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日的太陽如往常一般地升起,沒有提前,也沒有晚到,即便突如其來的暴雨使得天色有些陰沉,再沒有那令人感到灼熱的陽光,但是誰也無法否認,在烏雲後麵,依然高懸著一輪太陽。


    對於一般人來說,下雨天真的是很讓人討厭的天氣,尤其是下著這樣的暴雨,就像是天被捅出了一個窟窿一般,驚雷與閃電交織成為一片,天地之間像是有無數銀蛇在亂舞,綿延不絕。


    孩童不能出門玩耍,農夫也不能下田耕作,獵人不能進山捕獵,遊人也不大願意頂著這樣的暴雨去追尋所謂的詩意,商家更是厭煩,因為出門的人少了,生意也自然變得難做了。


    但是珊瑚卻很是喜歡這樣的天氣,因為進入這片大地之後,她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天氣了。


    也許是她運氣不大好,在前進的路途中,每到一處都是豔陽天,空氣之中水分很是稀少,對於珊瑚來說實在是有些煎熬。


    所幸的是,今年的太陽也不算太毒,沒有蒸幹河流,在無人的時候她可以跳入江河之中盡情地享受水的潤澤——盡管內陸的淡水與海水有些差距,但是那至少也是水,比幹燥的陸地好太多了。


    就連楚風都有些奇怪珊瑚這種對於水的過度依賴性,分明可以操縱空氣中的水分附著在身體表麵避免過分幹燥的環境,卻依然還會喜歡自然的水中環境。


    不過楚風也隻是略微好奇則罷,因為人類修士進入水中也是一般,分明就可以憋氣不唿吸,再次也可以從水中直接吸取空氣,但是人類修士卻都還是會選擇外放真氣將四周的水排開以創造一個更為幹燥的環境,這大概是各自生存環境不同所導致的習慣或者說本能吧。


    然而理解歸理解,要讓楚風在這樣一個仿佛天都破了個洞,路邊小溪小河都開始泛濫起濁浪的時候,讓楚風頭戴鬥笠,披著蓑衣,跟著穿著一襲單衣的珊瑚在雨裏散步,那的確還是有些苦不堪言。


    雖然他們前進的速度也都不算慢,但是畢竟這次暴雨的範圍實在太廣了一些,沒有真氣的楚風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湯雞,一臉狼狽不堪。


    反倒是珊瑚,如波浪般微微卷曲的藍色長發被雨水洗濯得愈發耀眼,伴隨著一陣陣清脆歡快的笑聲,成為了這片陰沉天空下一道亮麗的風景。


    然而這道風景再亮麗,卻也無法讓楚風有太大的波瀾,他隻是看著身前那個在風雨中跟個小丫頭一樣無憂無慮的孩子,然後想起其實珊瑚也隻有十五六歲,比十年多以前的自己大不了多少。


    其實這個姑娘,也還隻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並不總是那個沉靜理智,以利弊衡量抉擇的聰慧女子。


    可惜的是,她的身份就決定了她必須要用最理智的方式來做出她的決斷吧,哪怕那些決斷與她的本意相違背。


    楚風擦了擦順著臉頰滾滾而下的雨水,不斷地催動腳下的陣法,以追趕已經有些忘乎所以壓不下速度的珊瑚,畢竟楚風的陣法發動速度還是不及一個六階修士的正常速度。


    如果不是珊瑚要壓低了速度等待楚風,大概珊瑚此時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想起目的地,楚風的心裏又多了一塊陰霾。


    之所以會是多了一塊陰霾,因為楚風心裏現在還有另外一塊陰霾——楚紫兒也徹底失去了消息。


    楚紫兒身上有破鑿,所以如果正常的話,他們之間不會斷掉聯絡,但是現在他與楚紫兒之間的聯絡已經中斷了二十多天了。


    這其中有十來天是因為楚風在養傷,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所以他沒法跟楚紫兒聯係。


    但是傷勢漸漸好轉之後,他再迴楚紫兒的信函,便已經得不到迴音——他給楚紫兒的信件,根本沒有被取走,這似乎意味著,和洛亭奎元一般,紫兒也出現了一些意外。


    楚紫兒給楚風的最後一次聯絡,是在東海那一次大戰的當日,信中寫到她已經打探到奎元和洛亭的消息,他們似乎從西方一個叫做落日小鎮的鎮子向西北方出發後便徹底失去了音訊。


    她決定靠近那座深山,一旦察覺到不對就會立即返迴,讓楚風不需要擔心。


    就在這一封信之後,楚紫兒便杳無音訊,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生死符印的存在,楚風能感覺到至少楚紫兒還活著。


    楚風不知道他們到底是陷入了怎樣的處境,但是料想卻不會太樂觀,不過至少他們的性命應該無虞,才能讓楚風與珊瑚有時間來處理手裏的這點問題。


    在開始的時候,楚風還和珊瑚有些謹慎地分開行動,約定了時間地點匯合,但是在這樣行進了兩天之後,珊瑚和楚風都沒有發現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對象,所以便在到達目標地點之前開始一同前進,一邊前進,一邊商量一些如何處理這事件的辦法。


    他們一個修為全廢,現在更是連納靈根和納靈丹這點依靠都沒有,唯一的用途便是懂得一些陣法,知道一些隱秘;另外一個人,雖然修為在同齡人之中已經堪稱卓絕,但是卻因為種族的限製,卡在六階巔峰之上,連門檻都還沒有見到。


    這樣的修為,想要正麵麵對他們的敵人,有些尷尬,這也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憑借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把被擄走的兩個鮫人姑娘,和小丫找迴來。


    所以這個時候,就自然需要楚風和珊瑚之間的鼎力合作。


    珊瑚勝在思維敏捷,能夠根據不同的情況快速做出最有利的決定和最合理的安排,而楚風則勝在對人心有更多的了解,手中掌握著更多的情報。


    但是其實不管是珊瑚,還是楚風心裏都沒有底。


    所以在臨行之前,楚風拜托珊瑚去了一次滄海閣,當然不是去搬救兵的,因為礙於當年的那個契約,在沒有中原大派的邀請下,滄海閣不能踏入中原一步,而且把滄海閣卷入此事,也是異常不明智的一個舉動。


    楚風是讓珊瑚去滄海閣標定了一張越界符以便隨時逃跑,而珊瑚同時提議請求滄海閣利用她們的情報網絡幫助他們在暗地裏傳播一個消息,一個會讓有些人坐立難安的消息。


    至於究竟會是哪些人會坐立難安,其實楚風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他們的敵人,不會好受。


    因為這個消息,當然直接指出了在紫瓊郡濫殺無辜的門派,這個門派,自然隻有他們的敵人。


    雖然用這樣的陰謀來對付他的敵人,而讓其他分明卷入了那場殺戮之中的其他門派被撇得幹幹淨淨,讓楚風有些不好受,但是他也不得不讚成珊瑚的做法,因為的確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如果不借力打力的話,難道要自己和珊瑚去強行搶人嗎?


    這件事被捅到明麵上最大的後果就是,各門各派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再裝傻下去——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個傳言了,東海之上多年以來與世無爭的鮫人族公主——珊瑚公主有確切的證據做出這樣的表明。


    這當然隻是一個借口,但是那些人所缺少的其實隻是一個借口。


    珊瑚和楚風都不知道敵人和那些人為什麽要就一個特殊的小女孩進行爭奪殺戮,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必然都是一致的——如果敵人得不到那個小女孩,那麽他們的實力就會被削弱,而且必然是大大地削弱。


    現在謠言已經傳開,敵人得到了那個小女孩,那麽其他的門派心裏至少會有些忌憚。


    在這個時候,給他們一個順理成章可以集結起來討伐敵人的借口,他們大概不會有太多的猶豫——唯一的猶豫隻怕是在自己所得到的利益與付出的代價之間的衡量。


    但是最主要的那隻出頭鳥由突然出現的東海鮫人族的公主來承擔了,他們所需要承擔的風險也自然少了,這種事情,他們自然樂意做。


    而珊瑚,也決定得很幹脆,完全不惜自己成為出頭鳥,因為她根本不在乎人間會發生什麽,她隻是要救迴她的兩個玩伴。


    暴雨還在不斷地咆哮,小鎮中騰起了薄薄的一層煙霧,大雨打在瓦片上,打在地上,劈劈啪啪響作一片,仿佛是珠玉滾落一般的聲音。


    空曠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就連動物也沒有幾隻,所以楚風和珊瑚這兩個身影顯得有些突兀。


    楚風看著這個久違的小鎮,又想起了幾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時的情景,那個時候,自己身邊也有一個長不大的天真女孩。


    楚風抬起頭,望向遠處的那座山,煙雨朦朧使得那座深黛色的山巒顯得愈發模糊,愈發像是人間的仙境。


    那裏,畢竟有自己很多很珍貴的迴憶。


    楚風停下了腳步,咬緊了下唇,看著那座山,神情有些飄忽。


    一頂油紙傘悄無聲息地張開,懸在楚風的頭頂,為楚風暫時遮擋住風雨。


    楚風深唿吸一口氣,道:“走吧。”


    我迴來了,鳳鳴山莊。


    給讀者的話:


    嗯,沒錯,我想你們都猜到了,就是鳳鳴山莊,我最喜歡的相愛想殺終於要拉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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