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二十一年七月十八日,天子下旨:封定國將軍李噏之女李芷瀠為太子妃,擇同年十月十五為佳期,完婚。

    旨意一出,宮中便開始為太子的大婚做準備。各宮皆以紅色為主,搭以耀眼的金黃。整個皇宮布置得更為富麗堂皇,喜氣洋洋。

    太子妃李芷瀠於大婚一月前搬至仁泰宮,進行宮廷禮儀的教授。

    十月十五,太子大婚之日。宮中處處高掛大紅燈籠,東宮的門窗都張貼著紅紅的“囍”字,宮人左右奔走忙碌。一大群人正在將禦造司花了一個月用純金絲編製的“囍毯”鋪在台階上,金光閃耀,彰顯無限榮華。

    斂宸一身大紅金邊禮服盡顯尊貴,袖尾鏤空木槿花的鑲邊不失清雅,他微閉著雙目站在窗前,望著外麵忙碌的人,再看看滿殿的喜慶奢華,沒有絲毫的喜悅,覺得自己並沒有身在其中,更別說為這場盛會的主角。

    “殿下,該起身了。”站在一旁的小園子小聲地提醒著。

    斂宸輕輕歎氣,朝門外走去。

    皇後已經移駕乾元殿,鳳儀宮內隻留下瑾妍和幾個宮女。這裏依然是張燈結彩,但相比東宮,乾元殿那周圍,還是冷清了許多。

    瑾妍呆呆坐在凳上,聽著遠方樂聲傳來,斂宸,你要出發了嗎?

    想著想著,絲竹聲漸行漸遠,那清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日的話不停響起:

    “不管身邊有何人,我能容下的,隻有你!”

    是啊,他都說了,能容下的隻有我,為什麽還是感覺怪怪的呢?瑾妍想著,用手猛然敲了幾下自己的頭。

    李府內,也是忙成一片。芷瀠半夜開始梳妝,精製的嫁衣把她的臉也襯得紅光滿麵。戴上鳳冠,珠光奪目,喜娘在一旁再次重複著大典時需注意的事。一向冷靜的芷瀠此刻心卻不規則地跳著,她要成為他的太子妃了,她會是以後的皇後,她會和他牽手度過餘生吧。芷瀠的臉上浮起笑意,臉也變得更紅了,越發嬌豔動人。

    芷瀠在喜娘的攙扶下,拜別家中父母。大紅鸞車至府門口,太子妃登車,太子騎馬走在前麵,車架穿過京城最繁華的瓊林道,儀仗分三部分,前後中各一,隊列從皇宮延至將軍府,絲竹聲貫耳,百姓圍滿街道兩旁,隻為親睹這場皇家的婚禮。棕色良駒上那俊美的男子嘴角輕揚,微微點頭向百姓示意,鸞轎內,太子妃不時輕輕向百姓揮手,紅色輕紗下的俏媚臉龐依稀可見。

    迎親隊自宮門穿過定華門,重章門,儀南門……行至乾元殿前,太子下馬,與太子妃以彩球綢相連,移步殿內。大殿左右各分站文武百官,正中的階台上,帝後同坐,麵含淺笑看著走來的一列人。

    叩首,百官齊唿,帝賜言,皇後以皇室名義賜予“珠聯璧合”雙玉。太子妃先移至東宮,太子接受百官朝賀。夜晚,宮宴開始,後宮各人皆盛裝出席,瓊漿醉人,美食可口,斂宸品著杯中美酒,隱有醉意。

    “哥,看來他是非要把自己灌醉不可了。”韓溯帶著無奈看向前方的那個舉杯複飲的男子。

    “沒想到,他也會用這種逃避方式。”韓澈並無多餘表情,依然是往常的優雅之態。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韓澈沒有迴答,輕歎一口氣,腦中忽然浮現一張燦若星辰的笑臉,那樣精致的五官,現在,她還在笑嗎?

    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瑾妍感到有些胸悶,似有什麽東西要被抽走一樣,有像有什麽東西堵在胸口,兩股力量在不停衝撞,弄得她好難受。果然還是無法平靜,果然還是不能因為一句話就變踏實。她是相信他的,隻是看著整個皇宮的紅色,眼睛被刺得好痛,頭又開始昏沉,睡吧,那樣心就不會痛了。

    芷瀠端坐在掛有紅綃華帳的玉榻上,耳邊時不時傳來喜娘的吉利話,什麽永結同心 ,相親相愛, 百年好合, 永浴愛河,早生貴子……聽得芷瀠耳根又是一熱,平常比別人多的灑脫也全數轉變為小女子的嬌羞之態。突然,殿門外一片跪地聲,內侍高喊:“太子殿下到。”他來了?芷瀠心中突然一陣忐忑。

    斂宸終是沒有喝醉,往日與韓溯韓澈拚酒,總對自己的“千杯不醉”感到頗為自豪,現在卻有些討厭這好酒量了,喝了這麽多,卻隻有幾分醉意,新房,還是得入啊!

    斂宸推門直入內室,在喜娘的祝語中挑起喜帕,迎上一雙水亮的秀目,兩手相纏,交杯對飲。片刻後,宮人盡數退去,室內隻剩兩人。斂宸走至案前,隨意拿起一本書翻起來。神情依舊,似乎覺得這沒什麽不妥。

    芷瀠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一語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那邊看書的人。他要幹什麽?本以為是新婚的如膠似漆,現在卻是自己坐在榻前,而那個迎娶她的人看書看得很投入!芷瀠輕抿雙唇,迴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麵,甚至後來在宮中的幾次相見,他都未像現在這般冷漠,以前,即便是客氣話,他也會說說的。她以為他不會如此倔強,至少,佳人俊才的配對,是絕妙的;至少,將門皇家的聯姻,是雙收的。既然如此,就乖乖接受吧。她就是這樣想著的,一直都是,當發現自己的心不知不覺地被這個人奪走後,她認為這是上天的眷顧。可是,現在……

    芷瀠想著,卻聽斂宸緩緩開口:“芷瀠,今天折騰了一天,你先休息吧。”

    他喚她的名字,卻是不帶一絲溫度的。芷瀠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禦花園的那個女子。臉上閃過一絲嘲笑,這是在嘲笑自己,還是他,或是那個宮女?

    芷瀠沒有多想,神情恢複了優雅。嘴角輕揚,笑容清朗。

    “殿下,你不睡嗎?”

    “我……再看會!”斂宸知道這是個很爛的理由,可是他也無那閑情去找那些聽起來還不錯的。本質一樣,何必多費力氣,況且這個芷瀠很聰明,他的意思她知道。果然,芷瀠默默地轉過身,和衣躺在了榻上,背對著他。斂宸暗暗鬆了口氣,這新婚之夜總算平靜了。

    正慶幸之際,床上的人溫婉如玉的聲音響起。

    “殿下,我們,是夫妻哦!”芷瀠笑笑,這一點,可是很重要的。

    斂宸放下書,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朝玉榻走去。

    聽著那走來的腳步聲,芷瀠無聲一笑,耳根一陣熱感傳來。

    隻感覺有什麽正在朝自己伸過來,出現的是一隻修長的手,是他。還不等芷瀠暗自竊喜,那隻手毫不猶疑地拿起離她不遠的白色錦布。芷瀠起身,直直看著他的怪異行為,心中卻猜出了幾分,不禁身體一涼。

    斂宸從袖中拿出隨身的短刀,朝左手食指一劃,頓時鮮血溢出,他用那白色錦布抹去指上的血,將錦布放迴榻上,淡淡地對芷瀠說:“睡吧。”

    體溫漸漸恢複,芷瀠卻還是用帶有冷意的眼光看著斂宸,他,他寧願這樣都不會碰自己。原來,自己期待的這場婚姻是這麽的可悲。

    一人躺在榻上,一人坐在案前,恍然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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