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戰馬在疾馳。


    前方,兩騎在奔逃。


    賈平安指指左邊,雷洪帶著三個兄弟包抄了過去。


    “參軍,他們就在前方。”


    賈平安吩咐道:“留下五人在後麵。”


    包東不解,但依舊執行了。


    “圍住了!”


    前方的倭人果然往左邊的寬敞處轉向,被百騎給兜住了。


    “參軍這兵法,厲害!”


    賈平安策馬過去,就聽有人喊道:“參軍,不對,隻有一人。”


    馬丹!


    果然狡黠。


    兩騎其中一個是矮小的倭人男子,另一個卻是假人。


    那倭人在嘶吼,然後揮舞著手中的短刀,大概是挑釁求單挑。


    “撒比!弄死他!”


    賈平安策馬迴去。


    身後箭矢齊發,那倭人被射成了刺蝟。


    “參軍,那麻野不見了。”


    賈平安派出人手在周圍搜索,可一無所獲。


    “她能到何處去?”賈平安皺眉,“她沒有過所,一旦遇到關卡就會被追殺。能到哪去?”


    “參軍,前麵就有關卡。”


    “那女人怕是早就過去了。”


    賈平安也在犯嘀咕,心想那個女人難道真有混過去的本事?


    “她留下一人作為牽製,自家估摸著早就跑遠了。”


    雷洪扯著胡須,苦大仇深的道:“迴頭某弄死她!”


    包東幹咳一聲,“就算是要弄死,也是參軍出手,哪輪到你了?”


    哎!


    沒擒住麻野,讓大家沮喪不已。


    “別著急……”賈平安微笑道:“此事已經成了,麻野的生死隻是小事。”


    包東詫異的問道:“為何?”


    賈平安說道:“當初讓倭人看到大唐對新羅人的親切,這便是離間之計,雅香一直在咱們的視線內,那個倭人……雷洪。”


    雷洪策馬上前,得意洋洋的道:“參軍令某帶著人盯著那三個倭人,二十三日前,其中一個倭人悄然出去,參軍說不管……就是讓那人迴去報信。”


    ……


    所謂關卡,一定要設在險要處,讓人隻能從這裏過。


    前方的關卡左右皆是山,堪稱是險峻。


    數名百騎就在關卡的後麵,盯著過來的人。


    “廢物!”


    麻野站在山上,扒開了樹枝,看著下麵的關卡,不屑的笑了笑。


    “所謂的百騎之虎也不過如此,看著洋洋自得,可哪裏知道我的手段?唐人如此,倭國未必沒有希望。”


    一條繩子被綁在大樹上,麻野的身形輕盈的彈動著,不斷向下而去。


    後麵來了一支商隊,目的地是海州。裏麵有個女子年齡和她相仿,她等的就是這個。


    那個女子是個傻的,一張黑不溜秋的臉,整日低頭不說話,就隻知道幹活。


    嗬嗬!


    隻要幹掉她,冒充她一路到了海邊……


    麻野心中得意,然後順著山勢往下去。


    到了山下,她悄然往左邊去。


    商隊正在過關卡。


    麻野等他們過了之後,這才裝作行人的模樣走在前方。


    一直到下午,商隊在逆旅歇下。


    麻野等到了晚上,就悄然摸了進去。


    逆旅的邊上就是驛館,幾個官員入住,此刻正在飲酒作樂,聲音很大。


    這便是天助我也!


    麻野順著摸到了那個女子的住所門外,側耳傾聽了一下,然後一推,竟然就推開了房門。


    這等商隊出行,除去為首的人之外,其他人別想點燈耗費錢財。


    她聽到了均勻的唿吸聲,不禁羨慕著這個傻女人的睡眠。


    一沾枕頭就睡,這等人要麽是有些問題,要麽就是心性豁達,什麽事兒都不掛心。


    她沒用刀,而是伸出了雙手,準備扼斷傻女人的咽喉。


    呯!


    房門猛地被踢開,火光乍現。


    麻野毫不猶豫的閃避,可預料中的箭矢並沒有來。


    她衝向了窗戶。


    呯的一聲,窗戶粉碎,可一杆長槍堵在了外麵,作勢欲捅。。


    麻野迴身,摸出短刀。


    房門內,賈平安站在中間,兩邊是包東和雷洪,身後還有數名百騎。


    麻野目光閃爍,“賈參軍……”


    包東得意的道:“參軍說你狡黠,人人都想著你早跑了,可參軍說你定然在後麵,於是咱們就在關卡外守著。我等就看著你從山上下來,參軍說看看你的手段,於是才放你到了此處。”


    麻野眸子一縮,“賈平安……”


    話音未落,她就撲向了床上茫然坐起來的傻女人。


    包東衝了過去,橫刀劈斬。


    麻野的頭發都被刀風卷了起來,她尖叫一聲,短刀半途撤迴,格擋,隨後竟然衝向了賈平安。


    “閃開!”


    賈平安的眼中有興奮之色,等麻野撲過來後,橫刀當頭斬殺。


    什麽刀流,沒有遣唐使,沒有百濟高麗把大唐的先進東西傳過去,倭國不過是野人之國罷了。


    這一刀他傾盡全力。


    鐺!


    麻野的短刀擋不住,隨即滾地。


    賈平安長刀連續劈斬,麻野滾到了床邊,再無去處。


    橫刀就擱在她的脖頸上。


    賈平安獰笑道:“賤人,你再跑一個試試?”


    包東提醒道:“參軍,小心她自盡。”


    賈平安不屑的道:“倭人狡黠殘忍,自盡是不可能自盡的。”


    “拿下!”


    兩個百騎上來,粗魯的捆住了麻野。


    那個傻女人抬頭,賈平安看了一眼,“這女人怎麽迴事?一聲不吭。”


    外麵,商隊全數被驚醒了,正在院子裏嘀咕。


    “看,都是拿刀的,還有弓箭,那個傻女人怕不是殺了誰呢!”


    “她能殺誰?”掌櫃冷冷的道:“傻乎乎的,隻會被人殺。”


    雷洪出來,問道:“這屋裏的女人誰知道是啥迴事?”


    掌櫃上前,拱手道:“那傻娘子就是老夫鄰居家的,她父母窮,後來把她丟在老夫的商隊裏,隻要幹活給飯吃就成……有些傻。”


    雷洪迴身往裏看了一眼。


    傻娘子正好抬頭,那黑乎乎的臉上竟然被淚水衝刷出了兩道白色的痕跡。


    看到雷公臉的雷洪,她的眼神從茫然變成了期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驅使著她從床上蹦了起來。


    “你娶了奴吧!你娶了奴吧!”


    瞬間雷洪就覺得眼前大放光明,仿佛一道大門向著自己打開了。


    “好!”


    他走了進去,仔細看著傻娘子,認真的道:“你怕不怕某的胡須?”


    傻娘子搖頭,“不怕,奴就怕餓。”


    雷洪猛地扯開胸襟……


    我去!


    一團胸毛啊!


    雷哥果然不愧是百騎中最有男人氣的漢子。


    雷洪一臉期冀的問道:“怕不怕?”


    傻娘子搖頭,“不怕!”


    雷洪竟然要扒拉自己的褲子……


    “住手!”


    賈平安及時喝住了他,笑罵道:“先問清楚再說,別特娘的就耍流氓。”


    雷洪拱手,“懇請參軍為某做主。”


    沒有賈平安出麵,他帶不走傻娘子。


    賈平安出去,掌櫃在外麵拱手問道:“敢問貴人,那傻娘子所犯何事?”


    賈平安沒說話,指指外麵,和掌櫃一起出去。


    到了逆旅的外麵,賈平安問道:“那傻娘子是怎麽迴事?但凡有假話,某封了你的車隊!”


    掌櫃看了他一眼,“敢問貴人……”


    你說話牛筆可以,但你得有相迎的身份對應,否則某不搭理你。


    賈平安淡淡的的道:“百騎賈平安。”


    “賈參軍!”掌櫃身體一個激靈,退後了一步,“見過賈參軍。”


    娘的!


    怎地是這個掃把星?


    掌櫃說道:“那傻娘子姓賀,家中窮,有三個兄長,兩個弟弟,從小就在家幹活,大些後她爹娘尋了某,說是隻要給口吃的就行,讓她跟著商隊做事。但某不是那等人,每年也給她一貫錢,隻是都被她爹娘拿走了。”


    “這萬惡的社會!”賈平安覺得這女人真心慘。


    “這女人在商隊裏……可有人欺負她?”這年月娶妻還得講究些事兒,賈平安順帶問了,免得雷洪不認賬。


    掌櫃歎道:“有啊!一路出來,那些家夥見到女人就眼紅,隻是某想著一年隻給她一貫錢,還被爹娘給搶走了,再讓她被人欺負,某就怕死後要淪為畜生,就出手護著她。”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這女人某要了。”


    掌櫃一驚,“可是犯事了?”


    “和一件事有牽連,不過不大。”賈平安從掌櫃的話裏已經分析出了情況:那賀娘子家中窮也就罷了,反正都是男兒,出去掙錢也能養活自己。可爹娘不把她當人,丟一個女人在商隊裏,那便是羊入虎口。而且一年一貫錢的工錢竟然也能狠下心來搶走……


    若是他說是百騎的人看中了賀娘子,掌櫃迴去一說,那家人怕是會蜂擁而至,繼續吸血。


    掌櫃一聽就急了,“可要如何?”


    “不如何。”賈平安笑眯眯的道:“她以後換個地方幹活而已。告訴她的家人,想要人就來百騎。”


    晚些百騎的出來,看到被捆成了粽子的麻野,都捂嘴噤聲。


    “那傻娘子怕是犯事了。”


    “看看那個女人,這身段,真是讓人心動呐!”


    ……


    迴到長安,賈平安第一件事是把賀娘子丟在了家中,讓杜賀的娘子來和她交流。


    “想娶她,也得緩過這陣子了再說。”


    雷洪興奮的應了,說是要迴去數錢。


    “某存了不少錢,夠娶妻了。”


    “賤人!”包東怒了。他的錢一部分給家用,一部分用在了女人肚皮上,所以格外的窘迫,堪稱是月光族。


    唐旭正在和邵鵬議事,談及了麻野失蹤的事兒很是頭痛。


    “倭國人……陛下不喜歡他們,說那些人野心勃勃,總是覬覦著新羅。”邵鵬顯然也不喜歡倭人,“可那些野人難道還敢和大唐齜牙?咱覺著不能。”


    唐旭歎道:“可麻野此事怕是有預謀,先是跑了一人,隨後再跑……”


    “校尉。”


    “參軍他們迴來了。”


    唐旭起身,“如何?”


    邵鵬說道:“能如何?那麻野蓄意逃跑,這天地之大,不好抓啊!”


    說話間賈平安就進來了,身後跟著兩個百騎,就像是挑豬仔般的挑著一個女人進來。


    “喲!這是誰?”邵鵬看了一眼。


    “這便是麻野。”賈平安拱手,“某還得去一趟感業寺,校尉,邵中官,這女人就交給你們了。不過這女人狡黠,不可輕視。”


    他前腳一走,邵鵬就感動了,“小賈擒了人,不說誇功得意,馬上就去巡查感業寺……那個……”


    值房內,幾個小頭目都在,邵鵬感慨道:“你等都要學學小賈做事的態度,認真,不怕辛苦。莫要以為自己了不得,什麽自家是大才,什麽手段了得……在小賈這裏,可敢比一比?”


    眾人黑著臉,本來高興的心情都鬱悶了。


    抓到麻野是件喜事,可老邵你拿賈平安來埋汰咱們幹啥?


    咱們是比不上小賈,可你就不能不說出來嗎?打咱們的臉有意思?


    包東猶豫了一下,邵鵬指著他道:“有啥話要說的?趕緊說。”


    “校尉,邵中官,參軍有話……”


    邵鵬笑道:“這個小賈,總是這般神神秘秘的,可見少年還是不夠穩沉,老唐啊!咱們還得要幫扶一把才是,老唐……你啥意思?”


    唐旭擺手,肅然道:“耶耶有種不祥的預感,看看包東,就和起不來了似的,小賈的話,耶耶擔心又要被他給坑了。”


    “哪有。”邵鵬依舊堅定。


    包東幹笑了一下,“其實……三個倭人最先跑了一個,參軍知曉,不過參軍說放一個迴倭國去,讓倭人以為大唐和新羅親密有加才好……”


    邵鵬的臉色青了一下。


    唐旭一拍案幾,“娘的!耶耶就知曉這個小賈……特娘的!也就是說,那麻野跑不跑關係不大?”


    包東低頭,不打自招。


    唐旭氣壞了,“咱們在此焦慮不安,生怕出什麽紕漏,他倒好,瞞著咱們……追他迴來,耶耶今日定然要讓他好看。”


    包東縮縮脖頸,“校尉,參軍說……去追趕的時候不知曉能否抓到麻野,若是抓不到,迴頭就說正好讓她迴去報信,讓倭人誤會。”


    唐旭連苦笑都沒了,罵道:“那個小賈,把咱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邵鵬卻想清楚了,“此事就是小賈為咱們考量,若是抓不到,那便是故意放他們去報信,如此咱們也不必糾結,多好?”


    唐旭氣抖冷,“他早說不行?”


    邵鵬冷笑道:“早說……早說你能懂?那鴻臚寺的朱韜專管和外藩打交道之事,他精通這些,可依舊對小賈讚不絕口,還想挖牆腳……這樣的小賈,你不珍惜,別等著他被鴻臚寺給挖走了!”


    唐旭一想也是,但覺得憋屈啊!


    “他瞞著咱們……不對,這小子一來就說去感業寺巡查,分明就是怕某收拾他,這也能忍?”


    “為何不能?”邵鵬雲淡風輕的道:“既然是大才,自然要另眼相看,若是對待大才也和對待包東這等飯桶一般,那大才能傾力為百騎效力?老唐,不要吝嗇,不要焦躁……”


    唐旭氣得渾身發抖。


    包東氣得渾身發抖。


    咱怎麽就是飯桶了呢?


    “包東去煮茶來。”唐旭的心情不好,“把那麻野帶進來。”


    兩百騎押著麻野進來了。


    唐旭直接問道;“為何逃跑?”


    麻野看了值房內一眼,然後未語淚先流,“奴怕賈參軍,他說……他說要奴跟著他,和奴隸一般,成為他的禁臠……”


    她先前在外麵聽到這位校尉大發雷霆,而起因就是賈平安那個小畜生。


    於是……


    利用女人的優勢來哭訴,來煽風點火,那效果是相當的好!


    唐旭臉上的橫肉彈動了一下,麻野心中竊喜,就裝作哀怨的模樣,以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邵鵬隻是在笑。


    啪!


    唐旭一巴掌扇去,麻野的左臉迅速腫脹起來。


    她愕然……


    為啥?


    唐旭罵道:“賤人,小賈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做他的奴婢,比你在倭國做上等人還強!耶耶罵小賈,上次小賈咋說的……”


    包東覺得自己要倒黴,趕緊說道:“打是親,罵是愛,感情到位用腳踹。”


    “對!”唐旭冷笑道:“你個倭國賤人,竟然以為某會見色眼開嗎?帶出去,等小賈迴來讓他來收拾這個女人,收拾不好,耶耶兩罪並罰。”


    迴過頭,他淡淡的道:“某說的可對?”


    “大多對。”邵鵬很淡定的道:“就一個地方錯了。”


    “何處?”唐旭不解。


    沙鵬說道:“見色眼開……你本來就是這等人。”


    “狗內侍,真當某的刀不利嗎?”


    “那便試試。”


    兩個大佬要火並了。


    包東膽戰心驚的在煮茶,其他人全跑了。


    ……


    賈平安一溜煙去了感業寺。


    元日對於感業寺來說也有些節目,比如說夥食更好些。


    武媚站在邊上,幾個女尼衝著她在嗬斥。


    “就你了得,整日不出門,住持還讓人給你送飯,嘚瑟!憑什麽?真當自己還在宮中呢?可你在宮中原先也不受寵,先帝壓根就看不上你,你得意個什麽?”


    這些女人在感業寺許久了,可戾氣卻越越來越多。


    武媚隻是不理。


    但這些人漸漸的就開始脫軌了,汙言穢語什麽話都敢說。


    “住持來了。”


    那幾個女尼這才罵罵咧咧的住嘴。


    娃娃臉住持最多嗬斥一下,有啥了不起的。


    “賈參軍!”


    好人先前在勸說,結果也被狂噴,見到賈師傅後,不禁眼前一亮。


    少年看著更俊美了些呀!


    而且目光看過來,竟然多了威嚴。


    好人不禁覺得心跳加速,臉上發熱。


    賈平安沉聲問道:“在鬧騰什麽?”


    武媚給他使個眼色,示意他別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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