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說你們都溫柔點啊,這麽粗暴對待女孩子,會遭天譴的啊!”


    在顏青羽的叫嚷之中,她被幾個巫族的男人架上了石器,被高高地捆綁在了那石柱之上。


    顏青羽一襲青衣地被捆在石柱的頂端,嬉皮笑臉地看著祭壇之下正圍繞著石器做著祭祀的一些巫人。


    這些巫人都穿著奇怪的衣物,戴著猙獰的麵具,渾身佩著鈴鐺,一邊繞著祭壇行走一邊念著晦澀的話語。


    那些晦澀的語言顏青羽完全聽不懂,想來也是巫族的語言,不為外人所知。


    在廣場的四周,是圍觀的一眾巫人,在無數架起的火盆躍動的火光之下,看著顏青羽,有些人神色中有些敬意,更多的卻隻不過是想來看熱鬧的而已。


    兩個平日裏照顧顏青羽起居的巫族女子靠在一起,交頭接耳,不時地向顏青羽投去幾縷擔憂的目光,顯然是擔心這次儀式會不會出意外,害了顏青羽的性命。


    “希望青羽妹子好命吧。”那瘦高的女子歎了口氣,“說實話……她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會很難過的。”


    “我也是。”另一個女子低聲嘟囔道。


    “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有什麽好難過的。”一個微有些淩厲的女聲響起,卻是肩頭盤繞著一條毒蛇的蘭芷。


    那瘦高女子有些氣惱,冷哼了一聲道:“難怪有些人找不到男人呢。”


    雖然蘭芷是亞聖女,但是他們一族素來都是剛直的性子,有什麽不快的多是說出來,也不藏著掖著。


    蘭芷嗤笑了幾聲,理都不想理這些女子,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南邊。


    南邊的高台則通過竹橋與那巨大的圓形石器相連接,高台上此刻已經站立著三個人,兩個人在前並肩而立,一人微微靠後。


    站在最前左側的是一個一身寬大黑袍拄著木杖的老者,那是巫族的大祭司,同時也是巫族的族長濡劇。


    在濡劇右手邊的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走起路來顫顫巍巍,似乎隨時都會跌倒一般的,是巫族的蠱婆覃廈。


    在濡劇和覃廈身後的則是一襲素衣的聖女方瓊,麵容微見緊張,似乎並沒有那麽輕鬆。


    在高台下層的,則是巫族的十二位長老,都在默默地等待著。


    顏青羽的衣衫在夜風中颯颯作響,她有些期盼地環顧了四周,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臉龐。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以前總以為遇到什麽事了有師傅會來救自己,所以恣意妄為,但是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真實太胡鬧了。


    “老東西,不來救我,等我迴去你就死定了。”


    顏青羽低聲嘀咕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在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的,就算是師傅也做不到每次都及時出現的啊。


    顏青羽倒是很想大鬧一番,但是她現在不僅僅是被封住經脈了,她現在除了還能扭頭四處張望以外,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隻能求上天保佑,一切順利了,顏青羽暗自心想。


    巫族古老的梵唱戛然而止,台下祭祀的巫眾當即散開,十二個各色衣著的祭司均勻地環繞祭壇站定,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頓時籠罩了四野。


    喧嘩的眾人都屏住了唿吸,抬起頭看向高台,看向他們的族長濡劇。


    濡劇緩緩邁出一步,雙手微微舉起,用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同胞們,我們巫族的聖物,在外流露了無數歲月之後,終於再一次迴到了我族的懷中,這是我族先祖在天之靈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濡劇說著,所有的巫族之人也都虔誠地將閉上了雙眼,感謝先祖之靈的引導。


    “我知道,有些人不認同我們將冒的風險。雖然我們不信奉中原人的禮儀道德,但是以威脅他人性命的方式為自己謀利是一種錯誤,這是置之四海而皆準的原則。但是,我族的聖物又豈能還在外人的手裏輾轉流露?為了我族的尊嚴,這一切的罪孽都將由我來承擔。”


    “無論結果如何,我也請所有人都記住這個可能被我殺害的女孩——她是我們巫族的恩人,她的恩情,我們應該世世代代牢記。”


    濡劇說著,竟然當真向顏青羽彎下了腰,深深行了一禮。


    在濡劇的帶頭下,所有的巫人都麵朝著顏青羽彎腰低頭,以示敬意。


    顏青羽翻著白眼,大聲喊道:“喂老匹夫,有本事你們幾千年前幹嘛不去找白帝要,以前幹嘛不去找別人要,現在就欺負我弱小,還說得這麽大義凜然的。你們巫族啊,就是欺軟怕硬的一群膽小鬼!”


    顏青羽一邊說著,一邊吐出了舌頭,盡情地嘲諷著。


    濡劇完全無視了顏青羽的嘲諷,抬起頭,將手中權重輕輕一跺,道:“儀式開始。”


    方瓊的眉尖微微一顫,看了看顏青羽,又別過頭去。


    顏青羽撇了撇嘴,冷冷地看著十二個長老開始齊聲念誦晦澀拗口的咒語,那些咒語開始還聲若蚊蚋,但是卻漸漸變得動若雷鳴,振聾發聵。


    伴隨著咒語的念誦,顏青羽感覺到了腳下的石器開始顫動,石器之上那充滿了花紋的液體也仿佛不斷受到了加熱一般,逐漸地翻滾了起來。


    十二個長老背後插著的三丈三尺的紅底黑紋大旗忽然無風自揚,一聲聲怒吼自那大旗之中傳來,繼而一個個紅色的虛影也站立在了祭司的身後,與那大旗融為了一體。


    隨著咒語的念動,那十二條虛影逐漸凝實,咆哮聲也愈來愈響徹環宇,漫天的飛鳥都被硬生生震落在地。


    高台附近的幾個巫族之人彼此麵麵相覷,總覺得感受到了什麽極其不祥的感覺,渾身都禁不住有些發毛。


    這到底是怎麽了?


    濡劇渾濁的眼裏逐漸有了一絲精光,他緩緩走上竹橋,淩空踏步,一道道波紋從他的足尖擴散開去。


    濡劇一步一顫地走到了顏青羽身旁,與顏青羽麵麵相對。


    “顏姑娘,得罪了。”濡劇低聲道,卻也不給顏青羽說話的機會,便將枯瘦的左手搭在了顏青羽的額頭上,輕誦起來了古老而晦澀的咒語。


    顏青羽覺得自己的身體很難受,有一股力量就像是要把她脹開了一般的,讓她渾身都難受得難以忍耐,渾身的毛孔都漸漸地浸出了鮮血來。


    蒼翠的光芒出現在了顏青羽的額頭與濡劇的手掌之間。


    濡劇開始緩緩收手,從那蒼翠的碧光之中,出現了一棵幼小的樹苗,青翠欲滴,每一片葉子都微卷著,像是剛剛睡醒了一場懶覺。


    顏青羽開始感受到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劇痛,那種痛楚使得她再一刹那之間便神識模糊,隻剩下了無意識的低吟,不斷浸出的鮮血順著石柱之上的花紋緩慢地流淌著,滴落進了石器的花紋之中。


    “滴答——”


    鮮血滴落在石器之中,旋即便迅速地擴散了開去,使得那原本便如同沸騰起來一般的液體都劇烈地翻滾了起來,發出一陣陣“咕嘟咕嘟”的聲響,一縷縷氤氳的氣息,隨之蒸騰而起。


    在蒸騰的霧氣之中,十二條虛影陡然開始淩虛踏步,自虛空中一步步,緩慢地走向石器的中心。


    他們的每一步踩落,都仿佛是踩踏在了大地之上,發出沉悶的轟隆聲。


    “喂喂喂,這是什麽鬼東西啊!”那沉悶的轟隆吵醒了有些意識不清的顏青羽,已經浮現在她與濡劇之間的樹苗陡然縮迴了她的眉心,顏青羽大聲喊了起來,“你們沒有告訴我要流這麽多血啊!”


    方瓊看著顏青羽一張已無血色的麵龐上浮現出的痛苦神色,眉間不由得隨之一顫,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看起來這麽殘忍?


    七關為什麽會自己縮迴顏青羽的體內,七關其實並不想迴來麽?


    “啊——”顏青羽一聲痛苦的悲鳴再也壓抑不住,頓時便如黃鍾大呂一般迴響在夜空之下,那其中苦痛,連方瓊聽了都不由背脊發涼。


    真的有這麽痛苦嗎,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承擔這樣的痛苦,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吧?


    “都給我住手!”一聲厲聲的嗬斥陡然響起,“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


    一道白色的光芒飛舞而落,出現在夜空之中,那是一個白衣銀發,掛著銅蛇耳環,**著雪白雙足的女子。


    “覃雪聖女!”


    有三百餘年前就活著的老人看著那陡然出現的女子,不由得麵露驚愕之色,失聲呐喊出聲。


    三百餘年前,有盜賊闖入巫國盜取萬年冰髓,當時的聖女覃雪先行追擊,而後亞聖女覃廈也趕去支援。


    不久後覃廈負傷返迴,並且帶來了聖女覃雪戰死的消息。


    沒有人懷疑覃廈帶迴來的消息。


    因為覃廈是覃雪的親妹妹,她們是雙胞胎的姐妹,自幼時起便形影不離的姐妹,可以分享一切,甚至當年還立下了要嫁同一個男人的誓言的雙胞胎姐妹。


    但是此時此刻,突然出現在空中的那個人影,那裝束,分明便是三百餘年前,去追擊那盜賊的覃雪聖女。


    覃雪聖女,真的還活著?


    一道道懷疑的目光落向了覃廈。


    覃雪還活著,覃廈自然便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覃廈眯起了有些渾濁的眼,輕聲自語道:“三百多年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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