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把目光落在了那個瘦削的刺客身上,沉默了許久才道:“我知道你很強大,但是你一個人……不是我的對手。”


    楚風的話說得很客觀,也很真實,沒有絲毫要表達“雖然你很強大但是我比你更強大”的意思。


    他隻是想要闡述一個事實,那就是瘦削刺客不是他的對手,隻要這一點就足夠了。


    瘦削刺客無奈地歎了口氣,實在有些無奈於目前的局麵。


    目前的局麵對他來說,無論怎麽看都是沒有退路的局麵。


    以六敵二最終都以失敗結尾,更何況隻剩他一個人了。


    尤其他本來就不擅長刺殺,他更像是一個指揮,統籌戰鬥,負責每個人之間的配合。


    現在,他的隊友們全陣亡了,他最大的特長也難以發揮。


    所以他知道楚風說得很對,他不是楚風的對手,但是這並沒有任何影響。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想殺我。”楚風看著瘦削刺客,問道。


    瘦削刺客坐在了地上,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說。”


    “那為什麽要殺我。”楚風又問。


    瘦削刺客埋著頭,不說話。


    “是不是與歸寂,與段肆明有關?”楚風接著問道。他遭受到追殺是在見過段肆明與那個像個少女一樣的女子之後。


    以此為節點,之前他始終平安無事,之後他才開始遭遇到有心人的追擊和設計,因此很難讓楚風不產生這樣的聯想。


    瘦削刺客不為所動。


    楚風歎了口氣,看著那個瘦削刺客的身體表麵陡然騰起了黑色的火焰,瞬間便將他的身軀吞噬,不過片刻便已經焚燒成為了漫天飛灰,四處飛舞。


    楚風不得不佩服這些殺手的敬業,寧願死,也不願意透露任何有關的信息。


    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至少離若水的消息表明了,醉不歸說的話不能全信。


    醉不歸到底又想要做什麽,楚風不知道,但是心中有個準備,卻比沒有準備得好。


    “真是簡單啊。”嘯月渙輕聲道。


    盡管在這黃昏時刻,嘯月渙幾次置於生死之間,但是嘯月渙卻依然給與了這一次行動簡單的評價。


    這倒不是嘯月渙淡定,而是事情的發展,的確比嘯月渙所要預想的簡單太多,簡單到了讓嘯月渙不敢相信的地步。


    楚風沉默了片刻,看著山下才緩緩道:“一點也不簡單,宗族要反撲山門了。”


    這是離若水留給離水最後的禮物,也是他對那些長老們最後的敬意。


    嘯月渙順著楚風的目光看下去,果然見到了山下已經亂成了一團,已經有人開始交手,互相之間拚殺,血戰不休。


    “我帶給離水的死亡比離若水帶來的多。”楚風苦笑了兩聲,才有些窘迫地道。


    嘯月渙沉默不語。


    兩人默默地看著山下,看著從離水下城趕來的離水宗族成員加入戰局,終於逐漸控製住了戰局,反抗的人越來越少,以至於無的地步。


    “以後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犯險了,生命這東西,真的很寶貴。”楚風忽然道。


    嘯月渙用眼角白了楚風一眼,才拍了拍楚風的背道:“不下去看看嗎?”


    楚風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才萬分尷尬地道:“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嘯月渙愣了愣,旋即“噗嗤”一笑,才問道:“你還要什麽心理準備?”


    楚風想了想,很認真地迴答道:“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麽講述離若水的故事。”


    雖然離若水讓楚風講一個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但是楚風不想給離若水和自己貼上那樣無聊的標簽。


    兩個人都沒有所謂的正邪,離若水有離若水的苦衷,楚風有楚風的動機。


    但是如果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那就難免會讓一些人背上很多沉重的包袱,這才是離若水的用意。


    離若水對於離綰的一片心意,沒有任何可以質疑的。


    楚風歎了口氣,他看到一個身影緩緩走上了山徑,向著山上走來。


    楚風抿了抿唇,才扭頭看向嘯月渙,近乎哀求地問道:“怎麽辦?”


    嘯月渙瞪了楚風一眼,才有些沒好氣地道:“我怎麽知道怎麽辦?那是你的女人,與我又有什麽幹係?”


    嘯月渙氣惱地轉過身去,在青柳亭的廢墟之間翻找許久,翻找出了石凳,將石凳的斷麵切削平整,才搬著石凳往山崖邊緣上一坐,儼然是一副要看戲的神色。


    楚風被嘯月渙一頓嗬斥說得有些尷尬,有些窘迫,但是他看到嘯月渙的動作卻又有些忍俊不禁,許久才哭笑不得地道:“這樣做不好吧?”


    嘯月渙不屑地哼了一聲,站起身,向一旁的山徑走去,與已經登上山徑的一道倩影擦肩而過。


    那一襲青碧長裙出現在楚風視野中的時候,楚風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寧靜了。


    那是一個早已擺脫了生澀與稚氣的女子,一張精致的麵龐在如垂楊碧玉一般的發絲之間顯得尤為美麗。


    夕陽為她的麵龐鍍上了一層淡淡金黃,彌散到了她的發絲之間,就仿佛是她所散發而出的光輝一般,令人目眩,目眩得難以唿吸。


    她就那樣嫻靜地站在了柳樹之間,看著楚風,麵上沒有喜,也沒有怒。


    楚風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卻當真不知道應該要怎麽做才是好。


    他仔細地想了很久,才有些僵硬地舉起手晃了晃,訥訥地道:“好久不見。”


    在柳樹下靜立的離綰明顯地愣了片刻,旋即“噗嗤”地笑出聲來,許久她才嗤嗤地笑道:“好久不見。”


    楚風沉默了片刻,撓了撓頭,有些窘迫地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離綰緩步上前,邊走邊道:“那就不說就好了,我又沒有勉強你。”


    楚風“嘿嘿”地傻笑幾聲,隻是看著離綰不說話。


    離綰柳眉一挑,在楚風跟前站定,才直視著楚風的眼睛道:“你看著我做什麽?”


    楚風看著離綰那一雙眼睛,突然有些心慌,臉頰也頓時變得滾燙起來。他匆忙地扭過頭,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沒……沒什麽……”


    離綰眼中全是促狹的笑意,然後她看著楚風到處都是抓痕的身軀,皺了皺眉,嗔怪道:“這都是被你的新侍女抓的麽?”


    楚風一怔,才明白離綰所指的新侍女是嘯月渙,他急忙解釋道:“不是……那個是淮山家的嘯月渙……身上的這個是和離若水交手留下的……”


    看楚風窘迫而又慌忙的樣子,離綰委實覺得可笑,卻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解釋那麽多做什麽?”


    “我怕你……誤會……”楚風的老臉已經紅得有些發黑了。


    “噢?”離綰扭過身,麵向斷崖之下,背對著楚風,不讓楚風看著自己的正臉,才繼續道,“你有什麽怕我誤會的?”


    楚風一時語塞,許久才結結巴巴地道:“我怕你認為我跟其他女人……”


    楚風越說聲音越弱,越沒有底氣,以至於漸漸地竟然沒有了聲音。


    離綰扭頭皺眉看著楚風,一臉嚴肅地道:“你和其他女人好上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楚風愣了許久,才訥訥地道:“那個……我……你……”


    離綰轉過身,看著楚風,看著楚風把一句話在嘴裏來迴地咀嚼,卻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雙手在背後十指交叉背著,閑散地圍繞著楚風轉著圈,不急著催楚風說話,自己也不說話。


    “我……”楚風看著離綰背著手,蹺著腳尖繞著自己轉了一圈又一圈,本來就有些發慌的心愈發慌忙了,他有些惱火地看著渾然不覺繞著自己轉圈的離綰,一直繞得夕陽都漸漸隱沒在了西山之後,隻留下了最後一線的昏黃,使得漆黑的環境與沿著山的輪廓散發出的黃光顯得格外的美麗。


    離綰停下了她的腳步,她撇了撇嘴,才抬起頭道:“你什麽都不說那我就走了哦。”


    楚風咬了咬牙,還沒張開嘴,就聽到離綰冷哼一聲,轉身便向下山的路走去。


    楚風立時便慌了神,急忙追上去,跟在離綰的身邊。


    “你跟著我做什麽?”離綰惱怒地瞪了楚風一眼。


    楚風幹咳了兩聲,才厚著臉皮道:“我想跟著。”


    “你願意跟著就跟著吧。”離綰冷哼道,“我看你能跟多久。”


    “一……一輩子可不可以?”楚風紅著臉,有些結結巴巴地道。


    離綰突然停住了腳步,卻讓沒有來得及停下腳步的楚風走到了前麵去。


    楚風也趕忙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離綰,才在熹微的光芒下看清離綰的麵龐,被最後的那一抹餘暉,將五官精致的輪廓勾勒得無比清晰與聖潔。


    “練了多久?”離綰忽然問道。


    楚風愣了愣,有些沒明白離綰的意思。


    離綰氣惱地跺腳,惡狠狠地道:“本小姐問你練這套把戲練了多久?跟多少人練過?你若是不如實相告,我剁了你!”


    離綰的突然轉變讓楚風愈發窘迫,他撓著自己的頭,尷尬地道:“沒有……我……我第一次……說……”


    離綰冷哼了一聲,然後上前,從楚風的身邊擦肩而過。


    楚風有些失落,心裏空落落的感覺比之前更加強烈了。


    他這個時候才明白,大概自己錯過。


    自己錯過了,所以就不會再迴來了。


    莫名地,楚風覺得有些難受,但是一隻柔軟的手卻突然抓起了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了手心裏。


    那隻手柔軟而溫暖,讓楚風整個人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般,不禁地有些戰栗。


    “要是讓外人知道無所不知的風先生這麽笨笨的,怎麽得了。”離綰笑著道,“讓你牽住了就不準再鬆開。”


    “鬆開了會怎麽樣?”


    “你很想試試哦?”


    “…………”


    給讀者的話:


    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簪頭落水中……我其實很喜歡這句詩,也很喜歡楚風和離綰這重逢的畫麵,離綰在女角裏算不上我最喜歡的,但是這個畫麵卻是我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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