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事兒賈平安很難插手,所以眼巴巴的看著一塊璞玉在宮中載浮載沉,恨不能一把把郝米拽出來,隨後傾囊以授。


    南趙岩,北郝米,麾下兩個掌門人,何等的自在。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事兒他試探了一下,無功而返。


    “好好學。”


    賈平安借著進宮的機會和郝米見了一麵,把自己最近編寫的課本送給他。


    “格物?”


    郝米打開看了一眼,就移不開眼睛了。


    可憐的娃!


    賈平安出了皇城,去了滕王府。


    一個男子跪在外麵哀求,可府裏的人壓根不搭理。


    “開門!”


    門子開門,笑嘻嘻的道:“見過武陽侯。”


    賈平安迴身指指男子問道:“這是怎麽迴事?鬧騰不休也沒人管。”


    門子鄙夷的看著那個男子,“武陽侯有所不知,這人原先是府裏的廚子,前陣子滕王彈劾那些山東士族,一時間風聲鶴唳,此人就借機求去。去了就去了,沒人在意,可他竟然又想迴來。”


    這個就有些無恥了。


    李元嬰正好出來,聽到賈平安說道:“日落西山你不陪,東山再起你是誰。”


    “妙!”


    李元嬰讚道:“先生的話總是這般發人深省,讓本王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啊!”


    “別拍馬屁,我來尋你有事。”


    賈平安進了王府,“宮中那個郝米頗有些天賦,以後你等照看些。”


    “天賦?”李元嬰笑道:“那倒是難得,看先生的模樣分明就是惜才,要不讓他出宮?”


    “要不你去試試?”


    賈平安抬眸。


    宮中不是誰的後花園,賈平安娶了兩個宮中出身的女子,但這是娶妻。而郝米怎麽出來?


    ——此子骨骼清奇,我看中了他,想收為弟子。


    李治怕是會當即吐血。


    合著我這個宮中就是你的後花園?


    事情不是那麽做的。


    出了滕王府,包東跟在後麵,突然說道:“武陽侯,那胡商還不肯走。”


    “趕走!”


    賈平安冷著臉,“當日若非我及時趕到,明靜就要被他坑慘了。此等人還留著作甚?”


    他當即就去了西市。


    那個胡商依舊在經營,生意看著還不錯。


    賈平安進去,胡商趕緊出來行禮,“見過尊敬的武陽侯。”


    這人就像是癩皮狗,那日依著李義府家的女人和胡市丞卻猖獗一時。


    “見到武陽侯,我就覺著渾身精神……”


    這話怎麽有些熟悉?


    賈平安想到了老許。


    “給你三日關門滾蛋!”


    賈平安迴身,胡商麵如死灰,“武陽侯,哪日是李相的家人逼迫……”


    這鍋甩的頗有水準。


    賈平安淡淡的道:“沒有那八百錢的好處,你會蓄意坑害我百騎的人!”


    呯!


    胡商跪了。


    果然,那個胸肌很兇的男子就是百騎的人。


    “兩百錢的東西你賣了一千錢,錢多錢少我不計較,可一女兩嫁,一物兩賣,誠信呢?”


    賈平安迴想起後世的事兒,不禁怒了,“誠信何在?百騎有巡查治安之責,豈能容你這等人在長安廝混,來人!”


    包東大聲應道:“在。”


    邊上一個婦人正在挑選貨物,覺得自己被打擾了,就走過來,不滿的道:“百騎也能隨意令人關門嗎?”


    這就是我的菩薩啊!


    胡商大喜過望,低頭落淚。


    看到他落淚,婦人就越發的惱火了,“有事說事,無事人家做生意好好的,百騎憑什麽要趕人?這還有沒有律法了?還有沒有良知了?”


    這婦人一看就是正義感爆棚的那種,所以賈平安願意和她講道理,“娘子不知此事的來由,卻是被此人給哄騙了。”


    這話緩和的不錯。


    但婦人卻柳眉倒豎,指著賈平安嬌聲喝道:“我一見你這人就覺著兇狠,這胡商老老實實地做生意,卻運氣不好遇到了你這等兇惡的。今日那麽多人在,到想看看百騎是如何的顛倒黑白。”


    呃!


    這事兒還沒開始說,這婦人怎麽就開始飆了?


    包東滿頭黑線,“娘子,你……”


    “你什麽你?”


    婦人指著包東罵道:“兇,有本事就衝著我兇。來人呐,有人要動手……”


    我去!


    原來是個潑婦!


    有一類人閑極無聊,或是對生活頗多不滿抱怨,得了機會就噴,誰敢接口就噴誰……


    賈平安沒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了這等奇葩。


    “有本事你就動手。”


    婦人挺胸上前。


    包東空有一身武藝,卻隻能節節敗退。


    “你家男人是誰?”


    賈平安板著臉問道。


    婦人楞了一下。


    果然,此人無理取鬧就是發泄,但聽到找家人就麻爪了。


    賈平安冷著臉,“你可知此人誣陷官人,導致官人差點被下獄嗎?”


    婦人振振有詞的道:“他看著這般老實,怎會做此等事?”


    這女人……不對勁啊!


    就算是對生活不滿想發泄,也不至於這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賈平安冷冷的道:“哪家的?”


    婦人昂首,“憑什麽告訴你?”


    包東冷笑道:“這是武陽侯,百騎統領,你以為撒潑就能無事?”


    “拿下!”


    賈平安一開口就讓婦人跪了,她看看胡商,“此事為何牽扯到我家夫君,你這是……”


    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心虛了?


    包東單手就擒住了她,說道:“去尋了金吾衛的來,查!”


    婦人慌神,指著府上說道:“是他請的我。”


    胡商?


    我去!


    這是什麽事兒?


    包東滿頭霧水。


    賈平安輕笑道:“有趣,竟然知曉請個托。”


    包東不解,“武陽侯,什麽托?”


    胡商麵色慘白,賈平安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此人花錢請了這個女人在店裏裝作是客人。”


    有客人問道:“武陽侯如何能確定她是裝的?”


    賈平安淡淡的道:“她先前可是一直誇這裏的貨好?誇這裏實惠?”


    那客人一怔,“對,她先前一直這般說,還說什麽此刻不買,等貨少了怕是會漲價。”


    “這手段了得!”


    客人嘖嘖稱奇。


    “不過武陽侯竟然一看就知曉,更是了得。”


    客人小小的拍個馬屁,也算是結了個善緣。


    婦人哀求,賈平安說道:“幹些什麽不好?偏生要幹這等哄騙人的事,告訴市令,此等人以後不許入市。”


    老鄉見老鄉,背後給一槍。這個婦人和胡商聯手坑人,堪稱是異曲同工。


    “封了他的店!”


    兩張賈師傅弄出來的封條把大門給交叉封住了。


    賈平安迴身上馬,看到了外麵的胡市丞。


    這位大概是覺得自己抱上了李義府的大腿,所以隻是在冷眼看著。


    看著他有些惡心人啊!


    “迴頭查查這個胡市丞。”


    包東衝著胡市丞笑了笑,“咱們百騎真要查一個人,那保證能把穿什麽褻褲都給弄清楚了。”


    胡市丞被包東這一笑笑的心中發麻,就湊了過來,“百騎封店之前應當和市令說一聲吧?”


    賈平安斜睨著他,“我就這麽封了,怎地,你覺著不妥?那你便去撕了試試。”


    胡市丞笑道:“武陽侯此舉,怕是會讓那些胡商寒心呢!”


    這話賈平安怎地聽著有些耳熟,“別人做市丞為的是大唐,你這個市丞,賈某怎麽覺著是為了那些胡商呢?”


    “哈哈哈哈!”


    邊上的人一陣哄笑。


    胡市丞麵色微紅,賈平安揚長而去。


    “此人跋扈,倒黴隻是遲早的事。”


    胡市丞冷笑道。


    幾個小吏一陣吹捧,胡市丞頗為愜意。


    ……


    “阿耶!”


    “阿耶!”


    賈平安扶著賈昱的腋下在院子裏溜達,身後跟著一個搖搖晃晃的閨女。


    “兜兜上來。”


    老龜從陰涼處轉悠了出來,賈昱喊道:“龜!龜!”


    他有些害怕。


    “阿耶!”


    兜兜叫嚷著,搖搖擺擺的走過去。


    老龜停住了,抬頭看著她。


    阿福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側麵,一臉憨厚的看著老龜。


    兜兜俯身去摸老鬼,沒控製住平衡,一下就撲倒在龜背上。


    “兜兜!”


    賈平安心中一驚,剛想動手,阿福一爪就抓向了老龜的頭。


    老龜一縮,頭就縮進了殼中。


    兜兜自己站直了身體,兩眼冒星星,“阿福!”


    阿福按著老龜,背身坐了上去。


    “阿福!”


    兜兜撲上去,抓住阿福的身體搖啊搖。


    阿福看著一臉無奈,但卻沒動。


    我的崽果然是有大哥風範。


    賈平安蹲邊上觀察了半晌,老懷大慰。


    “阿福,阿福!”


    兜兜牽著阿福的爪子……賈平安看了一眼,爪子竟然收了起來。


    阿福站起來,就這麽人立而行。


    一個國寶牽著一個幼童,這個畫麵怎麽看都怎麽協調。


    老龜此刻才敢冒頭,賈昱喊道:“龜!”


    嗖的一下,老龜縮頭。


    “這兩孩子真成禍害了。”


    賈平安給兩個婆娘敲警鍾。


    衛無雙看了一眼兒子,“大郎很乖,昨夜尿床都掀開了被子。”


    賈平安:“……”


    “兜兜更乖,抓了我的脖子,接著又說疼。”


    兩個溺愛孩子的娘們,我不能放縱她們!


    賈平安迴頭把兩個孩子弄來,剛想訓斥一番,賈昱抱住左腿,兜兜抱住右腿,兩個孩子仰頭喊阿耶。


    “不許挑食!”


    千言萬語化為了這麽一句話。


    ……


    “賈平安今日在西市封了個店鋪,很是跋扈。”


    周醒有些鬱悶,“那李義府被賈平安掃了臉,為何不還迴去?”


    “因為賈平安的背後有皇後。”


    王琦摸摸殷紅的嘴唇,“李義府最近在向皇後獻媚,相公說要小心此人。許敬宗是奸佞,可做事還有底線。李義府做事……”


    “那就是個無恥的。”周醒冷笑道:“上次相公就想弄他,可卻被鑽了空子。”


    一個小吏進來,“王主事,相公讓你去。”


    王琦到了值房外,恭謹的道:“王琦求見相公。”


    裏麵幹咳一聲,“進來。”


    長孫無忌放下手中的文書,見王琦進來,就問道:“李義府和賈平安私下可有勾結?”


    “並沒有。”


    長孫無忌皺眉,“果真沒有?”


    什麽意思?


    賈平安和李義府不是死對頭嗎?


    王琦點頭,“下官並未發現。”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那就去查。”


    “是。”


    王琦告退,出了值房後一路琢磨。


    迴到刑部,周醒問道;“可是有交代?”


    “相公問賈平安和李義府可是有勾結,這是何意?”


    周醒皺眉,“不能吧?賈平安都當眾羞辱了李義府。對了,李義府家的管事還對賈平安家的管事用強。”


    王琦一怔,“相公說這話……難道是擔心賈平安和李義府是在做戲?”


    周醒點頭,“定然是如此。”


    “若是如此……去莊上看看。”


    王琦帶著人去了城外的莊子,花錢問了李家的幾個莊戶。


    “那個女管事漂亮著呢!”


    “說是武陽侯的外室,可也沒見武陽侯來過。”


    “……”


    王琦不禁生出了興趣,“去查查。”


    第二日,周醒狂喜而來。


    “那個女人叫做王悅榮,乃是柴令武府上的女管事!”


    擦!


    王琦先是一怔,然後狂喜,“果真?”


    周醒點頭,“就是她!”


    王琦一拍案幾,“賈平安原先和柴令武有矛盾,幾度交手。沒想到他竟然……是了,先在府上收買王悅榮,隨後柴令武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想做什麽?”


    “王主事,此事犯忌諱!”


    周醒興奮的臉都紅了。


    陳二娘木然。


    他的膽子好大!


    “此事要鼓噪起來。”


    王琦眯眼,“不,若是鼓噪,就給了賈平安遮掩的時機。如此直接彈劾。去,請示相公,要一個禦史出手。”


    周醒興奮的去了。


    王琦冷冷的看著陳二娘,“你在想什麽?”


    陳二娘抬頭,“我在想中午吃什麽。”


    王琦嗤笑,“當初你被賈平安活擒,不知發生了什麽,從此你就有些不自在,可是在懷念他?”


    “並無此心。”


    這樣的問答隔三差五就來一次,陳二娘已經麻木了。


    當男人不自信時,說的再多都是掩飾。


    不,是說的越多他越懷疑。


    王琦閉上眼睛,把玩著手串。


    這個變態!


    陳二娘悄然起身出去,沒看到在出門的一刹那,王琦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自己。


    ……


    朝中議事的間隙,禦史開火了。


    “陛下,臣彈劾武陽侯!”


    禦史一臉肅然,“臣查明,賈平安莊子上的女管事,竟然是柴令武的人。”


    “說清楚。”


    李治看著神色平靜。


    長孫無忌挑眉,“柴令武?”


    柴令武死後被戮屍,就是他的手筆。


    “那人叫做王悅榮,原先在柴令武府上管事,後來柴令武犯事被抄家,那王悅榮卻被賈平安帶了出去……如今就在賈家城外的莊子上管事。”


    “陛下,武陽侯狼子野心!”禦史激動的道:“他竟然敢收了柴令武那個逆賊的人,這是想做什麽?臣以為,他這是圖謀不軌!”


    長孫無忌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淡淡的道:“讓他來。”


    那貨要倒黴了。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出去,“去,讓武陽侯進宮。”


    賈平安晚些一來,李治劈頭蓋臉的問道:“王悅榮為何在你的莊上?”


    完蛋!


    在柴令武倒台之後,賈平安讓王悅榮留在莊上,準備讓她蟄伏幾年,等長孫無忌倒台後再出來。


    可長孫無忌還好端端的,事兒卻被曝光了。


    承認……


    還是抵賴?


    抵賴怕是不能,否則皇帝隻需讓人去莊子上一查就是了。


    但此事是誰捅出去的?


    賈平安的腦海裏電光火石般的閃過各種念頭,然後說道:“陛下,臣第一次見到王悅榮是在終南山,當時巴陵公主出行,臣隨行護衛。”


    這事兒李治還記得。


    “到了山上夜宿時,那邊……”賈平安苦笑道:“那邊讓當地的村女夜入臣的房間,還準備叫人抓奸!”


    這是賈平安第一次把此事披露出來,李積都為之一驚。


    男人最怕什麽?


    最怕的就是名聲臭大街。


    若是此事成功,賈平安哪還有什麽前程。


    “幸而有人看不過這等肮髒的手段,提前給臣說了,當夜臣就悄然出來,看著他們摸進了房間,隨後帶著百騎拿人……”


    賈平安抬頭,“陛下,若無此人,臣從那日起定然身敗名裂。此人……就是王悅榮。”


    李治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那王悅榮為何助你?”


    長孫無忌淡淡一問。


    這一問卻問到了最核心的地方。


    動機!


    王悅榮吃飽撐的去幫助你?


    她的目的是什麽?


    人做事就得有動機,比如說吃飯那是因為餓了,而喜歡美女那是因為雄性激素的刺激……


    李治看了舅舅一眼,心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禦史激動的噴了半晌,卻不如長孫無忌一句她為何助你。


    一句話直指核心。


    這便是老臣的手段。


    若是舅舅能放開那些人該多好?


    先帝把長孫無忌等人倚為心腹,可李治卻和他們漸行漸遠。


    想到這裏,李治微微一笑,竟然有些赧然。


    長孫無忌楞了一下。


    久違了!


    從成為太子開始,李治就在赧然微笑,看著很是柔弱。


    登基後他更是如此,成功的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個軟弱的帝王。


    然後幾年的功夫,大夥兒愕然發現皇帝竟然拿了不少權力。


    那個赧然的微笑不是軟弱,而是偽裝!


    李治目光轉動,“賈卿說說。”


    王忠良看了賈平安一眼,想著晚些皇後得知他倒黴後會如何營救。


    眾目睽睽之下,賈平安赧然一笑。


    “陛下,那王悅榮一見臣就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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