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一行人安置了下來。


    “睡覺!”


    這一路太辛苦,洗澡之後,賈平安留下人盯著,隨即全體睡覺。


    這一覺睡的很香,醒來時竟然是第二日了。


    賈平安覺得腳有些發軟,臨走時被高陽當橙子壓榨都沒這般腳軟過。


    這是長途跋涉的後果,長期騎馬,雙腿不著地,比乘船的反應還糟糕。


    外麵已經有人在等候了。


    “武陽侯,許尚書還在睡,隨行的郎中查探了一番,說是有些操勞過度了。”


    是特娘的睡過度了吧?


    在沙洲的那一夜,賈平安敢打賭,老許一直沒消停。


    多大年紀了?竟然還這般拚。


    “龜茲國相那利在外麵等候。”


    “我去見見他。”


    賈平安對那利頗為好奇,想到此人竟然睡了阿史那氏,給龜茲王布失畢戴了一頂綠帽後,竟然安然無恙,就覺得很牛筆。


    這堪稱是史上最牛逼的第三者吧?


    他走進了屋子,那利起身,瘦削的臉上浮起誠摯的笑意,“是武陽侯吧?”


    “是我。”賈平安拱手,雙方見禮。


    那利看著其實也就這樣啊!


    阿史那氏……賈平安馬上就排除了阿史那氏見色眼開的可能。


    就算是找雷洪也行啊!至少雷洪的胡須豐茂,功能比較多。


    那利微笑著,山羊胡微微翹起,“我一直對長安抱著極大的興趣,去過的人都說那裏的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


    你繼續讚美!


    賈平安在想著一些事兒。


    “……此次不知為何而來?”


    那利覺得許敬宗和賈平安都不可能一來就撕破臉,他們會溝通,了解,然後勸誡……這是龜茲的內部事務,隻要不是反對大唐,按照他的理解,大唐應當沒興趣管。


    我還以為你能一直忍著,直至成為神龜,誰知道你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賈平安說道:“聽聞你和阿史那氏私通?”


    沒有人會這麽問問題。


    一開口就是私通,更像是來砸場子的。


    那利再深的城府也憋不住了,麵色漲紅。


    身後一個將領怒吼,上前嗬斥。


    賈平安打個哈欠,“他說什麽?”


    通譯說道:“他是武陽侯無禮。國相為了龜茲嘔心瀝血……”


    賈平安緩緩看著將領,“你在質疑大唐?”


    將領搖頭,“我隻是質疑你對國相的態度。”


    外麵傳來了許敬宗的聲音,“在這裏,他就是大唐。”


    使者在外就代表著國家!


    將領看了那利一眼,那利笑道:“他太過莽撞了些,迴去我定然責罰。”


    賈平安說道:“你能決定大唐的行止嗎?”


    這是一口大黑鍋,嗖的一下就衝著那利飛來。


    那利不敢接,起身道:“不敢。”


    “那你說這些做什麽?”賈平安指著將領說道:“重責十杖!”


    那將領怒吼,兩個百騎過去,他反抗了一下。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被打暈過去的將領被綁在長凳上,兩個百騎興高采烈的在狠抽。


    那利已經恢複了平靜,微笑道:“是該責罰一番才好,多謝武陽侯。”


    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那麽唾麵自幹也是一種策略。


    呯!


    木棍打斷了。


    那利迴頭,就看到將領的腦袋用力抬起,然後無力垂落……


    “你!”


    他迴身看著賈平安,深吸一口氣,“我失禮了。”


    包東進來,“武陽侯,此人不禁打,才五棍就被打死了。”


    許敬宗冷著臉,“果然是不禁打。不過你等失了分寸,迴頭一人十杖。”


    “是!”


    可這十杖誰能保證存在?


    使團關門,內部什麽情況外界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說,許敬宗一番話就把百騎打死人的事兒抹過去了。


    那利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多謝許尚書。”


    賈平安冷著臉,“先前的話你卻並未迴答,你為何私通阿史那氏?”


    “沒有的事!”


    這是那利早就準備好的對策,矢口否認。


    你要說有人證,抱歉,那些都是汙蔑,我依舊是那個為了龜茲嘔心瀝血的國相。


    你們能如何?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準備迴去就做好各方安排,務必要把此次危機消磨掉。


    賈平安看著他,突然說道:“我們會調查此事,若是私通……”


    他沒說話,但卻握住了刀柄。


    那利微笑,“如此,我便迴去了。”


    許敬宗看著他出去,轉身進來。


    “那利和阿史那氏私通之事能確定?”


    “當然。”賈平安覺得這事兒沒跑了。


    許敬宗愜意的坐下,“那利會屈服。”


    賈平安坐在對麵,“許公,可還記得郭都護?”


    許敬宗倒吸一口涼氣,“小賈,你這是……想為郭孝恪報仇?”


    “我可沒說。”


    當年郭孝恪領軍攻伐西域,龜茲王布失畢和大將羯獵顛被擒獲。彼時的郭孝恪堪稱是縱橫西域無敵的存在。


    可他卻大意了,在被人提醒的情況下依舊中了那利的伏擊,中箭而死。


    許敬宗打個哈欠,“那就好。你要記住了,這是廝殺。當年開國時打打殺殺的,多少人殺了大唐這邊的人?可最後依舊被寬容,這才是正道。小賈,要走正道……”


    別的道不行?


    老許伏案打瞌睡。


    賈平安起身,尋了一件衣裳給他蓋上,順手關門。


    “兄長!”


    李敬業精力過剩的無以複加,一臉欲求不滿的模樣。


    “出去轉轉。”


    嚴格意義上來說,龜茲屬於大唐的保護國。賈平安在伊邏盧城中怎麽轉悠都沒事。


    他帶著李敬業剛出門,又迴身道:“包東,叫幾個兄弟來跟著。”


    李敬業大大咧咧的道:“兄長擔心什麽?有我在呢!”


    “在你個屁!”賈平安沒好氣的道:“當年郭孝恪就是輕敵了,結果在龜茲被伏擊,亂箭射死。”


    郭孝恪可是能縱橫一方的大將,被那利的麾下弄死了,先帝竟然能忍?


    賈平安設身處地想了想,覺得自己絕壁會弄死那利。


    具有西域風情的伊邏盧城讓賈平安流連忘返。


    前世他喜歡旅遊,最喜歡不同的風情。


    當他在一家富有異國風情的店鋪外麵駐足時,一個女人飛也似的跑來,躲在了他的身後,“救救我。”


    多麽熟悉的聲音,陪我在沙洲看美女。


    宋娘子?


    宋娘子一臉惶急,“求求你,救救我。”


    幾個大漢從街頭跑過來,獰笑道:“她在那裏!”


    賈平安冷冷的道:“為何追打?”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勁。


    龜茲是大唐的藩屬,我是大爺啊!


    大爺竟然還要和人解釋?


    占領軍啥模樣?


    賈平安努力迴想了一下,“打!”


    李敬業帶著人衝了上去,賈平安看都不看結果,迴身微笑,“宋娘子,又見麵了,好巧啊!”


    他其實想說,你這個出現的方式好騷啊!


    宋娘子喘息著,“我是跟著你們來的。”


    咦!


    這個時候不該是找理由,比如說‘好巧啊!’。但這樣有些不負責任,那就換一個說法,‘郎君,我和你有緣。’


    賈平安驚訝的道:“這麽有緣分?”


    說了對方的話,讓對方無話可說!


    宋娘子的臉頰顫抖了一下,眼睫毛……我去,好長的眼睫毛,賈平安想放一根東西上去試試能否承壓。


    “你走了之後,就有人莫名其妙的來問我,那日我帶著你們去酒吧,可認識了誰。我擔心會被人……”


    這時候……


    “你隻是一個弱女子!”賈平安歎道:“你隻能跟著我們逃。”


    “是啊!”


    宋娘子雀躍,“我今日才到……”


    “餓壞了?於是就去尋食物。”


    宋娘子的內心一定是崩潰的,所以臉紅了,“是啊!沒想到遇到了你,對了,還未問你的身份。可以嗎?”


    你特娘一個身材高大的大洋馬,學這種卡哇伊,和我家娃娃臉差了十萬八千裏!


    “大唐武陽侯賈平安。”


    宋娘子的眼中多了異彩,“你竟然是那位詩才無雙的武陽侯?我聽過你的許多詩……”


    一個漂亮異國妹子念誦著你的詩,不停的讚美,但凡男人都該發飄了。


    那些大漢都被捶的半死,李敬業迴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娘子,“屁股太小,不過伺候兄長也夠了。”


    “有人來了。”


    一隊軍士小跑而來。


    通譯上去交涉,迴身道:“武陽侯,他們說必須跟他們迴去一趟。”


    有趣啊!


    賈平安罵道:“讓他們滾蛋!”


    他轉身就走。


    異國風情不能當飯吃,他肚子餓了。


    宋娘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隻能看著幾個百騎一頓暴打,那些軍士屁都不敢放一個。


    迴到住所,許敬宗已經醒來了,正在吃飯。


    “竟然是米飯?”


    賈平安來了精神,弄了一大碗,就著幾個菜猛吃。


    吃完飯,他和許敬宗說了出去遇到的事兒。


    “那些軍士怕是故意的,就是想尋事。”


    “此事要查。”許敬宗陰著臉,“那利可是和阿史那氏私通了,要查清楚。”


    “我知道,迴頭就查。”


    今日出門他確定了自己一行人被盯著。對方用這種手段來試探,大概就是想試探大唐的態度,順帶想妨礙他們的調查。


    百騎出動。


    城中就有大唐人,雙方勾搭上了,加上原先百騎臥底的人,瞬間一張網就在城中拉開了。


    兩天過去了。


    “阿史那氏出來了。”


    許敬宗精神一振,“果然是奸夫**,這是要去尋了那利……”


    包東接個話頭,“睡覺。”


    “粗俗!”


    “是敦倫!”許敬宗板著臉,“要知禮。所謂男女敦倫,天之道也!”


    晚些消息傳來。


    “阿史那氏轉了一圈就迴去了。”


    操蛋!


    “這是戲弄老夫嗎?”許敬宗怒了,拍打著案幾,“可有法子?”


    包東欲言又止。


    許敬宗喝道:“說話,有功老夫幫你算。小賈但凡敢阻攔,老夫捶死他。”


    包東覺得老許被捶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他也不敢改換門庭。


    “就是……下官聽聞有藥,那等藥極妙,但凡男女吃了就會……”包東挑眉,一臉猥瑣。


    賈平安隨口道:“天竺神油?”


    許敬宗黑著臉,“哪來那等藥,無稽之談!”


    有雞呢?


    而且……


    老許竟然知曉?


    弄不好還親自試過。


    “許公。”


    許敬宗幹咳一聲,“老夫這是教你怎麽做人。”


    “是。”


    包東一臉順從,可特娘的身體微顫,分明就是在極力忍笑。


    “滾!”


    賈平安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隨即他跪坐下來,說道:“許公,此事不難。”


    “如何做?”許敬宗歎道:“老夫若是年輕二十歲,也能想到許多主意。”


    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賈平安說道:“阿史那氏的倚仗就是突厥人。而布失畢已經被她拋棄了,許公,你懂女人嗎?”


    許敬宗下意識的道:“老夫如何不懂?那些手段……”


    賈平安木然。


    許敬宗訕訕的道:“你接著說。”


    賈平安一臉老司機的從容,“女人,若是她隻想尋求下半輩子的安穩,那麽跟著布失畢是最妥當的。但她卻去尋了那利。看看那利,山羊胡,瘦的和骷髏似的,比雷洪還醜……”


    屋外,雷洪蹲下去,抱頭。


    賈平安的眼中閃爍著神彩,“她野心勃勃,想的便是趕走大唐。否則那利有什麽好?一巴掌拍死了,她還有什麽?眾叛親離!”


    許敬宗皺眉。“其實能強行帶走那利,可終究會讓龜茲內部紛亂。所以才說要尋個借口。阿史那氏的野心若是需要那利來實現,那麽她定然不會出來。”


    “那女人不出來,可我們能主動出擊啊!”


    賈平安起身,“此事需要布失畢配合。”


    許敬宗仰頭看著他,“多少把握?”


    邊上有禮部官員想說話,許敬宗看了他一眼,眼神淩厲。


    “把握很大。”


    賈平安很平靜。


    許敬宗點頭,“老夫馬上去王宮。”


    那個官員終於忍不住問道:“許尚書,武陽侯並未說出他的法子。”


    “隔牆有耳。”


    許敬宗很警惕,隨後進宮。


    布失畢矮胖的身體窩在王座上,身前擺放著許多美食,他在不停的吃。


    “許尚書。”


    布失畢接過侍從遞來的手巾擦擦手,喝了一口牛乳,“大唐難道要坐視那利和那個賤人逍遙嗎?他們會尋機顛覆龜茲,他們會投靠突厥人!”


    “你說的這些老夫都知道。”


    許敬宗平靜的道:“現在需要你來配合。”


    他盯著布失畢,良久,布失畢自嘲道:“我如今就是一個落魄的王者,隨便吧。”


    晚些賈平安就帶著人進宮了。


    “看,那就是賈平安。”


    側麵,阿史那氏帶著麵紗,看著賈平安大搖大擺的進了王宮。


    有人想搜身,被一巴掌抽的轉圈。


    “太跋扈了。”


    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來。


    賈平安側身,微微頷首,“竟然是王後嗎?我怎麽嗅到了味道?”


    這話有些輕佻。


    男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


    阿史那氏心中不屑之極。


    “騷臭味!”


    賈平安揚長而去。


    阿史那氏麵色微冷,揭開麵紗,“呸!野狗!”


    賈平安見到布失畢。


    這位龜茲王看著頗為沮喪,“你想要我如何配合?”


    當場表演捉奸記!


    賈平安坐下,邊上的侍從不滿的輕哼一聲。


    “出去!”


    包東目視侍從。


    侍從覺得委屈了,就看向了布失畢。


    布失畢看著賈平安,目光中帶著不滿。


    “你危在旦夕。”


    賈平安淡淡的道。


    布失畢點頭,“都出去。”


    等人走後,賈平安低聲說著……


    晚些,殿內傳來了布失畢的咆哮。


    “那個賤人,她怎麽敢?”


    阿史那氏坐在殿內,低聲道:“去打探一番。”


    侍女去了。


    晚些迴來,一臉驚惶,“他發怒了,砸了許多東西,而且外麵還多了不少侍衛。”


    阿史那氏冷笑,“這是想哄騙我,讓我以為他們尋到了證據?可笑。”


    可接下來卻不對了。


    賈平安出來了,盯著她這邊冷笑,隨即出了王宮。


    若是派人來盯著她這裏,那麽阿史那氏還不會那麽慌張。


    可賈平安卻動都不動……


    “王後。”


    打探消息的侍女又迴來了,“剛聽到那邊說……康利他們被抓了。”


    呯!


    阿史那氏麵色發白,“康利……”


    有人說道:“國相說康利很可靠。”


    “可他的麾下可靠嗎?”


    阿史那氏焦躁不安。


    “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國相可知曉?”


    侍女又迴來了,“他們要封鎖王宮。”


    阿史那氏咬牙切齒的道:“快去,快去告訴那利,讓他來救我,否則我會魚死網破。”


    一個侍女喬裝出宮。


    遠處,賈平安淡淡的道:“果然,出洞了。”


    包東不解,“武陽侯,你如何判定阿史那氏會沉不住氣?”


    “我們進城時,她本無需來,可卻來了。”


    “若是好奇心呢?”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都特娘的成了緋聞中的女主角了,她還有什麽好奇心?一個女人被傳偷情,有人來調查此事,她還有心思來看看這些人?”


    若是被冤枉,阿史那氏絕壁會在宮中不出來,等著結果發飆。


    若確有其事,她也會在宮中不出來,想辦法怎麽躲過這一劫。


    出來反而是個奇葩。


    所以人不能自作聰明。


    “兄長,那個宋娘子來了。”


    宋娘子臉紅紅的跑來了,“他們說你們在查王後偷情之事,我剛好知道。”


    “哦!”賈平安饒有興趣的道:“你知道些什麽?”


    “他們說王後幾次是從那利家對麵的宅子裏出來的。”


    “地道!”


    賈平安伸手拍拍宋娘子的肩膀,“很好。”


    宋娘子仰頭,一臉激動。


    “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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