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沉厚劍意,宛如九天落火,直墜天際,卻也在鳳棲梧身前三寸的距離停了下來。


    而那個楚風之前扔出去的弟子,則沒有那麽好運了,被那一劍直接貫穿撕裂,化為了一地血肉。


    “二公子啊,你看,這就是人有高低,命分貴賤啊。”楚風嘲諷地冷笑起來,將鳳飲醴緩緩放下,而後一手卡主鳳飲醴的咽喉,一手拔出了插在腰間的木鞭,抵在了鳳飲醴的腰間,看著四麵合圍的幾位長老,才冷笑道,“幾位師叔師伯大家好,上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多久了呢,我真是想念大家啊。”


    楚風一邊說著,一邊強行拖曳著鳳飲醴旋轉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幾位長老的布局。


    去往前山的道路是柳即攔阻,稍後趕來的布晶沉默地站在一邊,而方才斬殺自家弟子毫不留情的則是鳳亦舒,從身後追來的是龍辰,沉厚劍意來自於一臉蒼白,斷了一臂的鳳長鳴。


    就在楚風說話的功法,宋葉明也已經趕到,與龍辰站在一起,將楚風四麵團團圍住,顯然是不願意給楚風任何脫身的機會了。


    “楚駙馬,你這是在加深自己的罪孽。”鳳長鳴麵色陰寒,沉聲嗬斥道。


    鳳棲梧行蹤不明,鳳飲醴便是鳳家唯一的後人,若是鳳飲醴再有個不測,鳳鳴山莊隻怕會落在外人手上。


    這種情況,鳳長鳴自然不會允許。


    楚風挑眉冷笑,道:“罪孽?鳳大莊主,我可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鳳長鳴冷笑,鳳亦舒已經先道:“先殺我愛徒,又行兇殺我鳳鳴山莊弟子,難道你真的以為,我鳳鳴山莊忌憚你背後的鮫人族嗎!”


    楚風看向鳳亦舒,然後露出一副嫌惡的神色,皺眉道:“一看到你我就仿佛聞到了一股惡臭,你一開口我就惡心得想吐,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巴,不然……鳳二公子因為你身上再添什麽傷,可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說著,楚風露出一絲殘忍而猙獰的笑容。


    鳳亦舒勃然大怒,道:“陳涵的弟子……”


    “我說了我不想跟你這樣帶著一身騷味的人說話。”楚風神色淡漠,“鳳二公子,要怨恨,你就怨恨鳳大長老聽不懂人話吧。”


    楚風話音剛落,兩枝桃花憑空出現,刺穿了鳳飲醴的小腿,使得鳳飲醴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沁出血來,隻是咽喉被楚風扼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師侄,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布晶緩緩開口。


    “師姑,我以往都是很尊敬你們的,隻是你們的作為,讓我失望,所以我對你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楚風看向布晶,對於這個曾經和他關係良好的師姑,他沒有什麽怒意,也沒有什麽怨恨,“我不恨你們,隻是我們現在是敵人。”


    “可是你……”布晶還想要勸說楚風,卻被柳即伸手示意不必再說。


    柳即對著楚風微微一揖,而後才道:“奚武說得對,我們現在是敵人。”


    “抱歉了師伯,不能給你還禮了,不過還不還也沒關係了吧。”楚風一刻不停地轉動著,他必須要時時刻刻保證對方的舉動自己都能注意到,至少要在第一時間能夠反應出來,能用鳳飲醴做出威脅。現在鳳飲醴就是他的護身符,他沒有理由不好好利用。


    “你放了飲醴……我來做你的人質……”一個虛弱而疲憊的男聲,是鳳翔天披著袍子,臉色蒼白地走了過來,看起來在那一戰中,他受的傷極其嚴重,至今還未能痊愈,也難怪鳳飲醴會說鳳翔天快要死了。


    “別逗了,鳳二莊主,你一個要死的人,我要你有什麽用?”楚風冷笑,且不說鳳翔天有沒有別的打算,就沒沒有,鳳翔天也不過是一個已經沒有了前途的人,自己用鳳翔天作為人質,真的不具有絲毫的威脅性。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鳳長鳴怒吼,手中那柄木劍帶著一股山崩海嘯一般的悲鬱之情,像楚風席卷而來。


    又是兩枝桃花同時洞穿了鳳飲醴的小手臂,楚風才冷笑道:“大莊主,我勸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我真的是一個廢人,你那無聊的舉措,無法影響到我的心神。或者,你該更關心二公子在你的舉動之下,會有什麽後果。”


    “楚奚武,你夠了!”一聲怒吼,是血紅著眼睛的陳棟楠所發出,他聞聽訊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就是楚風對鳳飲醴的折磨和摧殘。


    “我夠了?”楚風看著陳棟楠,咧嘴大笑,“為什麽不是他們夠了呢?為什麽不是你夠了呢?你既然認為你是正確的,又為什麽會認為我認為我是錯誤的呢?”


    “小賊……”龍辰剛一開口,兩枝桃花插入了鳳飲醴的大腿之中,使得鳳翔天緊握雙拳,瞪著血紅色的眼睛怒吼起來:“你們都不要說了!都給我閉嘴!”


    這一刻,鳳翔天滿麵通紅,青筋爆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病人,而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啊,龍辰長老,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了,你和鳳亦舒大長老一樣,一開口就讓空氣中充滿了一股惡臭,你最好不要再說話。”楚風微笑著,然後又看向鳳翔天,滿是嘲諷,滿是戲謔地道,“喲,二莊主,為什麽這麽憤怒呢?因為二公子的遭遇嗎?啊,原來二莊主也有心痛的感覺啊,我還以為,二莊主你真的是道心穩固堅定呢。”


    “我們放你走,放你走,你放了飲醴吧,我求求你……”鳳翔天在楚風的譏諷之下,一瞬間仿佛蒼老了無數歲,連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甚至開始低聲哀求起楚風來,隻希望楚風能夠給鳳飲醴一條生路。


    鳳長鳴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是他們心裏都清楚,楚風挾持鳳飲醴的目的便是在此,利用鳳飲醴的身份,為他換取一條生路。


    “你無恥!”陳棟楠再次大聲嘶吼,鳳飲醴是他這麽多年的玩伴好友,見到好友受到如此折辱,他又如何不悲怒?心念之中早已充滿了對楚風的怨恨,恨不得當即衝上前,將楚風當場斬殺!


    楚風“嘖嘖”兩聲,看著陳棟楠,笑道:“喲,原來是公義的衛士啊,還知道無恥這兩個字,真是讓我吃驚不小啊。我就是無恥了,我就是猖狂了,但是你又要如何?要來殺我嗎,那可真是歡迎之至啊,反正這個世界上想要我死的人也不少,不在乎多你這麽一個。”


    楚風的話,說得滿是諷刺,也滿是淒涼,隻不過聽出諷刺的人多,聽出淒涼的人少。


    陳棟楠知道楚風在諷刺自己什麽,所以他愈發惱怒,他還要怒吼喝罵楚風,便已經被柳即嗬斥道:“你又有什麽可以爭辯的,做了的事情,難道還怕人說嗎?”


    陳棟楠不敢與柳即爭辯,隻是雙目仿佛隨時要噴火一般地瞪著楚風,如果眼神真的能夠殺人的話,那陳棟楠早已將楚風殺了千遍萬遍了。


    在稍遠處的弟子之中,在辛南歸支撐下勉強趕到了的藺琿噙滿了淚水看著場中,喃喃自語道:“奚武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在藺琿身旁的辛南歸,手裏提著一個酒壺,渾身散發著一股酸臭,原本清俊的麵龐更是睡眼朦朧,胡茬唏噓。


    辛南歸微微抿了一口酒,才打了一個酒嗝,道:“你以為奚武哥想這樣嗎?奚武哥其實從來不願意殺人,更不願意遷怒,我讓他殺我的時候,他對我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之後還有機會去彌補所犯下的錯,至少,要讓更少的慘劇出現在人間。”


    “可是他為什麽要對飲醴那樣……”藺琿沒有說出口的兩個字是“殘忍”,殺人和折磨人完全是兩迴事,殺人還可以讓死者有尊嚴,但是折磨人,卻完全是在摧殘一個人的身心,將一個人置於油鍋中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種行為,的確很殘忍,殘忍之至。


    “殘忍?”辛南歸冷笑起來,話語中滿是不屑和輕蔑,不屑他的同門,輕蔑他的玩伴,在這樣的事情後還是如此幼稚,還是如此自欺欺人。


    “奚武哥能有我鳳鳴山莊殘忍嗎?”辛南歸冷笑道,“紫瓊郡之事怎麽從來無一人吭聲,怎麽從來無人去指責那事殘忍?現在這樣的事情降臨在自己頭上了,就開始抱怨殘忍,就開始受不了了?那紫瓊郡的那些人怎麽算?藺琿啊藺琿,陳棟楠那個蠢貨自以為自己就是正義就算了,你又想要這麽欺騙自己到什麽時候?”


    藺琿沒有說話,隻是兩行清淚不斷流淌而下。


    “而且……奚武哥一定是在這月餘之內,見識到了更為殘忍的事情發生在他背上的那個孩子身上,所以才會心性大變。因為奚武哥,從來不是一個因為自己委屈和痛苦就遷怒於人的人——他的憤怒,都是來源於他為身邊的人所遭遇的不幸和痛苦。”辛南歸緩緩說道,“我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那肯定是人間的煉獄——甚至比煉獄更讓人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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