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在酒廬裏盤桓了六十天。


    每天他們所做的事情,不過便是風根據女子的反饋,更改自己所做出的一些改動,又讓女子小心翼翼地付諸實踐,得到一些結果反饋給風,以做出下一次的改動。


    直到第六十天的夜裏,女子第一次圓滿地完成了真氣運行,伴隨著真氣的運轉,女子身邊出現了祥雲騰空,瑞氣倒掛,頗有仙家風範。


    “有阻滯之感嗎?”當女子睜開眼睛時,風問道。


    女子搖了搖頭,答道:“先生,毫無阻滯之感,很順暢,我運氣從來沒有如此順暢過。”


    風點了點頭,道:“目前來看,姑且算是成功了,你的功法不至於與體內的仙族禁製在太早的時間裏爆發衝突。雖然目前依然難以把握最後的結果,但是至少能瞞天過海到七階巔峰。隻是七階以後能不能再次突破,我也沒有任何的把握,畢竟那禁製太強大了一些,已經與你的身體完全融合,就仿佛是刻意在克製你一般的。”


    女子有些沮喪,廢了先生這麽多功夫,這麽多時間,依然隻是瞞天過海之計,偷出一些修為的限製給她,讓能夠勉強前行。


    不過女子轉念一想,整個魔界那麽多人才,卻連個能夠偷出一部分修為禁製的人都沒有,女子又釋然了。


    “靈兒多謝先生。”女子很恭敬地行了弟子禮。


    風微微側身不受這一禮,還了一禮道:“不必多禮,我也從這門功法之中學到了很多東西。這門功法之精妙,實在是難得,隻怕是放在六界也是頗為有名氣的功法吧?”


    女子愣了愣,旋即一雙眼眸裏閃爍起了狡黠之意,道:“先生要不要猜一猜?”


    風看著女子,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女子有些奇怪,才道:“那你猜一猜我猜不猜?”


    女子一怔,旋即笑出了聲來道:“原來先生也頗為有趣。”


    風也微微一笑,道:“那不然呢,我該是什麽樣子?”


    “現在的樣子是先生本來的樣子嗎?”女子眨了眨眼,問道,六十天相處,雖然幾乎都在研究功法,但是兩人之間也算較為融洽了,因此也沒有太多的避諱顧忌。


    “你猜。”風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女子麵紗下的唇微微一撅道:“你猜我猜不猜?”


    “不要和我學呀。”風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腿,卻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女子微微挑眉,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道:“靈兒讓先生見笑了。”


    “何必這麽客氣。”風笑道。


    女子聞言眉宇之間盡是笑意,道:“能與先生談論交情,是靈兒的榮幸。”


    “說起來,你似乎隻有十五歲吧,有些辛苦你了。”


    女子一怔,旋即道:“先生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曉了。”風說著,“雖然我也不問人身份來曆,隻是你這特征實在是太明顯了,即便不用猜也知道了。”


    “那你幹嘛不早說,我這些日子隱藏得也真是辛苦。”女子有些嬌嗔地埋怨道。


    “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樣的性子。”風笑著搖了搖頭。


    “那你現在看到了?”女子翻了翻白眼,絲毫沒有初見之時的沉穩。


    “的確看到了。”風的神色很是欣慰,“這樣就很好,不要太壓抑自己了。”


    “……”女子微微歎息了一聲,“既然你知曉,那你也該知道,也不是我願意選擇這樣的。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我不得不壓抑自己。”


    “我知道,你在魔焰國很不好過。”風輕輕一歎。


    女子的身份是魔焰國的七公主,但是同時也是那一座宮殿的囚徒。


    風路過魔焰國的時候,看過魔焰國的一些書籍,知道當女子降生的時候,魔焰國的國主便對這個孫女寄予了厚望。


    但是自從她幼年遭受仙界禁製之後,魔焰國的所有能人高手均束手無策,這宣告這個天魔聖體就此報廢。


    一個不能達到九階的天魔聖體和廢人有什麽兩樣?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女子就開始被冷落,甚至數次險些被殺。


    她的生母也在她九歲的那年被毒殺,這個女孩完全是靠著自己,在那冰冷而殘酷的宮殿之中,一點點艱難地成長著。


    他也不知道這女孩到底背負了多少委屈和辛酸在艱難地前進,但是他看到那般的謹小慎微的時候,他就覺得莫名的心酸。


    完美得無可挑剔的禮儀與恰到好處的話語卻又拒人千裏之外,大概遭受了太多欺騙的她早已無人可信,也無人敢信了吧。


    所以風一直沒有戳穿女子的身份,隻是希望女子能夠自在一些時日,忘了昔日的不快,哪怕是片刻,也是極好。


    “先生……”女子抿了抿唇,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我姓楚,”風心軟地輕輕撫摸著女子的頭,柔聲道,“我叫楚風。”


    女子的臉頰不由得紅了起來。


    這突然起來的輕輕的撫摸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卻沒有躲閃開——她不是一個喜歡與人肢體接觸的人,她想要躲閃開,也並不困難,畢竟對方是一個凡人。


    但是她卻沒有躲閃的念想,也不氣惱,因為她知道這輕輕的撫摸中並沒有任何的邪念,就像是小時候母親抱著自己,撫摸自己發絲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溫暖,很安心。


    楚風的手忽然一愣,旋即便紅了臉,匆匆地收迴手道:“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確不是故意的,隻是漫長的“先生”的生活,有時候便使得他完全把自己當做了一個長輩,那撫摸也隻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惜,並沒有別的意思。


    女子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雙眼之中流露出幾分促狹的意味,道:“我姓紅蘿,靈紅蘿。”


    部分魔族的風俗與人類有些差別,他們更習慣於姓氏置於名字之後,所以女子雖然姓紅蘿,但是全名卻叫做靈紅蘿。


    “紅蘿嗎,很美的姓。”魔焰國國姓炎。


    “美嗎?我娘的姓。”女子忽然有些莫名地開心,隻是因為楚風誇獎她的姓很美。


    紅蘿是魔焰國之前的臨國藤國的國姓,現在藤國已經被魔焰國所滅。


    靈紅蘿自稱姓紅蘿,已經表明了她的一個態度。


    楚風也很高興,因為女子自稱靈紅蘿。


    如果是她不信任的人,她會自稱靈炎的吧?


    楚風笑著點了點頭。


    “先生為什麽不能修行呢?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先生但說無妨。”女子道。


    楚風笑道:“隻是氣海破了。”


    隻是氣海破了。


    這讓靈紅蘿有些驚詫,也有些感傷。


    如果先生能夠修行的話,那大概會是六界最閃耀的一顆新星吧。


    氣海破了,那是大帝都束手無策的傷。


    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人能夠質疑這個真理,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夠在氣海破碎之後重新開始修行,所以,先生他明明這麽有才華,卻注定要埋沒了。


    但是靈紅蘿又有些不信,因為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是近乎無所不知的先生。所以她又對楚風充滿了信心,道:“我相信先生。”


    楚風道:“我看了很多書,可惜現在也沒有找到能夠在氣海破碎之後開始修行的方法。”


    原來先生之所以知道那麽多東西,是因為看了很多書;先生之所以,是因為他要尋找如何在氣海破碎之後重新開始修行的方法。


    讀了那麽多書,能幫那麽多人解決問題,卻始終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嗎?


    這就是所謂的醫者不自醫嗎?


    靈紅蘿為楚風有些不值,有些傷感。


    楚風察覺到了靈紅蘿的情緒有些低落,才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雖然暫時還不能修行,但是我也不是那麽弱小。”


    靈紅蘿聞言先是以為楚風在安慰自己,但是一想先生出入各界禁地完全是家常便飯,那些用盡了方法去堵截捕捉先生的人更是紛紛落空,便也不由得不信,先生也許不能修行,但是他並不弱小。


    靈紅蘿不由釋然了,笑道:“先生是在找可以治療自己傷勢的藥嗎?”


    楚風卻懂了,笑道:“不是,連方法都不知道,找什麽藥呢?我隻是在幫助一些前輩完成他們的夙願,歸葬故裏罷了。”


    靈紅蘿更有些詫異,先生出生入死地出入各處死地,竟然隻是在幫一些已經死去的人,讓他們重歸故裏。


    靈紅蘿信先生的話,因為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說出來的話,讓她不由得不信。


    先生很可靠,很值得信賴。


    “先生。”靈紅蘿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鄭重,很嚴肅。


    “嗯?”楚風輕輕應了一聲,他也發覺了靈紅蘿的聲音有所變化。


    “我拜入你門下做弟子吧?”靈紅蘿試探道,有些緊張。


    楚風愣了愣,旋即笑道:“不好。”


    靈紅蘿沒有想到楚風竟然迴答得如此幹脆,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許久才醒悟過來,有些沮喪,有些氣餒,有些失望,就連鼻子也感到了一陣酸楚。


    這個先生真的很討厭,自己明明是那麽一個好強的人,這樣的請求,從出生起就沒有有過,可他居然拒絕自己。


    楚風輕聲道:“我會盡全力幫助你,以後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找我。”


    楚風摸出一塊玉玨,拿到靈紅蘿麵前,輕輕一掰,玉玨兩側相對旋轉而開,露出玉中的一塊縫隙來。


    “以後有什麽問題就寫一封信,放進這裏麵,然後合上玉玨,信就會傳到我這邊的玉玨中,我會盡快給你迴信的。”楚風很認真的道。


    “先生你真的很討厭。”靈紅蘿有些惱火地道,但是還是拿過玉玨,放在手裏把玩起來。


    她看著手裏的玉玨,一雙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用玉石邊角料雕琢成的小玩意,真的有那麽厲害,能夠跨越空間直接傳信嗎?


    楚風真的很不懂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麽,為什麽靈紅蘿會說自己很討厭,為什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偏偏還笑得那麽開心,就像一個孩子。


    給讀者的話:


    靈紅蘿的人物原型也是我實際生活中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嗯,就是好久之前說到過的小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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