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其實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被別人玩弄於股掌的人,或者說被管理者。一種是玩弄別人的人,或者說管理者。前一種人,表麵上自詡為清流,實際上是因為不入流。後一種人,因為最大限度地享受著社會資源,所以,他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有容乃大了。

    27

    資圓公司的發展進入了快車道,喜訊一個緊接著一個。

    由於王禺丹、駱虹以及歐陽佟三股力量的作用,加上建設廳黨組成員利益相關,在前麵當先鋒,省裏便在道隆集團草擬的報告上蓋了章。這份報告,立即由專人送到了仍然駐守北京的趙麗雅手裏,趙麗雅在第一時間送給了武蒙。

    緊接著是博億傳媒公司掛牌儀式和電視娛樂節目《草根的日子》開拍儀式。博億公司租用的是江南電視台的老房子。江南廣電大廈建成後,電視台便搬進了電視大廈,原來的江南電視台辦公樓隻好出租。因為不是門麵房,隻能辦公司不能開店麵,租價上不來。博億傳媒是一間節目製作公司,他們的產品不需要拿到街上擺賣,自然不需要門麵,租金便宜。《草根的日子》,是歐陽佟和關關花很多心血策劃的一檔平民型綜藝節目。每期選定一些平民百姓中特異的嗜好者,和幾名主持人一起做節目。關關有一個想法,要用這個節目囊括全國的奇能異士。第一期,拍奇異的飲食者,主要內容是媒體報道的一個食土女,她平常日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外出找可食之土。第二期,他們計劃做四胞胎。有一位婦女,連續生了三胎,每一胎都生四個孩子,總共十二個兒子。如今,這十二個兒子中間八個已經考上了大學。

    德山市慶的籌備活動十分順利。全國各地簽約廣告公司已經達到了八家,雖然上海仍然沒有簽下來,北京已經簽下一家。中央電視台的播出也已經簽約。德山市人民體育館改造工程,正由道隆集團下屬的一間公司承建。

    邱萍出麵商洽的影虹製衣公司正式簽署了意向性文件。

    影虹製衣公司是一家民營股份製企業,創辦者共有三個人。多年以前,這三個人前往深圳打工,逐漸做到企業高管,後來迴鄉創業,成立影虹製衣廠。最初,隻不過是投資幾十萬的小廠,主要接深圳的來單加工。也算他們趕上了好機會,深圳經過了十幾年的發展,人力成本翻了許多倍,當初那些靠低人力成本支撐的製衣企業,不得不向內地轉移。影虹抓住了這一機會,快速發展。也就是在那幾年,國內的服裝製造業高速度發展,出現了一係列品牌企業以及以製

    衣為支柱產業的區域,比如珠三角地區和溫州、蘇州等。這些區域自然存在人力成本過高問題,因此,許多企業做大之後,轉換經營方式,向外尋找貼牌加工。影虹就是在這時候簽下了幾家製衣企業。有了這些企業的來料加工單,以前的廠就太小了,設備太落後了。三個創業者下定決心,通過銀行貸款,引進了兩條全自動生產線。幾年後,又在開發區建了一間占地千畝的新工廠。然而,影虹雖然達到了幾個億的規模,可始終隻是來料加工,沒有形成自己的品牌。來料加工的技術含量很低,同類企業又非常多,某一個單,很容易被其他企業以更低廉的價格搶走。競爭一激烈,利潤就更低,加上物價上漲、人力成本增加等因素,大企業根本無法和小企業競爭。近些年來,影虹公司一直都在虧損的邊緣掙紮,三個創業者因此想將企業賣出去。

    有一次,邱萍與王禺丹以及歐陽佟一起聊天,談起此事。王禺丹說,全盤買下一個企業,難度太大了。不過,一家企業能做到這樣大的規模,肯定有一些獨特的東西,就衝這一點,這家企業也不是無藥可救。何況,吃飯穿衣,是人的生存必需,任何時候,都有市場。這就和開餐館是一樣的。開餐館並不是家家賺錢。原因在哪裏?一是產品是不是有市場,二是管理是不是跟得上。從這種意義上說,這個企業並不是不能做,關鍵要看一看他們差什麽,能不能改變。如果能,那麽,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入股,對這間企業進行重組。邱萍深入了解之後,得出結論,這間企業管理雖然存在一些問題,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三個創業者都很年輕,也很好學,並且感情非常深。關鍵問題,還是沒有自己的產品以及沒有自己的市場。歐陽佟等三人因此商定,可能的話,就入股這家企業。入股後,新增資金將用於設立兩個機構,一個專攻服飾設計的公司,一個專攻市場渠道的公司。將來,企業發展之後,甚至可以將設計公司做大。當然,這是一個願景,最根本之處在於,他們希望將來能在中小企業板上市。

    朱麗依訴博億公司一案,也在這時候判決。結果並不出乎歐陽佟所料。法院支持了朱麗依的訴訟請求,認定她行使股權的要求是合理合法的。這個結果,自然令朱麗依惱羞成怒。她的目的是想分得德山市慶項目的一部分,卻不想,德山市慶項目屬於資圓公司而根本不屬於博億公司,她不僅沒能撈到半點好處,反而背上了博億公司近六百萬的債務。按照程序,一審判決之後,雙方有半個月的上訴期。歐陽佟這邊就是要這樣的結果,根本不考慮上訴。朱麗依那邊呢?她要求行

    使股權得到了支持,總不能上訴稱自己放棄這一權利吧,就算她想放棄,歐陽佟也不會同意。因此,她大概隻好吃一個啞巴虧了。

    判決書拿到之後,歐陽佟、許問昭便和律師王凱旋一起商量下一步。歐陽佟的意見是,對方如果上訴,那是一定要奉陪到底的。當然,現在也出現了一個問題,假如他們不上訴,又不行使股權,怎麽辦?王凱旋說,這是可能的。一般來說,向法院申請執行的話,顯得有點怪怪的。法院可能執行過財產或者債務方麵的案件,但強製執行行使股權的案件,恐怕是全國頭一宗。同時,王教授也認為,既然法院已經判決了,星期七就應該執行。而博億也可以認為,此前,我們並不認為他們擁有股權,原因很簡單,楊大元已經退出了,當時公司資產是負數。現在,他們既然主動要求,那麽,我們就可以此為由,再向法院申請他們履行法律責任。

    許問昭說,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向他們發一份函,請求他們來擔任公司的職務?

    王教授說,這當然可以。他們既然是股東,又願意承擔公司的相關債務,理論上,他們是有權獲得公司部分經營權的。比如獲得一定數量的董事職位或者經營負責人職位。

    歐陽佟笑著問許問昭,你希望他們擔任什麽職位?

    許問昭多少有點壞壞地說,現在,博億公司的經營狀況這樣糟糕,我想,靠我們兩個人,恐怕無力迴天。或許星期七不一樣,他們是江南省廣告業的大哥大呀,說不定他們有辦法呢?所以,我希望他們派一個總經理。如果他們把博億公司經營好了,那不是大團圓結局?

    當著王教授的麵,歐陽佟自然不好說明。他很清楚許問昭在想些什麽。她已經設了一個陷阱讓朱麗依去踩了。她還想再設一個陷阱,讓朱麗依和楊大元更深地陷進去。顯而易見,假若朱麗依真肯派個總經理,董事長是歐陽佟無疑,財務便由許問昭掌握,總經理也就成了光杆司令。再在簽署協議的時候,固定幾個屬於資圓公司的員工,這是典型的摻沙子法。留幾個刺頭員工,讓總經理無可奈何。反正,歐陽佟不靠這間公司,就讓這間公司成為一塊雞肋,吃不下吐不掉。當然,這隻不過是一種理想,朱麗依不傻,她不可能看不到這是一個陷阱。

    王教授離開之後,歐陽佟和許問昭又坐下來商量這件事。

    歐陽佟說,這有點像釣魚,如果沒有誘餌,魚大概不會上鉤。

    許問昭認同他的觀點,說,我也這樣想。如果僅僅是這樣,朱麗依恐

    怕不會上鉤。我們需要想辦法弄一個誘餌出來。歐陽佟問,你想到好的辦法了嗎?許問昭說,我想了很久,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不過,朱麗依之所以和我們打官司,目的還在於德山市慶項目。所以我覺得,讓朱麗依上鉤,估計需要兩大前提。第一,讓她覺得有可能在德山市慶項目上分一杯羹。第二,她自己的公司麵臨一定的困難,不得不想從其他方麵彌補。

    歐陽佟認同許問昭的看法,但也和許問昭一樣,認為朱麗依不是傻瓜,這樣的機會,大概不太容易抓住。可他當時並沒有料到,這個機會,朱麗依主動送給自己了。

    賈宇革將自己的人馬拉到德山以後,鋪開了一張大網。華建綱和劉立華的一舉一動,均在他們的掌握之中。自從王才新走了以後,華建綱和劉立華便頻繁接觸。尤其是劉立華,活動十分頻繁,給人的感覺是,他正在進行一項十分秘密的調查。歐陽佟因此要求賈宇革,每天匯報劉立華的活動情況,將他的所有活動全部列表。

    歐陽佟將賈宇革提供的劉立華活動表裝在包裏,上班帶到單位,下班帶迴家。這段時間暑假,文雨芳不用上學了,歐陽佟便讓她去學車。兩人磨合了一段時間,她倒像是不那麽刁蠻了,學完車迴來,便去菜市場買菜,然後非常努力地為歐陽佟準備晚餐。她從來沒有做過飯菜,做飯這件事對於她來說,還真是難度不小。她總是在灶台旁邊擺上一本菜譜,一邊看一邊做。即使如此,做出來的菜也不好吃。歐陽佟倒不在乎口味,感受的是那份溫馨,是那種家的感覺。

    文雨芳說,老男人,對不起,我做的菜不好吃,讓你受委屈了。歐陽佟說,你錯了。我吃著覺得很好。她說,你別哄我開心,我的味蕾還不錯。我知道滋味。他說,滋味這種東西,有物質的也有精神的。你那麽用心地為我做飯,把你的心也加進去了。我就吃出味來了。她說,是菜有味,還是我有味?他說,當然是你有味。她問,那你還想吃不?他說想。她於是把碗一放,說,現在就吃嗎?

    歐陽佟確實迷戀和她做愛。許多時候,隻需要簡單的一句話,她的欲望之火便被點燃。他不得不飛身撲出去救火。此次也一樣,他將碗放下,她則受到鼓舞,立即衝進浴室,打開了熱水,然後迅速脫光了自己,鑽進水簾之中。他將自己的衣服脫了,進入水簾,從背後抱住她。當身體接觸的一刹那,她便歡快地叫起來。

    完成一次激情融合之後,兩人又坐到了餐桌前繼續吃飯。歐陽佟原是想穿上衣服的,他對自己的裸體沒有自信。可是

    ,文雨芳在他麵前異常地坦然,一點衣服沒著,就坐到了餐桌前。他覺得這種場景實在太浪漫了,如果自己穿了衣服,那就把這種浪漫破壞了。所以,他也沒穿衣服坐過去。吃著吃著,她就會離開自己的位子,坐到他的腿上來。如此一來,他哪能控製得住?順勢就向她進入。這一次,她異常溫順,動了幾下,便停下來,又繼續吃飯。

    吃過飯,文雨芳去洗碗。歐陽佟進入書房,拿出那些表格,認真地研究起來。

    其實,從一開始研究這些資料時,歐陽佟就有一種感覺,劉立華確實是在進行某種秘密調查,而且,這些調查,全部指向一個固定的方向。這個方向到底是什麽?他始終沒有參透。不過,這個晚上,他再一次研究這些資料的時候,這種特別指向的感覺,就更加強烈。隻是他對德山的情況不太熟悉,不了解某些具體的項目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想,如果要搞清楚這一點,大概還需要去德山跑一趟。

    第二天,歐陽佟便獨自去了德山。事前,賈宇革知道他要來,已經替他在德雲大酒店定好了房間。

    賈宇革畢竟親臨一線,對許多事有直觀感受。他說,有些東西,是他的一種感覺,不好在報告中說。他總覺得,劉立華的調查,是針對曾憲平的。歐陽佟暗自驚了一下,自己也有這樣的預感,賈宇革的話,隻是讓他的預感得到了一些證實。盡管如此,他還是想知道賈宇革何以會有這種判斷。賈宇革說,他側麵打聽了一下劉立華調查的幾個工程,都是曾憲平來了之後上馬的,有人說這是書記工程,也有人說這是民心工程。不管怎麽稱唿,這些工程的背後,有曾憲平的影子。不僅如此,劉立華似乎還在暗中調查某些官員被提拔時,是否存在買官賣官問題。

    聽到這話,歐陽佟心中又是一驚。對於官場,他是很清楚的。任何一位書記,上任後都會幹一件事,就是進行幹部人事調整。每個城市,黨和政,都可能會有些對立,這是權力結構形成的,不以某個人的意誌為轉移。何況,書記履新,別說和市政府那邊會有權力上的衝突,就是市委這邊,各位常委以及部長們,也不一定服。所以,新任書記要想站穩腳跟並且有所作為,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將權力結構調整一下。調整權力結構,並不等於就要將自己的親信提上來。絕大多數情況下,這僅僅代表一種權力,有了這種權力,所有需要權力的人,就會向你集中。而如今的官場,都是通過金錢來充當潤滑劑,不管你是否收錢,人家肯定要送。何況,你想高升,一樣要向上送,

    你不收,哪來的錢送?對於掌握權力的官員來說,通過提拔幹部獲得利潤,是一項大收入。

    王才新如果授意劉立華調查這件事,那就說明,他有點破釜沉舟的搞法了。曾憲平是市委書記,那可是封疆大吏,就算是要調查他,也輪不到德山市反貪局,那是需要省委上報中紀委,由中紀委批複之後,再由省紀委下令省反貪局立案偵查,或者直接由中紀委派工作組下來偵查。王才新是不是想通過劉立華搞到一些證據,然後捅到省委去?看來完全如此。劉立華僅僅隻是一個常務副局長,王才新是不是許諾他事成之後扶正?那麽華建綱呢?王才新許諾了他什麽?副書記?市長?如果沒有巨大的誘惑,他們大概也不會冒著巨大的危險去幹這件事吧。

    來之前,歐陽佟想過約宗秋媛見麵,向她了解一下有關工程的幕後情況。聽了賈宇革的分析之後,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宗秋媛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科長,又在政府這邊,對於市委的一些事情,知道得應該不會太詳細。

    從第二天開始,歐陽佟就帶著賈宇革一起去跑,隻要是劉立華了解過的項目,他都去看一看,找人談上幾句,了解一下這工程是什麽人承建的。隻要知道承建商的名字,隻要他是江南省的承建商,想了解相關情況,還是容易的。比如德山行政大廈建築工程,承建商名叫吳利國。這項工程,十年前就立項了,並且早已經動工。可剛動工不久,常務副市長王樂峰被雙規。其主要原因,就在於他主持招標的行政大廈工程。跟隨王樂峰以及這項工程一起倒下的,包括政府辦秘書長、主任、副主任,建設局長、財政局長等。據說,如果深究下去,還有一大批副局級幹部要玉石俱焚,隻不過法不責眾,其他一些幹部,隻是作了紀律處理。原市委書記,也是勉強幹完一屆後退休,連進入人大的機會都失去了。即使如此,也夠驚世駭俗了。此後,誰都不敢碰這項工程,一停就是幾年。直到曾憲平來德山履新,所幹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這項工程抓起來了。

    歐陽佟給駱虹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吳利國的相關情況。果然同在建築界,駱虹對吳利國的了解十分詳細。吳利國是陵江市陵豐縣人,大學學的就是建築,畢業後,因家人的強烈要求,分配迴到了陵豐縣交通局,許多年間,他是交通係統唯一的大學生。在局裏混得並不如意,但常常有人請他幫忙搞建築設計。他也因此賺了些錢。後來自己辦起了設計公司又辦建築公司。事業一直發展不是太順,直到曾憲平到陵豐當副縣長,先後將幾項大工程交給他,他才迅速壯大起來。

    第二個項目,是德山的一個安居工程。這是曾憲平來德山後主抓的民心工程,承建商名叫王仁福。歐陽佟給一名跑房產線的記者打電話,很快了解到了王仁福的相關情況。王仁福是曾憲平擔任陵江市常務副市長期間開始大發的,因為他在陵江市投資開發了一個住宅小區。據說,此前王仁福隻是在廣東打工,跟一個大房產開發商做包工頭,這位開發商後來成了富豪榜的人物,王仁福也賺了一些錢,便迴到家鄉自己搞起了房地產開發。

    一天時間裏,歐陽佟走訪了幾個建築項目,幾乎每個項目的背後,都能看到曾憲平的影子。

    歐陽佟不是反貪局也不是公安局,他不需要拿到鐵證,僅僅隻要捕風捉影。有了這個影子,一切問題都說明了。自己和賈宇革的預感是對的,王才新以及劉立華果然將目標對準了曾憲平。在這些被調查的項目中,曾憲平有沒有問題?有多大問題?這並不是歐陽佟所關注的。他順著王才新或者朱麗依的思路想一想,便摸清了一個大致脈絡。他們都知道,如今的官場,根本就沒有不偷腥的貓。不查不知道,一查跑不掉。隻要查證曾憲平哪怕一項貪賄證據,上麵有王才新撐著,立案應該沒有問題。屆時,德山市慶項目就有可能受牽連而易主。這很可能就是朱麗依以及王才新的目的所在。

    當天晚上,歐陽佟獨自留在房間裏想對策。

    對策之一,當然是直接將此事報告給曾憲平。曾憲平還是市委書記,他應該有辦法阻止劉立華的調查。畢竟,劉立華隻是反貪局副局長,一個副處級幹部。這種級別的幹部,還上不了省委組織部,市裏完全有處置權。

    可是,劉立華並不是獨立的,他既然敢跳出來,肯定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就是說,他接受王才新的這個任務之時,便已經設想過最壞結果,即被曾憲平發現後強行阻止甚至是撤職。他的職務一旦被撤,他反倒沒有了羈絆,無官一身輕,便可能擺出無官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拚命三郎之勁,公開和曾憲平宣戰。如果曾憲平是幹淨的,自然不怕他宣戰。問題是,曾憲平真的幹淨嗎?萬一不幹淨,這樣鬥下去的後果,就很難設想了。尤其上麵有華建綱和王才新撐腰的情況下,最終被劉立華掀翻在地的結果,便可能是必然。相反,劉立華還可能因此成為反貪英雄。

    曾憲平不僅不能隨便處理劉立華,更難辦的是,劉立華背後還有華建綱。華建綱是紀委書記、市委常委,市委班子裏,排名第四。對於這一級官員,曾憲平是沒有權力處置的,必須

    省委召開常委會研究決定。也就是說,就算曾憲平明知身邊安有一顆定時炸彈,他也無可奈何,隻能將這枚定時炸彈當好朋友,晚上枕在頸下睡覺,白天抱在懷裏取暖。

    這是個死局,曾憲平絕對解不開。設身處地為曾憲平想一想,假若他真的有經濟問題,麵對這樣的局麵,除了鋌而走險,將華建綱和劉立華幹掉,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然而,殺一名反貪局副局長,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何況還有一名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這將會成為驚天大案。這樣的案件,被破獲的幾率是百分之百。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麽,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比如說,自己掌握了王才新的許多證據,這些證據能不能將王才新掀翻?能不能掀翻王才新,不在於這些證據的確鑿與否,而在於王才新在江南省官場的平衡力。像王才新這樣的人,官位雖高,權力其實已經不大,在整個權力結構中,所能起到的最大作用,也就是平衡。如果說書記省長之間,均需要王才新這一股平衡力量的話,就算他有些差錯,在沒有出現新的平衡力之前,或者說權力平衡沒有出現新的變化之前,誰都不願去打破。當然,歐陽佟也有辦法直接將這一案子捅到中央去。比如通過武蒙,將有關材料交給中紀委,使之成為中央督辦案件。如此一來,王才新肯定完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王才新一旦完蛋,劉立華和華建綱,自然就有兔死狐悲之感,那時,再將有關情況通報給曾憲平,曾憲平要處理這兩隻沒有毛的鴨子,自然就容易得多。

    然而,歐陽佟不得不考慮的是,王才新一倒,受影響最大的,很可能不是朱麗依,而是王禺丹。王禺丹和王才新的關係太特別了,她的父親和王才新是同一個村的,兩人一起長大,一起參加工作,又一起在官場中打拚。王禺丹的丈夫曾是王才新的秘書,後來下海經商,其發跡過程,是否與王才新有關?他們之間,是否有經濟來往?王才新一旦落馬,是否影響到司馬常空?尤其關鍵的是,王才新一直都是王禺丹的官場保護傘,這把傘破了爛了,王禺丹的政治之路,就有可能走到頭了。將來,王禺丹若知道此事是歐陽佟在背後幹的,她會作何感想?

    看來,這件事,還隻能先禮後兵。

    從德山返迴的路上,歐陽佟腦中一直浮現著一個詞:妥協。他和朱麗依的這場戰鬥,由楊大元挑起,已經纏鬥了多個迴合,可謂各有勝負。到了現在,不說你死我活,卻也變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頗有些糾纏不清了。真要繼續鬥下去的話,搞不好就是玉石俱焚。迴過頭再想

    想當初王禺丹建議自己和朱麗依息兵言和,就算不能成為朋友,也最好不成為仇敵,這種想法,真是超前。王禺丹之所以給他這樣的建議,並非因為她先知先覺,恰恰因為她對官場商場規則的諳熟。

    現在怎麽辦?恐怕隻有妥協一條路可走。要妥協,就一定得出讓德山市慶項目的部分利益。僅以德山項目來看,歐陽佟絲毫不懼朱麗依,他完全可以一往無前地打一仗,徹底地消除朱麗依的威脅,讓她永遠再沒有和自己對抗的實力。問題在於,他無法評估這一仗打下來,將會對王禺丹形成什麽樣的影響。假若這一仗也徹底地毀掉了王禺丹的話,就長遠而言,他很可能因小失大。哪怕這種風險,目前還僅僅隻是一種跡象,他也希望能夠防微杜漸,最好不要弄到最後無法收拾時再去張皇奔突。

    想明白這一點,他便拿起手機,撥通了王禺丹的電話。他說,我剛去了一趟德山。王禺丹問,你去德山幹什麽?項目進展很順利呀。而且,雍州一大堆事等著你。歐陽佟說,這些以後再說,你有沒有時間?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立即見你。王禺丹說,可是,我晚上已經安排了。歐陽佟說,那就推掉,這件事非常重要,刻不容緩。王禺丹說,你總是這麽誇張。你的事,從來都是刻不容緩的。歐陽佟說,等我們見了麵,你還覺得我是誇張,你怎麽處置我都行。

    歐陽佟到達喜來登時,王禺丹已經等在三十八樓。為了節省時間,他們甚至沒有去樓下吃飯,而是點了套餐,直接在茶室裏吃了。吃過飯,沒有過渡,甚至沒有溫情,歐陽佟開門見山,說,到現在,朱麗依對德山市慶項目還沒有死心,如果我的估計不錯,她準備在那裏搞個大動作。王禺丹並沒有接話,而是聽他說。見他沉默著,便問,什麽大動作?歐陽佟說,她想掀翻曾憲平,從而達到推翻現招標合同的目的,重新招標。王禺丹暗吃了一驚,說,不可能吧,這有點太異想天開了。何況,她能有多大的本事,竟然想出這種點子?歐陽佟說,她是沒有,可有人有。

    王禺丹想了想,問,你是指王才新?歐陽佟說,一個月前,朱麗依和王才新極其秘密地去了一趟德山。朱麗依甚至根本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麵,王才新也隻是非常低調地在德雲大酒店住了一個晚上,見了兩個人。王禺丹問,這種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歐陽佟說,我是誰?我是德山通。你不想知道王才新在德山見的兩個神秘人物是誰嗎?王禺丹並沒有出聲,她知道歐陽佟肯定會說。歐陽佟說,紀委書記華建綱和反貪局常務副局長劉立華。王禺丹哦了一聲。歐陽佟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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