道:“也許,吉人自有天相吧……”


    安璐晴的話依然有著自欺欺人的嫌疑,但是安璐雪沒有說話,聰明如她,有時候也會抱著一些不正常的幻想,盡管她知道所謂的幻想,便是假的東西。


    但是世間那麽多遺憾,總有一些遺憾,是想要逃避的,而幻想無疑是最好的方式。


    哪怕幻想結束之後,與現實之間的落差,會讓人愈發心痛,但是至少在幻想中的時候,會感到幾分溫暖與幸福。


    海陽城中,一處豪宅。


    “嗯?”佘俊群眯起了眼睛,從那一條線一般的縫隙之中流露出了幾分饒有興味的神色。


    “你說的那個人是鳳鳴山莊的路駑,也是多年之前在三妙宮失蹤的人之一。”在陰暗的角落裏傳來了一個帶著幾分冷意的女聲。


    “身受重傷卻還能保持著八階的實力,這個路駑真的有那麽天才嗎?”佘俊群帶著幾分調侃,“連你這個人間的天才都遠遠不如他?”


    “那也許和他們失蹤的那些年的際遇有所關係。”那個女聲頓了頓才接著說道,“畢竟現在已經確認的五個人,路駑,穆少恩,鳳棲梧都是九階巔峰的修為。”


    “你不曾問問你那個師妹,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嗎?”佘俊群伸出了手指,沿著窗欞慢慢地滑動著,“那必然又是一個怪物設下的局,如果能夠知道得很詳細的話……也許我們還能夠從中謀取一點利益。”


    “她?”那女聲嗤笑了一聲,“她若是有那樣的能力,早就與那三人一般成為了九階巔峰了吧。”


    “嘖。”佘俊群搖了搖頭道,“好了,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星辰島那邊……什麽時候能開始?”


    “星河仙子似乎沒有死。”女聲帶著幾分焦慮道。


    “嗯?”佘俊群終於皺了皺眉。


    “林顰那個女人最近很不正常……時而優柔寡斷,時而強勢萬分,時而又像個尋常女人一般……”女聲也帶著幾分困惑之意,“星河仙子當真死了的話,林顰應當會成為我的提線木偶。”


    “那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佘俊群說著,嘴角卻微微一咧,“不過沒有關係,很快……就輪到那些大帝們入場了,星河仙子……這種大帝就算還活著,又還能再蹦躂幾天?”


    信陽城北方的原始密林之中,背著棺材的遊魂看著擋在了自己眼前這個英俊的灰衣中年男人。


    “你是誰?”遊魂看著這個人,很是困惑地問道。


    他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但是失去了所有過去的他想不起來了。


    “幽冥君……前輩,我們有很漫長的歲月不曾見過麵了。”那個人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我叫做巫靈風,很多年前……承蒙你的照顧了。”


    “為什麽要擋住我的道路?”遊魂接著問道。


    “因為我不能讓你南下。”巫靈風說著微微瞑目,“至少在大帝正式入場之前,我不能讓你再卷入其中,那會徹底打亂我們的計劃。”


    遊魂點了點頭,然後猛地一解身上纏繞著的粗布,將那口棺材轟然拍入了大地之中,才平靜地說道:“請。”


    人間中州的無名小山山巔的一棵樹上,一身黑衣的穆少恩躺在一條樹枝之上,用鬥笠遮住了臉龐,擋住了直射在臉上的陽光,在烈日之下,清風之中,顯得有些悠閑。


    “你特地趕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又有什麽用意呢?”穆少恩的臉被鬥笠擋住,所以看不清表情,聲音也平淡而冷漠,沒有攜帶任何的感情。


    “那畢竟是你的師弟,你竟然如此滅情絕性,連自己唯一的師弟都不救了麽?”靠著樹木,躲在樹幹之後的男人話語裏有些嘲蔑,有些調侃,有些玩味,其間的一些深意,讓穆少恩也微微停住了懸空晃動的腳。


    “廢物,沒有活下來的價值。”穆少恩終於緩緩作答,隻是聲音之中有些寒冷,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那個男人也愣了許久,才尷尬地笑了兩聲,因為這句話,很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當年對付鳳鳴山莊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穆少恩向上拉了拉在向下滑的鬥笠,才道:“當年的局勢很糟糕,裙子重傷垂死,段肆明和歸寂都被天庭搶走,我們自然要救他。現在裙子安然無恙,他是生是死,又有什麽影響嗎?”


    “但是也能留一條後路不是嗎——等到他發現自己一直在被我們操縱的時候,發現我們真正的目的的時候,也許這份情能緩解他幾分怒意呢?”男人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長歎了一口氣,一個酒葫蘆從樹後拋出,落在了穆少恩的身邊,才道,“不過那也要他能活到那一天才是——可惜好人……都不長命。”


    “那可未必。”穆少恩摘開了鬥笠,拿起了酒葫蘆,往自己的口裏倒去,但是卻發現原來酒葫蘆裏已經變得空空蕩蕩,一滴酒都不剩了。


    “你看,你還是對你師弟寄予了很多希望的嘛。”醉不歸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當穆少恩的話變得很多的時候,那必然是穆少恩動了感情的時候。


    “你不是也想鼓動我去救他麽?”穆少恩把酒葫蘆直接捏成了無數的碎片,一片片如雨般飄落。


    醉不歸沉默了許久,才道:“我還是希望他把我當朋友。”


    “可惜的是,在我們把他引入這個局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了。你也好,我也好,都永遠不可能再是朋友了。”穆少恩閉上了眼睛,又把鬥笠蓋在了臉上。


    “所以,我們隻需要看著他如何掙紮,在掙紮中破局……或者在掙紮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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