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琪臉色慘白,看著祖恭的眼神中充滿了信賴和感激。


    當她以為自己視若父親的祖恭不再信任自己的時候,祖恭卻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了對她的信任,這種激動難耐的心情隻有陸琪才能體會。


    祖恭的白發飛舞著,他看著易蘇蘇,慢慢說道:“我不會容許你動手的。”


    “師傅……”陸琪的聲音有些顫抖。


    莫文抬劍,劍鋒上一道森冷的劍意流轉。


    祝允同依然含笑,依然笑得萬分淡定,沒有絲毫的畏懼。


    祝允同隻是輕輕探手,食指與中指一夾,便夾住了莫文手裏的劍。


    莫文手裏的劍,劍上的劍光非但沒有消散,在那刹那之間甚至變得愈發耀眼起來,就仿佛是一顆太陽在那一瞬間爆發了一般。


    熾烈的火焰陡然順著那一口劍滾滾燃燒而起,刹那之間便蔓延至莫文的全身,將莫文包裹在了其中。


    祝允同微微轉身,那口紅得耀眼,紅得宛如燃燒起來了的長劍之上一道劍光一閃而過,劃過了莫文的身軀,將被烈焰所吞噬的莫文一劍斬為兩段,鮮血濺滿了祝允同的麵龐,祝允同卻沒有任何的神色的變化。


    祝允同轉身,目光落在了遠方的歐凱身上,歐凱陡然色變,一口鮮血宛如暴雨一般噴射而出,歐凱的身形也被直接震得倒飛而出,那無數的箭弩驟然停歇,急雨箭陣,瞬間告破!


    祝允同緩慢向前邁出了一步,沒有追擊歐凱,而是出現在了呂牧之的身邊:“你過去吧,我倒要看看,陸茹前輩,又有多少斤兩。”


    那口氣,狂妄到了極點,根本就沒有任何要把陸茹當做是前輩的意思。


    雲埔看著劉魚,道:“劉師妹,你……”


    劉魚露出一副嫌惡的神情,道:“我不想跟你說話。”


    “或者說,我更想做的事情是殺了你。”劉魚的神色在那一瞬間一變,眼眸中的羞怯盡數斂去,剩下的隻有萬分的堅定,不會有絲毫動搖的堅定。


    劉魚握緊了手中水月,當即便將楚風完全遮蔽。


    雲埔等人見完全失去了楚風的形跡和氣息,也微微愣了愣,卻不以為意,畢竟即便他們是才俊,但是遇到高階一些的隱蔽氣息的法寶卻也無法洞穿。


    所以隻要將劉魚擊敗,那法寶無法維係,楚風自然也就暴露出來了。


    劉魚握緊了水月,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主持戰鬥,生死相搏,沒有餘地的戰鬥。


    以前有荊小魚,劉魚不需要擔心,但是劉魚知道自己不能依靠荊小魚一輩子——哪怕她們存在於同一具身體之中,分享著同樣的感受和記憶,但是她們卻終究是彼此獨立的人格。


    已經到了路駑身前的莫璿漁看著路駑,輕輕一歎,低下頭看了看手裏的劍,又看向路駑,才低聲道:“路師兄,我也不曾想到過今天。”


    路駑豁達地笑了笑,道:“其實不必了,命運如此,無可怪罪。”


    莫璿漁沉默了許久,才道:“實在抱歉……如果你現在……我……我還能幫你求情……”


    “不必了。”路駑微笑著搖了搖頭,清澈的眼眸中有理解,也有幾分沉痛。


    他終究是路紫煙的養子,他哪怕和路紫煙在表象上有所差別,但是他的骨子裏,卻有著路紫煙自小灌輸給他的一些理念。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有自己的底線,哪怕底線的另一端是他心儀多年的女子,他也不會逾越一步。


    “路師兄,差不多別酸了。”鳳棲梧挑了挑眉,笑了起來。


    鳳棲梧與路駑彼此背靠著背,看著環繞著他們的各派弟子,苦笑連連。


    盡管劉魚一個人攔截下來了傲劍洞天的弟子,但是天工府與星辰島的弟子數量也是他們的三倍之多——雖然一共也不過六七人。


    路駑聞言也挑眉大笑了起來,手中長劍一豎,道:“請。”


    隨著路駑這一聲“請”,鳳棲梧微微露出一絲錯愕的神色,旋即也笑了起來,衝穆少恩大聲道:“冰塊臉,過來一起唄。”


    穆少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沒有應答。


    他的確已經處於被忽視的地步。一個受了傷的五階中段修士,這裏的人都不會在意他的存在,所以任何人都沒有管他。


    穆少恩還是向鳳棲梧走去了。


    沒有人攔他,因為他隻是一個受了傷的五階中段修士而已。


    也許他的確算是一個資質上乘的弟子,但是現在在這裏的人,沒有一個人是資質下乘的。


    在這些人中,穆少恩隻是一個很平凡的存在,平凡得不需要去警惕他。


    於是穆少恩走到了鳳棲梧身邊,鳳棲梧拿手肘撞了撞穆少恩,道:“我說,遇到這種生死存亡的局麵,你就不想發表一些激動人心的豪言壯語麽?”


    穆少恩喉頭微微蠕動了片刻,才吐出一個字:“殺。”


    一個極其平淡的字,甚至不帶任何感情,沒有絲毫的起伏,就像是一個才開始習字的少年,第一次學習這個字,甚至不清楚它的含義,隻是機械地讀出了它的發音。


    鳳棲梧知道穆少恩這個字的含義。


    穆少恩隻是不喜歡說話,但是需要說話的時候卻從不吝惜字句,甚至可能會化身成為喋喋不休的話癆,比他還話癆的話癆。


    如果穆少恩說話了,卻隻是極短的字句,那隻能證明,穆少恩的確有劇烈的感情起伏——更何況,還是這麽殺意凜然的一個字?


    穆少恩生氣了,他很生氣。


    所以鳳棲梧很滿意,他又笑了起來。今天收獲真不小,路駑破了執,穆少恩動了怒,自己也可以擺脫那狗屁不通的宿命與責任,的確收獲不小。


    所以鳳棲梧很高興,很滿意。


    黑色的舟還在黃海中顛簸,搖搖欲墜。


    有時候迎頭的巨浪就像是一隻力大無窮的巨手毫無阻礙地將這黑色的小舟一巴掌便拍進了黃海的深處,但是黑舟從來沒有放棄過,即便沉入了黃海的深處,黑舟依然奮力地向前衝鋒,一往無前,有進無退,直到下一次顛簸使得它從黃海深處躍出海麵。


    劍名無聞默默地看著黑舟與黃海的角力。


    蘇錯的刀,宮天保的圖騰,他都是第一次看見。


    因為第一次看見,所以好奇,所以震驚。


    當年他和蘇錯戰鬥過,那也是一場必分生死的戰鬥。


    他第一次見到蘇錯的時候,蘇錯手裏還沒有這柄苗刀,所以他沒有料到,蘇錯拿上這柄苗刀後,會展現出一種完全不同的戰意。


    沒苗刀的蘇錯,剛猛,迅捷,敏銳;有苗刀的蘇錯,完全拋卻了敏銳迅捷,隻保留了剛猛,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剛猛,除了向前,沒有別的選擇。


    就像是從九霄之上傾覆而下的滔滔黃河,浩浩湯湯,橫無際涯,除了往前別無選擇。任何敢於阻擋在它之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會被無情地被它摧毀,或者直到它被毀滅。


    劍名無聞有些按捺不住。他也想試試自己的劍擋不擋得住蘇錯的刀。


    他雖然自信,但是他全然不自負,他能夠看出蘇錯的實力,如果不是蘇錯已經負傷,他相信就算是剛才自己和宮天保合力的那一次風暴,也會被這驚才絕豔的一刀貫穿。


    但是劍名無聞就是想試一試。


    這種對戰鬥的渴望,對強者的渴望,幾乎已經烙印進了骨子裏。


    雖然修士之中盛傳一旦失敗,就會導致道心不穩,甚至蒙塵,若無法突破,就會使得自己一生也無法突破,一生就此黯淡無光。


    但是劍名無聞不在意這些傳聞,就算是已經有前輩證實了這種傳聞的正確性,劍名無聞依然嗤之以鼻。


    那隻是他們太脆弱了而已,一個人一生要經曆多少次的失敗,如果連承受失敗的勇氣都沒有卻隻會渴求勝利,那他怎麽可能會獲得勝利?


    更何況,劍名無聞從來不在乎勝負。


    劍名無聞渴望的隻有戰,與強者戰,勝負都沒有關係,隻要能夠盡情地戰一場,就會痛快淋漓,就會渾身舒暢。


    劍名無聞,又名戰狂,為戰而生,為戰而狂。


    易蘇蘇看著擋在陸琪身前的祖恭,又看了看趕到的呂牧之,笑了起來。


    “兩個對一個嗎?”易蘇蘇眯起了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三個對一個吧。”陸琪艱難地笑了笑,哪怕她是一個添頭,但是多一個人,至少多一分力量。


    “去和少恩他們匯合吧,相互扶持。”呂牧之說道,“我們兩人,已經足夠了。”


    陸琪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便要向鳳棲梧等人靠近過去。


    “呂掌教想知道真相嗎?”易蘇蘇突然說道,“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嗎?”


    呂牧之不由得微微蹙眉,神色微凜。


    “那我便告訴你們吧……”易蘇蘇笑了起來,“真相就是……”


    陸琪轉身,瞳孔在瞬間驟然緊縮,充滿了難以置信。


    “……三妙宮裏有叛徒。”


    呂牧之臉色驟變。


    一股沉重的力道擊打在他的背心,頓時將呂牧之打得吐出一口鮮血。


    那一瞬間,呂牧之肝膽俱裂。


    給讀者的話:


    今天的更新稍晚了一些……畢竟還是要做家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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