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自從半月以前,東海之上突然浮起一座懸空島嶼之後,那座島嶼周近,便已經成為了一片東海漁民所崇拜的神仙居所,每日東向焚香,香火不絕。


    而與此相對應的是漁民下海的收獲卻也多了起來,於是愈發使人堅信,海島之上有仙人。


    有些好事的人曾經備足了淡水食物,駕著大海船東進,試圖去那座仙山拜訪仙人,東進了千裏,但是卻始終見得那座懸空島在自己跟前不過一兩裏地的距離,始終無法靠攏,最終也隻有悻悻而返迴。


    而昨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之後,天空蔚藍如洗,纖塵不染,遠處的海與天自然地接合到了一起,相互映照,使這顏色變得愈發清新可人。


    那座隔著不知多少裏卻依然在眾人眼前纖毫畢現的仙島上,那些仿佛噴泉般映照出七色彩虹的璀璨華光也變得愈發清晰,但是人們卻可以發現,那些光芒在不斷地減弱,最終消散幹淨,緊接著,那座懸空島,也終於漸漸隱入了虛空之中,再也見不到一絲痕跡。


    看著鮫人族聖地終於被陣法封絕,送入錯亂時空,燕十三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看向了身邊的珊瑚和胭脂。


    “鮫人族……下了一盤很大的棋啊。”


    燕十三再次感慨,雖然這句話,這些天裏,他已經感慨了無數次了,但是卻依然壓抑不住這種感慨,因為鮫人族,真的下了一盤誰也沒有能夠預料到的棋。


    鮫人族到底是什麽時候察覺到樹神已經死去已經是不可考據的問題,但是胭脂、珊瑚和安璐雪三個人後來都傾向於另外一個可能:在傳說的最開始,鮫人族便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甚至有可能,鮫人族當時的職責,大概就是為今日的一切做好準備。


    這個事實大概並不是很多人知曉,或者大概在最開始的時候,鮫人族全族都知曉此事,但是最終出於某種考量——或許是如果太早表現出了他們的認知,會有某種力量威脅到他們,所以他們最終將事實掩埋。


    不過珊瑚更相信的是那位與樹神溝通的初代大祭司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傳說也應該是事實。


    那位初代大祭司在了解了真相之後,出於某種考量,便決定隻是將這個秘密在曆代大祭司之間傳遞——或者通過某種其他更難以被發現的方式傳遞秘密。


    不管到底是誰決定了掩埋事實的真相,最後他們都采取了同樣的做法,開始緩慢地做著籌備——他們將生活區規劃為了陣法,他們把鮫珠這種凝聚了鮫人畢生精華的寶珠利用起來,甚至就在那朵花的眼皮子底下,以祭祀的名義,不斷地埋下陣法與曆代大祭司的鮫珠。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鮫人族始終不會陣法——其實並不是不會,而是為了掩藏他們“會”這個事實,他們必須表現出沒有陣法。


    出於同樣的考慮,鮫人族選擇毀滅了自己的文字,自己的書籍,也不容許書籍流傳在族中,甚至於連人類的文字都不容許出現,就是為了營造出一個持續了無數歲月的假象——鮫人族真的不懂陣法,一點也不懂。


    一個謊言維持了無數歲月,再警惕的人也會放鬆戒備,這一步,的確是深謀遠慮。


    這樣一來,滄海閣中關於鮫人族的那些機密資料與鮫人族的現狀便能完美地吻合上了,隻是在那之前,滄海閣又是從何得知了鮫人族的情報也成為了一個無解的謎題。


    所以胭脂和安璐雪才會懷疑鮫人族全族的天職就是防備那個人返迴,因為鮫珠的確是個很難以理解的東西。


    以胭脂和燕十三後來的查看,發現鮫人族之所以不善於修行,便是因為鮫珠的問題,鮫珠凝聚了鮫人畢生的精華和吸納的靈氣,導致了鮫人難以提升修為。


    然而也正是如此,所以鮫珠才最終能提供那恐怖的能量,供無數個上古大陣運轉——她們認為鮫珠也許是鮫人祖先全族所承受的一次改造,才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雖然珊瑚對此有異議,但是不管怎麽說,鮫人族真的下了一盤驚天的大棋,沒有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曾想到,守護了樹神無數歲月的鮫人族,其實早已為今日做好了準備。


    雖然到現在依然還有很多謎題存在著,比如那卷卷軸最後的古老文字到底說了什麽,比如三千多年那位大祭司又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那一次又沒有觸發這些古老的法陣,還有上代大祭司到底是怎麽死的,珊瑚的父親鱗真又究竟去了何處,這都似乎難以得到一個合理的解答了。


    雖然還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問題,但是最大的問題卻得到了解決,那懸在頭上隨時都會落下的利刃,也終於被釋放了下來。


    這就已經足夠了,不過接下來,鮫人族還要迎接很多的事情。


    聖地被摧毀,原有的生活區已經被海水淹沒,附近海域現在更是因為空間的扭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法進入。


    鮫人族陷入了一次長時間的群體性情感低潮,他們表現出困惑與疲憊,對於這一切,更是有太多的茫然與不解。


    但是終於在前幾天,從那些頑皮好動的小孩子開始,鮫人族已經逐漸恢複了一些生氣,他們之中終於有人開始來麵對這個事實,一切都從頭做起,清理自己的舊居,然後習慣沒有聖地的生活。


    這些天珊瑚都很忙,忙著帶領自己的族人重建自己的家園,她還沒有時間去審判鱗奔等人,隻是將鱗奔等人交給了人看守。


    不過珊瑚心中卻有了一些底氣,至少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鮫人族——鮫人族依然和以往一樣,是一個平和而且凝聚得很緊密的種族——如果忽略族中那些對她與滄海閣和談的非議的話。


    在不遠處的安璐雪輕輕歎了口氣,這一戰徹底結束之後,師傅和安璐雲將會飄然而去,而古靈精怪的妹妹顏青羽也已經化身為一位遠古時代的大帝羽青帝,衝入九霄,去迎戰阻截一位恐怖的存在,斷人歸路再不複返。


    轉眼之間,姐妹幾個,隻剩下了她與安璐晴。


    安璐雪看了看坐在小舟上,看著天空的楚風,道:“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楚風低下頭,看著安璐雪,問道。


    安璐雪愣了愣,旋即釋然一笑,道:“是該說你太過相信青羽了好呢,還是該說你實在太沒危機感了好呢?”


    “危機感?”楚風想了想,然後才道,“我還真沒有什麽危機感。”


    安璐雪挑眉而笑,卻不再說話,隻是道:“你真放心讓鱗漪和鱗綺去照顧你的小女兒?”


    楚風靦腆地笑了起來。


    大戰之後,他真的是重傷垂死,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大帝所賜給他的靈力,青色羽毛與鮮血注入他體內的澎湃靈力,他之前所服用之後逸散在血肉之間的藥力,還有鮫人族陣法灌入他體內的磅礴靈力,連帶那株納靈根葉片破碎之時被楚風所吸收的靈力,終於使得楚風挺了過來。


    楚風瀕死之間遊走了三個晝夜,終於還是活了過來,隻不過蘇醒過來之後,楚風的身體依然很虛弱,經不起顛簸與跋涉,稍微一動彈,就能導致骨骼粉碎,血肉再次崩潰。


    所以楚風隻能拜托小丫見過的鱗綺返迴漁村去照顧一下那丫頭,免得又鬧出絕食數個日夜的事情來。


    活潑直爽的鱗漪也跟著鱗綺一並去了,才使得楚風能夠在這裏養傷一直到今日,終於好得差不多了,才乘著一艘船出海,來看看這座懸空島被送往扭曲的空間之內。


    “都是女孩子,沒什麽不放心的。”楚風咧嘴一笑,道。


    安璐雪也笑了笑,有些戲謔地道:“女孩子也有不同類型的啊,比如珊瑚姑娘那般溫柔卻又伶俐的,比如青羽那般古靈精怪的,比如鱗漪姑娘那般直爽心直口快的,你卻喜歡哪一種?”


    楚風愣了愣,有些不知安璐雪想要表達什麽,想了想,才道:“也沒有什麽不喜歡的吧,隻要不是心機太深,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


    安璐雪也是一怔,沒有想到楚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了想,才道:“是該說你太沒有自己的個性好所以能接受各種各樣的人好呢,還是說你是太過博愛好呢?”


    “大抵……”楚風微微一陣沉吟,才道,“大抵是前者吧。不過沒有自己的個性,或者說沒有太明顯的好惡,不也是一種個性嗎?”


    “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安璐雪由衷地道,雖然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至少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結果。


    楚風笑而不語,抬起頭,繼續看向天空,看著懸空島一點點隱匿在扭曲的空間之中,沉思不語。


    安璐雪也隨之扭頭看向天空,靜思不語。這一刻之間,兩個人所念所想,卻是一般的相似。


    青羽,可一定要迴來啊。


    給讀者的話:


    大家好,我又迴來了,這幾天狀態很不好啊,又要看ti6,又要準備開題,有很多文獻要讀,感覺累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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