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賈平安也沒見到大長腿,疲憊的準備躺下。


    吱呀!


    門被人推開了,一股子夜風吹了進來。


    門外,沈丘神色冰冷。


    “你身後若是帶著霧氣,說你是鬼沒人不信。”


    賈平安覺得這貨多半是被割淡後心裏扭曲了。


    沈丘飄然進來,冷冷的道:“今日蕭淑妃去陛下那裏請罪,陛下突然提及柳奭,蕭淑妃麵色劇變,隻是叩首。”


    這個女人啊!


    “我一直以為她是個跋扈卻簡單的女人。”


    我被騙了!


    賈平安一直覺得自己是老司機,但在李治那裏栽過,在阿姐那裏就不消說了,可沒想到竟然蕭淑妃也能讓他打眼。


    沈丘輕輕按壓了一下額際的頭發,覺得有些鬆散了,不禁微微蹙眉。


    “你這是自作聰明。”他輕蔑的道:“蕭淑妃能和皇後爭鬥多年而戰而勝之,得了陛下的專寵,你以為就是靠著跋扈?愚不可及。”


    “我隻是帶著善意去看這個世間。”賈平安反唇相譏,“而你,你看世間都是灰色的,你可有牽掛之人?”


    沈丘的身體僵硬了一瞬,迴身就走,“先前蕭淑妃去時,我在邊上戒備。”


    皇帝竟然懼怕蕭淑妃和柳奭達成了謀害他的協議?


    “這是……不至於吧?”


    賈平安覺得這是反應過度了。


    “帝王的安危難道就寄托在一個判斷上?”


    是了。


    賈平安覺得這話沒錯。


    但蕭淑妃就此涼了?


    “柳奭到底答應了蕭淑妃什麽,讓她願意為此出手陷害武昭儀,此事要著緊查。”


    沈丘飄然而去。


    “哎!你特娘的給我關上門啊!”


    沒道德的人!


    賈平安出去,就見沈丘站在左邊,一身白衫,就沐浴在月光中,看著很是孤寂。


    “我不該擠兌你。”賈平安覺得自己前麵的話說的過火了些。


    沈丘在整理自己的頭發,迴身,“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


    ……


    一夜好睡,賈平安醒來收了外麵晾曬的衣裳,再去吃了早飯,小日子就是這般的滋潤。


    肖玲來了。


    “武陽伯。”


    “何事?”


    肖玲看向他的目光很複雜。


    “公主說晚些想去外麵轉轉。”


    咱們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在屋裏嗎?


    外麵風大,不小心就受涼了。


    賈平安很無奈。


    晚些,他和高陽在外麵相遇。


    有一群官吏正好經過,高陽驕傲的道:“賈平安。”


    “臣在。”


    賈平安就像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


    高陽淡淡的道:“我要出行狩獵數日,你護衛,若是出了岔子,小心你的皮肉!”


    數日?不是半日嗎?而且不是你要狩獵我嗎?賈平安不知高陽為何這般說,但還是應了,“是。”


    那些官吏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賈平安,有人嘀咕道:“武陽伯竟然不敢和高陽公主翻臉,可見宮中說他對皇後不敬的傳言為假。”


    “是啊!”


    賈平安聽到這些嘀咕,不禁醉了。


    隻是一個配合的演出,竟然就能讓王皇後的陰謀落空了?


    高陽帶了一些人,到了沒有外人的地方,高陽依在他的懷裏,柔聲道:“郎君,先前可感到委屈?”


    這娘們!


    賈平安淡淡的道:“下次注意,不然嚴懲。”


    高陽抬頭,眼中水波流轉,“郎君,要不晚些就嚴懲妾身吧。”


    我!


    晚些,某個山洞裏,賈平安喘息如牛,高陽嬌媚如水。


    “郎君,我昨日去了皇帝那裏,提及皇後時,皇帝看著有些厭惡。”


    高陽果然就是我最好的內應。


    想到這裏,賈平安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高陽順勢倒在他的懷裏,伸手撥開被汗水糊在額頭上,擋住視線的秀發,低聲道:“過幾日皇帝會宴請在天台山的皇親,我會去。”


    她抬頭,“我定然會讓皇後沒臉。”


    “此事你別摻和。”賈平安擔心高陽摻和會讓局勢變化。


    “郎君覺著我辦事不力嗎?”高陽的身體扭動了幾下。


    賈平安揮手拍了一下。


    高陽臉色緋紅,“郎君,妾身錯了……”


    出了山洞時,賈平安精神抖擻,高陽卻需要挽著他的手臂才能站穩。


    李大爺的藥方果然靈驗啊!


    他帶著高陽在山間轉悠,遇到好景色就駐足觀賞。


    肖玲在後麵跟著,見公主不時仰頭,眼中全是愛慕的看著賈平安,就對身邊的侍衛說道:“我從未見公主這般快活過。”


    侍衛點頭,“公主以前肆意而為,看似快活,可卻見不到笑臉。”


    高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小鳥,快活的在山間飛翔著。


    到了半山腰時,高陽見到一棵大樹頗為有趣,就說要爬樹。


    她把長裙撈起來塞在腰間,膝蓋以下都露在了外麵,然後雙手把住樹幹。


    “掉下來我可不接。”


    高陽迴頭,得意的道:“以前在宮中時我就喜歡攀爬,阿耶說我前世便是男兒……”


    “有人來了。”


    高陽皺眉,順勢鬆手往下跳。


    這個娘們!


    賈平安接住了她,隨即幫她把裙子放下來。


    高陽飛快的道:“郎君,我的腿可好看?”


    賈平安迴想了一下先前,“好看。”


    高陽迴以一個嫵媚的眼神,隨即冷漠。


    那個驕傲的高陽公主迴來了。


    這裏有一條小徑,下麵一群人緩緩爬了上來。


    “是柳相和上官儀!”


    下麵一群人也是來遊山玩水的,為首的竟然是柳奭和上官儀。


    不對,後麵那是誰?


    李義府?


    柳奭是王皇後的人,也可以說是半個長孫無忌的人。


    上官儀是妥妥的帝黨,李義府也是帝黨,但卻是個牆頭草,後續投靠了阿姐。


    後麵還有些官員,大概是輪休,所以集體出行。


    小徑的邊上有個平台,大樹就在邊上。


    賈平安就站在那裏。


    柳奭抬眸,眼中閃過厲色。


    身著紅裙的高陽就像是一團火,站在了賈平安的身邊。


    “柳奭最近上躥下跳的。”高陽輕蔑的道:“最是無恥的一個人。”


    他並非是無恥,隻是太虛。


    柳奭的仕途和王皇後息息相關。當年王氏為太子妃時,柳奭因為是太子妃舅父的緣故被提拔為兵部侍郎;李治繼位後,王氏封後,柳奭水漲船高,被提拔為中書侍郎……


    這等官員後世大概會說是靠著裙帶關係升官,但在此刻卻頗為正常。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便是這個道理。


    柳奭第一個上來,他單手叉腰,目光掃高陽,拱手,“見過公主。”


    賈平安被他無視了。


    你竟然敢無視小賈?


    高陽微微昂首,鼻子裏冷哼一聲。


    你算個什麽?也配?


    柳奭沒想到高陽會給自己沒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李義府和上官儀跟上來了。


    “見過公主。”


    二人行禮,然後對賈平安微微頷首。


    所謂頷首就是一種打招唿的形勢,大家友情未滿,敬而遠之的一種姿態。當然,上官對下屬也是這種姿態。


    高陽微微頷首。


    李義府一怔,覺得高陽托大了些,好歹你出個聲啊!


    高陽淡淡的道:“有些臭。”


    這娘們,一棍子把三人全給抽了。


    什麽臭?


    我和小賈一直在這裏,自然不是他。那麽就是你們三人中的某一個的汗臭味。


    柳奭麵色平靜,忽略了高陽的話,看著賈平安說道:“武陽伯擅自闖入了太子府中,可知尊卑?”


    這話說的極好:沒說賈平安去拿人,而是揪住了賈平安沒有等待太子同意就闖入的錯處不放。


    柳奭這是瘋了?


    賈平安覺得柳奭和自己較勁真的不值當。


    但看看他眼中的恨色,賈平安就知曉王皇後把自己恨之入骨,轉過來反饋給柳奭,柳奭就當著一群人的麵想打他的臉。


    高陽握緊了小皮鞭……


    賈平安微微一笑,“柳相當時看到了?”


    “老夫去了太子處。”柳奭冷冷的道;“一個百騎統領,沒有陛下的令,你竟敢闖入太子之地,誰給你的膽子?”


    李義府看了上官儀一眼,心想這可是把陛下提出來了啊!你不上?


    上官儀看都不看他,知曉此人乃是個小人,這時候就想攛掇自己上,隨後他在後麵漁利。


    關鍵是賈平安三番兩次的讓上官儀沒臉,上官儀自然不會上。


    李義府和許敬宗不和,老許覺得李義府是個小人,所以每次遇到都一臉不屑狂傲,被李義府暗中記恨。


    於是皇帝的兩個心腹在這裏,卻袖手旁觀。


    “王忠良被你吃了?”


    賈平安譏誚的道:“王忠良當時就在門外,你莫非認為王忠良欺瞞了陛下?如此,賈某下次進宮當向陛下稟告此事。”


    柳奭最近進宮已經感受到了寒風刺骨,那些內侍看著他冷冰冰的,目不斜視,就像是交差般的把他帶到地方,隨後閃人。


    王忠良是李治的身邊人,宮中的大佬。


    事情發生時,王忠良就在外麵看著。你柳奭竟然無視了他,這是想對老王下手?


    內侍睚眥必報的多,柳奭下次再進宮,怕是要小心被人挖坑給埋了。


    柳奭深吸一口氣,“老夫說的是你!”


    “此事賈某和王忠良商議過。”


    賈平安笑的很可惡。


    “王忠良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沒想到柳相竟然覺著他不軌……柳相這是想插手陛下的身邊事嗎?是了,皇後也喜歡如此,一家人,自然不說兩家話。”


    賈平安一開口,就把這事兒陰謀化了。


    ——你柳奭想插手陛下的身邊事,可卻尋不到機會,於是借著我賈某人的事兒想把王忠良拉進來埋了。而這個圖謀的背後是誰?


    王皇後和你柳奭!


    “小人!信口雌黃!”柳奭冷笑迴身,“二位可為老夫見證……”


    誰敢?


    李義府竟然蠢蠢欲動。


    果然是個小人!


    但上官儀卻一臉懵逼。


    你們在幹啥?老夫怎麽一句都聽不懂呢?


    這便是聰明人。


    高陽冷哼一聲,“我可作證!”


    柳奭心中一喜,接著一冷。


    高陽用小皮鞭指著他,“你一路逼迫武陽伯,暗示王忠良瀆職。”


    臥槽!


    這個娘們好狠的心!


    柳奭麵色一冷,“公主慎言!”


    高陽倨傲的道:“我在皇帝那裏也是如此,怎地,你覺著不妥?還是說你家要插手皇室之事?”


    “他已經插手了。”


    賈平安一刀砍下去,上官儀仿佛看到了柳奭渾身飆血。


    好險,老夫剛才若是出言,高陽定然會把老夫也拉進去埋了!李義府看了高陽一眼,眼中迸發出了些陰毒之色。


    賈平安把這些看在眼裏,上前一步,擋住了高陽,“柳相這是想要逼迫公主嗎?”


    柳奭盯著他,“你會死無葬身之地,老夫對此深信不疑。”


    一股恨意就像是刀槍般的戳了過來。


    賈平安冷冷的道:“靠著皇後的舅父身份,你經曆了多少僥幸?真以為自己的才華能經天緯地?在賈某的眼中,你不過是一介幸臣罷了!”


    這是極大的羞辱!


    柳奭揮手。


    高陽下意識的揮鞭。


    啪!


    這一鞭抽在了柳奭的手臂上。


    柳奭捂著手臂慘哼一聲。


    “若非公主出手,賈某會讓你知曉什麽是拳怕少壯!”


    他迴身,“公主,下麵還有不少地方值得賞玩。”


    二人揚長而去。


    柳奭迴身,“二位可看到了?”


    他發誓今日要讓賈平安和高陽付出代價。


    老夫是陛下的人,你一個投靠長孫無忌的外戚,也想讓我助你?上官儀淡淡的道:“老夫還有事,先走了。”


    上官儀走了,那麽李義府呢?


    李義府說道:“一起。”


    剩下的官員們紛紛攘攘的,這個說要迴去有事,那個說肚子疼……轉瞬這裏隻剩下了柳奭和兩個隨從。


    山風吹過,吹動了柳奭的斑白頭發,看著格外的蒼涼。


    隨從小心翼翼的道:“阿郎,高陽公主和賈平安親近,不該在她在的時候出手。”


    今日的柳奭有些衝動了。


    柳奭看著漸漸往下走的高陽和賈平安二人,淡淡的道:“賈平安得了嘉獎,皇後那邊語焉不詳,可老夫總覺著皇後不對,看著就像是一截枯木,問了卻不肯說。今日老夫一直在套李義府和上官儀的話,可這兩個老賊都滴水不漏。”


    隨從訝然,“阿郎,你先前是故意的?”


    “老夫見賈平安在此……賈平安和許敬宗交好,而李義府和許敬宗交惡。李義府小人也!得了這等機會,定然會出手。”


    “可他今日卻忍住了。”


    “是啊!”柳奭苦笑道:“他忍住了,就說明皇後不妙了!”


    若是皇後的地位穩固,李義府就敢衝著賈平安齜牙咬一口,事後解釋說為了皇後的名聲,賈平安反而要挨收拾。


    “皇後!”


    柳奭的眼中多了悲色。


    ……


    賈平安帶著高陽在山裏轉悠了許久。


    迴來時,高陽就掛在他的身上,一臉嬌弱不堪的模樣。


    這個娘們騎馬狩獵打馬球都沒事兒,爬樹比我還厲害,竟然這般嬌弱……


    賈平安一臉嫌棄的道:“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高陽慵懶的道:“郎君不帶,我便掛在郎君的身上。”


    路過那個洞穴時,高陽的精神陡然就好了。


    要細水長流……賈平安幹咳一聲,“時辰不早了。”


    高陽看了他一眼,“我隻是想看看可落下了東西。”


    我信你的邪!


    迴到了住所,賈平安見外麵晾曬著衣裳,不禁暗爽。


    “兄長!”


    李敬業急匆匆的來了,見到高陽後就拱手,“見過公主,公主……公主怎地如此嬌美?”


    這貨啥時候這麽會誇人了?


    賈平安看了一眼,果然嬌美。


    我果然越來越美了嗎?高陽心中美滋滋,卻淡淡的道:“可是尋武陽伯有事?”


    “是啊!”李敬業一臉尷尬,卻不肯說。


    高陽冷冷的看了這個棒槌一眼,“小賈,過幾日咱們去山中狩獵,玩幾日再迴來。”


    賈平安應了,高陽昂首而去。


    麵對別人,那個倨傲的高陽便又迴來了。


    “公主真美。”


    李敬業就差點流口水了。


    “再美也不是你能惦記的!”賈平安真想拍這廝一巴掌,“尋我何事?”


    “對了,差點忘記了。”李敬業一拍腦門,“尉遲循毓和滕王先前尋你,說是有人在瀑布下聚眾吟詩作賦,公議的第一名可得玉石一塊。”


    “兄長。”李敬業一臉豔羨的道:“滕王得知你要出去狩獵數日才迴,就說那些人定然是打聽到了這個消息才敢開什麽文會。若是兄長你在,定然能把那塊玉石奪了來。”


    “沒空!”


    賈平安懶洋洋的,隻想洗個澡,然後享受一頓美餐,最後睡一覺。


    李敬業歎道:“我也想去。”


    “你去……”自取其辱這話賈平安不忍說出來。


    “他們說有隨行的婦人也去了不少。”


    皇帝要在此待半年,他有宮中的美人,但不能讓臣子獨守空房吧?


    所以隨行的婦人不少。


    “也有不少小娘子呢!”


    李敬業垂涎欲滴,“那些婦人好大的屁股。”


    “你遲早會被人捶死!”


    賈平安打個哈欠,“不去。”


    李敬業眼珠子一轉,“兄長,那塊玉石他們說能弄幾副鐲子呢!邊角還能弄些玉佩,玉扳指什麽的。”


    我的大小老婆!


    還有高陽!


    阿姐也得進貢一份吧。


    賈平安怦然心動,“罷了,帶你去看看美女。”


    二人隨即出發。


    ……


    瀑布灑落下來,濺起水花無數。


    下麵修建了一個水池,流水順著往下流淌,漸漸成了溪。


    水潭邊有大塊空地,此刻坐了不少人。古木參天,從邊上覆蓋了水池上空,格外的陰涼。


    一個男子站在水潭邊,負手吟哦著自己的詩。


    坐在上首的便是今日的主持者李素。


    李素四十餘歲,乃是宗室。此刻他含笑撫須,看著斜對麵坐著的李元嬰問道:“滕王可有了?”


    李元嬰號稱宗室人渣,在場的宗室都離他遠遠的,仿佛此人的身上帶著疫病。


    那些婦人和小娘子們坐在靠近山壁的陰涼處,紛紛看了過來。


    本王沒有啊!


    畫畫李元嬰自問能碾壓在場的所有人,可作詩……


    他本是來看熱鬧的,順帶看看那些婦人小娘子養養眼。


    可李素卻幾次請他作詩,不好拒絕。


    尉遲循毓低聲道:“這人幾次看你,眼神不屑之極。我說滕王,你以前究竟是幹了些啥,以至於宗室的都看不起你。”


    本王以前隻是渣了一點!


    那邊的作詩完畢,李素舉杯喝了一口,神色淡然,“滕王?”


    該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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