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被離綰就近扶迴了客房,就挨著離綰的房間,畢竟離綰也不放心楚風這個樣子。


    離綰心事重重地親自伺候著楚風洗漱,把口裏的餘血漱幹淨,又把楚風扶著躺在了床上。


    她坐在床邊想跟楚風說兩句話,看著楚風拿憔悴到極致的樣子,心裏又擔心自己的爹娘,再也忍不住,趴在楚風懷裏大哭起來。


    楚風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離綰,見她哭得傷心,自己心裏也莫名有些難受,不知道何處擺放的手輕輕拍著離綰單薄的脊背,隻是輕輕拍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多餘的動作。


    離綰哭了許久,把嗓子都哭得有些啞了,把楚風胸前的衣衫都濡濕了,哭得心裏沒有那麽煩悶了,才坐起身,擦了擦眼淚,啞著聲音道:“都怪你。”


    楚風有些愣,怎麽又怪我了?


    都怪你,我又想跟娘走,又怕失去你。


    都怪你,我又想留在你身邊,又怕失去爹娘。


    離綰覺得自己自從遇到楚風以後,自己就變得矛盾不堪,所以都怪楚風,都是楚風的錯。


    可是這些話,自己怎麽能說呢?


    “等我休息幾天,我們去追伯母。”楚風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地道。


    離綰擦著眼淚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一雙紅腫的眼睛瞪得許大看著楚風,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楚風剛才說什麽?


    他是不是說,讓他休息兩天,他就陪著自己去追娘?


    離綰忽然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如果真的要死,和他和爹和娘死在一起也不覺得這輩子有什麽的遺憾,如果能夠活下來,那麽一起活著,就更加圓滿了。


    離綰點了點頭,道:“你別急,好好休息,這些天辛苦你了。”


    “我不急,我看你急。”楚風歎了一口氣,心中想道。


    離綰的焦急都寫在臉上,那樣的焦急,讓楚風不得不為離綰考慮。


    他跟離綰之間,有著生死關頭共同走過數遭的情誼,到底誰欠誰的,已經沒辦法計算了。


    楚風現在計算的也不是這些,而是把離綰當做一個摯友,而為摯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分內之事。


    “你去和伯母說說話吧,我考慮一下我們下一步的行動,要怎麽做,才能比較穩妥。”楚風其實很少扮演軍師這樣的角色。


    多年前和顏青羽一起的時候,自然有聰明的顏青羽考慮這些事情。


    紫兒在身邊的話,那就基本是紫兒考慮這些事情,畢竟她也比楚風聰慧太多。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更沒有太多的顧慮,也習慣了走一步看一步,不需要考慮那麽。


    但是現在既然要和離綰一起行動,而離綰又不是一個會考慮太多事情的人,所以楚風不得不充當這樣的角色,即便有些勉強,卻也不得不為。


    離綰擔憂地看著楚風,道:“可是你……”


    楚風擺了擺手,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的,眯一會就好了。”


    離綰撇了撇嘴,道:“誰擔心你了?”說著,便向房間外走去,走到門口,迴頭滿是關切地看著楚風,又補充道,“我會叫鶯兒守在外麵,你有事就叫她。”


    “好了,我知道了。”楚風笑道,似乎有些嫌棄離綰的囉嗦,離綰輕輕“哼”了一聲,關上門就離開了。


    楚風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有些發愣。


    他的確有些累了,想不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該睡覺了?


    楚風緩緩閉上了眼,將自己的唿吸調節均勻,然後意識漸漸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雖然是一片黑暗,但是楚風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和惶恐,他很安穩地陷入了這片黑暗,因為他的心很寧靜,超乎他年齡的寧靜。


    楚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時分,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渾身都舒坦了許多,憔悴不堪的精神也恢複了許多。


    在鶯兒帶來的下人的伺候下,又把楚風重新打理了一遍使得楚風看起來也精神了許多。


    離綰的神色看起來也不錯,雖然昨夜才和離瀾道別,但是得到楚風允諾的她知道楚風不會食言的,既然楚風說了要和她一起去追離瀾,那麽就一定會去。


    等楚風打理完畢,整個人煥然一新之後,也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離綰拉著鶯兒作陪跟楚風一起吃過了晚飯,離綰便提議上街去走一走。


    畢竟這十天他們都窩在府內,外麵的世界一眼也沒有看到。


    楚風沒有考慮就同意了離綰的要求——因為他反對或是讚同根本就沒有任何效用,離大小姐的意思,誰敢違背?


    楚風牽了火雲,離綰牽了一頭五色鹿,鶯兒牽了一頭乳白色的雄鹿,便出門而去。


    楚風想先去那家坐騎行拜訪一下那位馴獸師,離綰當然欣然同意,而且和楚風交換了坐騎,自己跨上了高大雄壯的火雲,她的意思就是要帶著火雲迴去炫耀一下,宣示一下楚風的眼光是多麽獨到,那些人是多麽有眼無珠。


    隻有楚風知道真正的伯樂是那位馴獸師,沒有他的提示,自己也隻是出於憐憫才購買了火雲而已,而且楚風也沒有準備炫耀,因為這樣不符合他的作風,也不符合火雲的脾氣。


    一路上火雲很老實很低調,和以前一樣埋著頭走路,一點威武的氣概也沒有,與它的身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是一個壯漢卻像一個小嬰兒一般怯懦,有些滑稽。


    離綰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用腳夾了夾火雲,火雲打了個響鼻,有些無奈。


    “你就讓那些人看看你,後悔死他們!”離綰不斷地出著主意。


    楚風哭笑不得地道:“好了,何必呢,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最後隻會讓大家都不愉快。”


    “我就是心裏不舒服,憑什麽火雲要被那麽看不起啊?”離綰氣惱地道,儼然忘了自己當初也隻是把火雲當做一匹老態龍鍾的雜血青騅。


    楚風看著離綰,道:“看不起又怎麽樣?火雲都不在意,說明火雲完全都沒往心裏去,你這麽小氣做什麽?”


    “我就小氣了,不行啊?”離綰對自己一片好心卻被當做驢肝肺感到萬分憤怒,氣唿唿地把頭別到一邊,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一副不爽的神色,把她附近的行人嚇得夠嗆。


    楚風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爭辯什麽,與離綰並肩而行了一會,終於到了坐騎行,楚風和離綰把兩隻騎獸交到鶯兒手中,吩咐鶯兒在門口等候,楚風和離綰便走進了坐騎行的大廳。


    巧合的是此時在坐騎行大廳忙碌著的夥計中恰好就有當日經手楚風生意的夥計,對於這個買了一匹那樣特殊騎獸的顧客記憶猶新,笑著就迎了上去。


    “客官,您又來了?”夥計湊到楚風跟前,道,“這次是要買什麽?”


    楚風看夥計那副模樣,不由笑意橫生,盡管聽到身後離綰“哼”一聲,還是微微拱手道:“這次不買,我是來拜訪那位馴獸師先生的。”


    “噢,趙赴啊……”夥計拖長了聲音,卻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倒是離綰不屑地“哼”了一聲,抬手摸出妖界的銀錢,扔到了夥計懷裏。


    夥計收起錢,眉開眼笑地道:“客觀瞧您這,多不好意思啊,來,跟我走。”


    說著,轉身在前帶路,引著二人穿越了後堂,進入了獸欄小世界。


    那個馴獸師還在獸欄門口,靠著柱子喝著酒,看到楚風到了跟前,睜開了醉眼朦朧的眼睛,打了個酒嗝,卻沒有行動。


    離綰又扔給夥計一錠銀錢,道:“這沒你事了,一邊呆著去。”


    夥計收了錢,也不在乎離綰的語氣之中滿是不屑之意,高高興興地就離開了。


    楚風這才對馴獸師深施一禮道:“多謝先生指點。”


    馴獸師打了個酒嗝,才翻了個身,道:“怎麽,什麽指點?”


    楚風尷尬地笑了笑,還想說什麽,馴獸師才道:“我用了十幾年幫那小家夥孕育神火,你這小子,可不要辱沒了它。”


    楚風一愣,他原本以為那神火是火雲自身孕育而出的,結果原來是這馴獸師幫助火雲孕育而出的!這個馴獸師,到底有多麽強大,又是一位隱身在紅塵之中的高人嗎?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神火是那小家夥自己孕育的,我隻是幫它把神火燃得更旺。”馴獸師打了個嗝。


    離綰想了想,忽然笑嘻嘻地打開自己的芥子囊,拎出一壇子酒,晃了晃,發出“叮咚”的響聲。


    馴獸師的眼睛頓時一亮,伸手道:“小丫頭,把你手裏的千裏冰封給我。”


    離綰故意退後幾步,道:“那前輩您幫我們一個小忙唄。”


    馴獸師頓時沒了興趣,又把身體翻迴去,眯著眼就開始睡覺。


    “真沒意思,我們走。”離綰把酒放下,牽著楚風就要走,楚風對馴獸師行了一禮道:“多謝前輩,晚輩一定不會辱沒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離綰拖著就走了。


    兩人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追來。


    “說吧,你想要我幫你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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