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大漢握著短刀,目光冰冷,帶著殺氣!


    酒肆裏,夥計渾身顫抖,“諸位……”


    “滾!”


    國字臉大漢喝罵。


    夥計一個哆嗦就從後麵走了。


    掌櫃正在門簾後麵聽動靜,被他這麽撞了一下,嚇得慘叫一聲,旋即劈手一巴掌,眼睛通紅的道:“為何不勸?”


    夥計捂著臉,“那王蝶怕是要殺人呢!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無用!”


    掌櫃掀開一點門簾往裏看。


    國字臉大漢冷冷的道:“我叫王蝶,先前你便在這裏窺聽耶耶的話,如今再來,可是稟告了官府?”


    邊上的大漢罵道:“兄長,這廝一身的官氣。”


    王蝶盯著曹英雄,“官氣說不清,道不明。我等遊俠兒在市井自得其樂,灑脫不羈,一眼便能分辨出來。而官吏平日裏麵對上官諂媚不堪,迴過頭對百姓卻橫眉冷眼……


    遊俠兒裝百姓裝不了,隻因我輩滿腹英雄氣。官吏裝百姓也裝不了,隻因從骨子裏散發出的那股子不屑……嗨!不屑!”


    那大漢喝道:“隻是把百姓當做是牛馬的不屑!”


    曹英雄覺得這事兒從開始就錯了。


    他心中生出退意。


    呯!


    一個大漢進來,反手把門關了。


    “別想掌櫃會救你,他知曉耶耶的手段。”王蝶笑了起來。


    我這是進了虎穴?


    曹英雄脊背發寒。


    “伏擊武陽侯……竟然被你聽到了,那此刻外麵定然是密布了武陽侯的鷹犬,而你,便是走狗!”


    王蝶劈手抓來。


    曹英雄下意識的格擋。


    “哈哈哈哈!”


    王蝶反手一巴掌抽的曹英雄頭暈眼花,然後把他丟在身前。


    曹英雄剛想爬起來了,兩個大漢扣住了他,按著他的腦袋在地上。


    臉頰摩擦在地麵生痛,曹英雄喊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王蝶淡淡的道:“耶耶在長安城長大,十七歲殺人,殺的乃是無惡不作之輩,不良人都知曉。”


    是個英雄?


    曹英雄心中暗喜,“那你既然如此英雄,為何要伏擊武陽侯?”


    “那武陽侯耶耶也聽聞過,文采風流,青樓的女子以能為他侍寢為榮。他也曾四處廝殺,威名赫赫,可他為何羞辱我等遊俠兒?”


    “不曾羞辱啊!”


    曹英雄覺得真的挺冤枉的,“兄長隻是說兼愛非攻……而且……這話誰傳出來的?”


    “讀書人中都已經傳遍了。”


    王蝶一拍案幾,雙目圓瞪,“我輩遊俠兒拜的便是墨子,他賈平安敢詆毀墨子,便是羞辱耶耶的祖宗,來人!”


    兩個大漢架起曹英雄。


    “別啊!”曹英雄心慌,“武陽侯壓根就沒羞辱過什麽墨子,他還讚許墨家的節省啊!哎哎哎!”


    王蝶拔出短刀,獰笑道:“說,賈平安帶著人到了何處?”


    “沒人!”曹英雄欲哭無淚,“武陽侯隻是讓我來勸說一番,告訴你等這隻是個誤會!”


    “官吏會來和我等解釋?他們隻會直接動手!”


    王蝶走過去,短刀就在曹英雄的眼前,紋絲不動。


    從第一次殺人後,王蝶握刀的手就穩如泰山,哪怕前方是無敵大將,他持刀的手也不會晃動一下。


    “耶耶能一刀穿了你的眼,把你的眼球給挖出來,保證圓滾滾的。看過羊眼嗎?耶耶最喜吃羊眼!”


    “說!”


    曹英雄渾身哆嗦,“絕沒有!”


    “嘴硬?”


    短刀閃電般的下去。


    “啊!”


    曹英雄剛開始叫喊,就被堵住了嘴。


    短刀從他的腳麵穿了進去。


    拔刀,鮮血還在刀麵上肆意流淌。


    王蝶的眼珠子紅了。


    傳聞見血眼珠子就紅的人,多半手上有人命。


    曹英雄拚命的搖頭。


    王蝶拿了堵嘴的布團,低喝道:“賈平安在哪?”


    曹英雄喘息著,“沒來。”


    短刀再度下去。


    大腿劇痛,嘴又被堵住了……


    王蝶問道:“問問外麵的兄弟。”


    有人打開門去了。


    王蝶按住曹英雄的腦袋,短刀就擱在上麵,森然道:“可願帶著耶耶進道德坊?”


    他這是想進道德坊刺殺兄長?


    曹英雄抬頭,咧開嘴笑了。


    “休想!”


    “有趣!”


    王蝶一刀捅進了曹英雄的大腿裏,發狠道:“真當耶耶不敢殺人嗎?”


    曹英雄渾身劇烈顫抖著,眼神絕望……


    王蝶拔刀,拿掉布團,“說!”


    曹英雄喘息著,咧嘴笑……


    “甘妮娘!”


    “賤狗奴,尋死!”王蝶舉起短刀……


    “兄長!”


    一個大漢進來,有些緊張的道;“外麵好像人影幢幢的……”


    王蝶一怔,隨手把曹英雄丟在地上。


    他走到門邊往外麵看了一眼。


    華燈初上,天地半明半暗,那些白日裏聲嘶力竭唿喊的夥計都消停了。


    這時候來的客人要麽是旅人,要麽便是有錢人,大晚上出來找樂子的。


    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搭理。


    他們隻信任自己的眼睛。


    無數目光在燈火下交匯。


    王蝶迴身,“看看後麵。”


    有大漢往後麵跑。


    門簾掀開,掌櫃和夥計蹲在後麵瑟瑟發抖。


    所謂遊俠兒,便是視律法為無物的兇徒。


    惹惱了他們,尋機悄然一刀把你剁了,迴頭天知道是誰殺的?


    大漢看了他們一眼,衝到了後院裏,止步,緩緩轉圈。


    牆上沒有動靜。


    但大漢總覺得不對勁。


    是什麽?


    風?


    不對!


    好像沒風!


    大漢卻覺得心跳加速。


    他緩緩轉動……


    突然,他的身體僵住了。


    他的臉頰顫抖……


    一個尖銳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後腰。


    “曹英雄可在裏麵?”


    身後的聲音很平靜。


    掌櫃和夥計已經跪下了,低著頭,不敢出聲。


    大漢渾身雞皮疙瘩,他的眼中多了絕望之色,猛地開口……


    一隻大手捂住了他的嘴,旋即後腦挨了一下。


    徐小魚迴身。


    後門被打開,賈平安腰間佩著橫刀,緩緩進來,愜意的就像是來自家一樣。


    瘸腿的楊老大跟在後麵,“郎君,外麵有個遊俠兒,被段出糧弄死了。”


    “畜生!”


    陳冬麵色鐵青。


    夏活進來了,隨後是左手少了三根手指頭的趙順。


    段出糧最後進來,眼睛定定的看著門簾。


    賈平安嗅到了血腥味。


    他一腳踹去。


    段出糧的眼中多了兇光。


    隨即隱忍了。


    賈平安就在盯著他的眼睛。


    一家子人就數這廝的殺氣最重,問了也問不出個緣故來。


    再來一腳!


    段出糧退後一步,抬頭。


    “你再衝著我瞪眼試試?”


    賈平安罵道:“桀驁不馴就自己迴去。”


    段出糧低頭了。


    賈平安迴身,陳冬低聲道:“前麵人多,不好靠近,這裏再過去就是大堂。”


    “裏麵的遊俠兒十餘人。”


    “我隻是想來看看誰敢動伏擊我的念頭,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拿下了曹英雄……”


    賈平安淡淡的道:“準備……”


    徐小魚從側麵輕鬆的攀爬了上去……


    陳冬低喝道:“段出糧,保護郎君!”


    賈平安不禁樂了。


    “我在沙場衝陣,何曾需要人護衛?”


    段出糧默默上前。


    裏麵,王蝶提起曹英雄,冷冷的道:“說,賈平安在何處?”


    曹英雄低頭看了一眼被鮮血打濕的下半身,“就在……兄長如今正在睡你娘……呸!”


    一口帶血的唾沫噴在了王蝶的臉上。


    王蝶罵道:“賤狗奴,找死……”


    他剛想舉刀。


    “兄長!”


    十餘大漢緩緩起身。


    門外的大漢迴身。


    身後猛地出現一個男子。


    王蝶剛想示警。


    一股風從身後吹來。


    後麵就是通往後院的門簾。


    若是那個兄弟迴來,就會隨手把門簾放下。


    可風……


    風繼續吹!


    王蝶的唿吸一緊,“敢問是何人?”


    “你不是要伏擊我嗎?”


    賈平安目光掃過室內,看到曹英雄下半身一條褲腿全被鮮血給染紅了。


    王蝶緩緩迴身,手中還拎著曹英雄。


    “兄長!”


    曹英雄馬上就成了死狗,鼻涕口水的,“兄長救命!”


    “武陽侯!”王蝶冷笑道:“還請退後,否則耶耶的刀子不認人。”


    “撒比!”


    賈平安擺手,“弄死他!”


    王蝶心中生出警兆,剛想把曹英雄弄到身前來擋著。


    陳冬的身體突然矮了下去。


    楊大佬張弓搭箭,聲出如雷。


    “低頭!”


    曹英雄低頭。


    箭矢飛了過去。


    近距離……賈平安覺著這便是後世的火炮直射。


    王蝶額頭上的箭矢還在顫動,他眼眸中的神彩卻漸漸消散。


    “跪下!”


    賈平安拔出橫刀。


    十多個大漢握刀衝了上來。


    “撒比!”


    賈平安冷笑道:“耶耶在沙場衝陣殺的都是悍卒!陳冬,弄死幾個!”


    呯!


    幾個大漢一個照麵就被砍翻在地,賈平安緩緩從中間穿過。


    一個大漢出手偷襲。


    賈平安揮刀。


    胸腹處中刀,大漢倒在地上慘嚎。


    賈平安走到了門邊,外麵那些行人驚詫……


    門緩緩關上。


    兩個坊卒衝了過來。


    “哪裏殺人?”


    “就在裏麵!”


    坊卒拍門。


    “救命!”


    裏麵的遊俠兒在喊救命。


    坊卒麵麵相覷。


    “是王蝶他們。”


    “不都是好漢嗎?竟然叫救命?”


    二人剛準備踹門,頭頂有人懶洋洋的道:“我家郎君在裏麵。”


    “誰?”


    二人抬頭,徐小魚就坐在屋頂,“武陽侯。”


    擦!


    “武陽侯這是為何?”


    別說是武陽侯,就算是長孫無忌也不能堵門殺人啊!


    “那些人想伏擊我家郎君!”


    晚些,大門開了。


    賈平安坐在唯一完好的墊子上,身前案幾擺上了酒水。


    前方,一排大漢跪的很是整齊。


    其中一個大漢斷手,可卻叫都不敢叫。


    “這是遊俠兒?”


    兩個坊卒進來行禮,看向賈平安的目光中帶著欽佩。


    王蝶等人在平康坊算是跋扈的遊俠兒,沒事官吏們也不招惹他們,可沒想到隻是一夜之間,這夥人就完了。


    “武陽侯威武!”


    兩個坊卒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王蝶後,不禁由衷的讚歎著。


    徐小魚冷冷的道:“我家郎君領軍與吐蕃名將達賽爭鋒,兩千對十萬,讓達賽苦不堪言,最後生擒此人。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說伏擊我家郎君!”


    陳冬肅然喝道:“說話,是誰讓你等伏擊我家郎君?”


    兩個坊卒苦笑,其中一人說道:“武陽侯,要不交給官府吧?”


    賈平安淡淡的道:“誰知曉官府中有沒有他們的同謀?你確定交出去是好事?”


    坊卒麵色煞白,“不敢不敢。”


    “是主動說……還是打斷腿後再說。”


    賈平安舉杯,眼中多了銳利。


    “斷腿!”


    陳冬拎著木棍子過去,一棍子就打斷了一條腿。


    “再斷!”


    “不!”


    一個大漢抬頭,惶然道:“武陽侯,我說……”


    “住口!”身邊的大漢罵道:“義氣何在?”


    “義氣……”賈平安淡淡的道:“段出糧,此人就交給你了。”


    “嗷!”


    兩個坊卒看著段出糧當著自己動刑,渾身不自在。


    “誰在殺人?”


    外麵一陣喧嘩,接著一隊軍士進來了。


    為首的將領喝道:“住手!”


    段出糧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緩緩道:“我若是不停……那又如何?”


    “武陽侯?”將領冷冷的道:“若是不停手,下官有權拿你!”


    賈平安微笑抬頭,眼神冷漠,“一個莫名其妙的墨家,一個莫名其妙的遊俠兒,竟然為此想伏擊大唐的武陽侯,誰在後麵指使?不,是誰在忌憚賈某!”


    將領冷冷的道:“武陽侯在說什麽。”


    “我在說……”賈平安譏誚的道:“若是從剛開始動手有人發現去報訊開始計算,你就算是小跑也隻是剛進平康坊。而你卻在此刻出現了,告訴我,這般巧合隻是因為你心血來潮?還是因為恰好平康坊裏有人鬧事!”


    將領冷笑道:“武陽侯說這些是想脫責嗎?”


    “動手!”


    賈平安盯著將領。


    段出糧下手,大漢慘叫。


    嗆啷!


    橫刀出鞘,將領聲若雷霆,“住手!”


    那個大漢瘋狂的道:“賈平安,你當眾用刑殺人,金吾衛的人在此,你還能往哪逃?”


    賈平安緩緩起身,眯眼看著將領,“有人想往太子的身邊塞人,居心叵測,賈某壞了他們的好事,於是竟然有人蠱惑遊俠兒伏擊賈某,你來此……為誰辦事?”


    將領眼神閃爍,猶豫了。


    “滾!”


    賈平安怒喝!


    將領的臉頰顫抖了一下,“你……”


    賈平安平靜的道:“野狗,我與你五息!”


    這是當眾打臉,將領楞了一下,跺腳,“走!”


    大漢呆滯。


    賈平安走過去,伸手按住大漢的頭頂,微笑道:“想怎麽死?我知曉幾種死法,譬如說把木樁子的頭上削尖,隨後讓你坐在上麵……相信我,你的後麵能進去更粗的東西。你會拚命的想穩住,可最終隻能慢慢絕望的下滑,最後木樁子從口中穿出來……”


    大漢麵色慘白,“這是長安城!”


    “從你等謀劃伏擊我開始,此事就已經不受控了。”


    賈平安一巴掌狠抽過去,冷笑道:“那些人本來隻是觀望,等著看陛下對太子的態度。可沒想到陛下竟然對太子頗為喜愛,於是他們就想來分一杯羹,想靠近太子。從教育開始,慢慢的讓太子生出親近之意……沒想到被賈某一頓毒打壞了好事,惱羞成怒之下,竟然就使喚你等來伏擊賈某,可你們……也配!”


    他迴身,“打斷雙腿!”


    “嗷!”


    段出糧出手太兇狠了,看看那兩條腿……


    “斷的太徹底了些,郎君,段出糧殺氣騰騰的,以後要小心些,不然容易惹禍。”


    那兩條腿斷的角度清奇,陳冬有些頭皮發麻。


    “熬鷹而已。”


    賈平安沒在意這個。


    段出糧抬頭,賈平安看著他。


    “換個人。”


    段出糧的眼中竟然多了些喜色,隨後拎著棍子過去。


    “都是硬漢?”賈平安淡淡的道:“硬漢耶耶也能讓你開口!”


    什麽狗屁的崇拜墨家,所以來伏擊,這個借口用的不錯,可如今卻不是一諾千金的時代。


    “什麽狗屁的一諾千金!”賈平安輕蔑的道:“動手!”


    段出糧舉起木棍。


    大漢喊道:“是孫三花!”


    賈平安起身,“在哪?”


    人隻要開了口,心中的堅持就像是被捅破的牛皮紙……更像是剛開葷的男女。


    “在長興坊!”


    “帶路!”


    隨即一行人就出了平康坊。


    “盯著身後,但凡有普通人夜行,拿下問話!”


    賈平安突然一拍腦門,“糟糕,忘記了給大郎和兜兜買吃的了,迴家怕是不得安寧。”


    陳冬笑道:“要不我迴去一趟?”


    賈平安搖頭,“沒我在,你無法夜行。”


    前方有火頭。


    那個將領出現了。


    “你可以試試去通風報信。”


    賈平安笑吟吟的。


    將領默然。


    長興坊!


    坊正問道:“何事?”


    “拿人!”


    坊正很堅持原則,“武陽侯,你如今不在百騎……”


    我也很為難啊!


    賈平安招手,包東就像是幽靈般的冒頭了。


    “百騎包東!”


    沈丘也出現了,淡淡的道:“百騎已經盯住了他們,你卻先動了手。”


    賈平安想破口大罵,“於是你等就眼睜睜的看著曹英雄在裏麵被人拷打?”


    沈丘平靜的道:“死一個官員,才好掀起大案。”


    賈平安打個哆嗦,“你特娘的是想做酷吏?小心最後死無葬身之地。罷了,交淺言深,你特娘的把百騎帶上這條路,心中不虧得慌?”


    沈丘冷笑道:“你以為陛下把你調離百騎是為了升官?”


    “當然不是,陛下是覺著我統領的百騎到了頭了,再往前……要麽成為陛下的爪牙,撕咬殺人,可我幾次出手不夠狠辣。要麽就此平庸。”


    李治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讓賈平安長期執掌百騎。


    “陛下本是讓你過度,誰曾想你卻把百騎弄成了密諜的老窩,你可知陛下當時哭笑不得?”


    擦!


    皇帝果然都是狠茬子!


    坊門打開。


    坊正親自帶路。


    “這裏便是。”


    低矮的房,天氣熱,所以窗戶開著,室內大概點了不少蠟燭,很亮。


    沈丘冷笑,剛想下令!


    “動手!”


    賈平安吩咐道。


    呯!


    房門被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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