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陣好聞的香氣。


    就像是惜舞身上那淡淡的花香。


    楚風聽到了一陣陣歡快的鳥叫,他知道自己此刻正躺著,被一種莫名的溫暖所擁抱著。


    就像是那個清晨,惜舞偎依在他的懷裏那樣的感覺。


    楚風很懷念這樣的感覺,很舒服,他有些貪婪地想要多享受片刻這一生再也享受不到的感覺。


    然而一陣陣歡快的鳥叫卻在不斷地擾著他的清夢,讓他連這片刻的輕鬆都享受不到。


    楚風慢慢地睜開了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景象。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他躺在溫暖的床榻之上,身下是軟和的床鋪,身上蓋著一床幹燥透氣,散發著淡淡香味的被褥。


    空氣中還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在安靜地流淌著,使得他的心神無比寧靜。


    他微微扭頭,便見到床頭上有一個紫銅的香爐,一縷縷青煙,正從香爐之中嫋娜而上。


    楚風勉強用手支撐著,想要起身,但是牽動著傷口卻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隻見到右手手臂之上纏裹著白色的紗布,已經被血汙所浸透。


    楚風愣了愣,自己在哪裏?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個溫柔的男聲突然響起道:“小兄弟,醒了麽?”


    楚風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英俊得讓人嫉妒的男子手裏端著托盤進入了房中,而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姓蕭,我叫蕭長夜。”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紹著,而後拉起了楚風的右手,慢慢地將楚風右手之上的紗布解開,一股讓人不適的惡臭之氣頓時散發而出,讓楚風整個人都有些反胃。


    蕭長夜卻仿佛沒有聞到一般,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紗布之後,仔細地端詳著楚風的傷口,用竹片在托盤中的碗裏舀出了一塊塊藥泥,塗抹在了楚風潰爛的傷口附近,均勻地抹開,又拿起托盤中新鮮幹淨的紗布,將傷口包裹了起來。


    楚風終於想了起來,就在逃跑的那個時候,紫兒突然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擋在了跟前,然而仿佛有什麽東西切入了他的身體一般,讓他痛苦得難以承受,便直接昏迷了過去。


    就是這個傷勢嗎?


    “毒性已經減輕了,再調理三兩日,應該便無礙了。”蕭長夜說著,揭開了香爐,將香爐裏的爐灰倒出,重新放置了一塊熏香進去,才起身道,“小兄弟你便安心在此靜養吧。”


    “多謝……前輩。”楚風終於想起應該要道謝來。


    蕭長夜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來,道:“我不過癡長你幾歲罷了,前輩不敢當,叫我一聲大哥便是了。”


    “多謝大哥。”楚風有些臉紅地道。


    蕭長夜見楚風模樣愈發有些笑意,道:“與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在外休息,我去叫她。你也應當感謝她,她見你毒深難治,竟然想替你吸毒,想來也是護你心切啊。”


    楚風微微一怔,是顏青羽嗎?


    蕭長夜方才離開房間不久,紫兒便進入了房中,神色微冷地看著楚風,也不說話。


    楚風訥訥地看著紫兒,紫兒要替自己吸毒嗎?


    楚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紫兒,一語不發。


    “他是……”楚風過了許久,才問道。


    “他妻子得了重病,他醫不好,想要去找巫族求助又找不到,剛好撿到了我們。”紫兒隨口簡略地說道。


    楚風點了點頭,問道:“師姐呢,她去哪裏了?”


    “不知道。”紫兒語氣不善道,“我醒來她便已經不見了,興許是被巫族的人帶走了,興許是自己走了。”


    楚風沉默了一會,才道:“她肯定是被巫族的人帶走了。”


    紫兒斜覷著楚風,冷笑道:“你哪裏來的這般自信?”


    楚風道:“我知曉她的,斷然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然後呢?”紫兒冷聲問道。


    “我要去巫族找她。”楚風堅定地說道。


    “不想活了麽你?”紫兒一挑眉,滿是不屑道,“巫族的人不管我們,自然是不想我們卷入此事中去,你還要橫插一腳,以為巫族當真是吃素的麽?更何況,你卻給我找找巫族在何處試試?”


    楚風有些黯然,才接著道:“但是我怕他們對師姐……”


    紫兒“嘁”了一聲,擺了擺手,連話都不想跟楚風再說,巫族的人如果隻是想拿七關,何必又將他們放下不管?


    單單帶走顏青羽,想來隻怕的確會對顏青羽不利。


    不過這些話,她也懶得說,一是顏青羽死活與她無關,二是說了隻怕這傻小子真會去找巫族拚命,對她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紫兒轉身便欲走,楚風的話卻突然從身後追來。


    “謝謝。”


    紫兒微微一怔,扭頭看了看楚風,滿是茫然


    謝謝?


    謝什麽?


    謝自己拿他擋那一擊麽?


    紫兒莫名其妙地嗤笑了一聲,轉身便走出了茅屋。


    院落中那名為顧曉霜的女子正在曬著藥材,蕭長夜也在顧曉霜的身邊,慢慢地打理著那些藥材。


    通過兩日的相處,紫兒也已經知曉這夫妻二人都是白日裏在草廬蟄伏,到了黃昏時分,蕭長夜才會離開草廬,外出去探聽與巫族有關的消息。


    想到蕭長夜所說的他們二人也是眾矢之的,想來隻怕也是很讓人忌憚不敢直麵的敵人,隻有通過顛倒晝夜來勉強迴避,減少碰麵或者被識破的可能。


    “夜兒,藥材隻怕有些不夠了。”顧曉霜輕聲說道,慢條斯理,很是溫柔。


    紫兒微微一怔,這兩日為楚風療傷清毒,這夫妻二人的藥材如流水一般大量地消耗,有些不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嗯,晚些時候我便出去找。”蕭長夜微微歎息了一聲。


    紫兒沉默了片刻,知曉自己也該做點事情了,不然這夫妻二人耐心耗盡,對他們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便道:“不妨我去吧。”


    “姑娘……”蕭長夜微微有些錯愕。


    “你們在躲避仇家,也不好拋頭露麵,我卻沒有什麽仇家,無論是買還是采,都不會有什麽阻礙。”紫兒說道。


    蕭長夜微微沉吟了片刻,知曉紫兒所說的也是事實,由她去收集藥材的確比自己要方便許多,歉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姑娘了。”


    紫兒不想多說話,隻微微搖頭,才接著道:“你把需要的藥材寫個單子給我吧,我稍後便出發去尋找。”


    蕭長夜也點了點頭,現在藥材緊缺,也容不得他客氣,迅速地便將所需要的藥材用量都列了一個清單,連同一些財物一並遞交給了紫兒,道:“此地往北便進入了中原大地,城鎮密集,修士交易之所也不少……若是買不到的話,便也罷了吧,總之安全為上。”


    紫兒微微頷首,道:“我知道了。”


    “黃昏時分我們再一起出發吧。”蕭長夜說道,“此時離黃昏也不久了。”


    紫兒也沒有什麽異議,雖然黃昏之後凡人的店鋪多已打烊,不過卻不影響修士的交易。


    幾人稍等了些許時刻,天色便已漸漸昏黃,蕭長夜囑咐了顧曉霜代為照顧楚風,注意安全一類事項之後,才帶著紫兒離開了結界,而後一個向北去尋找藥材,一個向南去尋找巫族的蹤跡。


    顧曉霜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悠悠地歎了口氣,輕聲自語道:“傻夜兒,我的病……必死無疑,你何苦如此費心呢。”


    顧曉霜沉默著,繼而自嘲地笑了起來,道:“我又何嚐不是貪心呢,若是我能狠下心來,又怎麽會讓你……如此奔波勞累。”


    顧曉霜說著站起了身,有些悵然地起身,轉頭一看,卻見楚風已經半倚在門口,勉強一笑道:“小兄弟你傷勢如何了?”


    “已經無礙了。”楚風扶著門框走進了院中,看了看西方的那一輪夕陽,才道,“楚風多謝前……”楚風略略頓了頓,才改口道,“……姐姐救命之恩。”


    顧曉霜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叫顧曉霜,你……稱唿我霜姐便是了。”


    楚風微微頷首,卻也不知道應該多說些什麽。


    顧曉霜看著楚風的模樣,微微笑了笑,道:“你在擔憂什麽嗎?”


    楚風一愣,顧曉霜已經道:“你這般的少年,心事總是寫在臉上。有什麽煩惱,說給霜姐聽聽,畢竟我多活些年歲,興許也有辦法,即便無法,至少……也能寬慰你一些,不是麽?”


    楚風訥訥地看著顧曉霜的側臉被夕陽鍍上一層昏黃,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起了母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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