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內


    “皇上,聽說你又給那殷氏晉了位分?”


    夾了一個籠蒸蝦餃放進紋著繁瑣花紋精致小碗中,太後鄭氏似是不經意問道。東方恪點點頭,並不遮蔽道:“殷氏救駕溶兒有功,朕升她的位分賞賜是自然。”


    “這個我讚同。”對麵的東方溶將食物塞滿了嘴巴,聽到東方恪如此說,她點頭如小雞啄米附和道:“人家為了救我差點把命搭上,賞點東西封個位分也是應該啊!皇兄,我之前的事都知道錯了,一會兒我想去重華宮看看殷充媛,可以嗎?”


    “想去就去吧。”東方恪批準了東方溶的請求,東方溶歡唿一聲,頓時淨了淨手就離了雕花細木餐桌,向著東方恪還有鄭氏請安後,便如同小鳥般“飛”出了宮殿。


    此時諾大的餐桌就剩東方恪與鄭氏兩人,鄭氏將手心的碧色紋理竹筷擱置一旁,“難道皇帝不覺得對那殷氏太過寵愛了?”


    “太後想說什麽?”同樣擱置了竹筷,東方恪抬眸反問。鄭氏一滯,“哀家並沒別的意思,隻是殷氏進宮時間尚短。這麽短的時日連升兩級,這讓其他的嬪妃怎麽想?”


    “太後多慮了。”淨了淨手,東方恪慢條斯理道:“若是她們其中有誰也為溶兒擋一劍,朕當然也是會晉封的。”


    “這麽說皇帝對那殷氏隻是感謝擋劍之情了?”鄭氏雙眸一亮,對於東方恪語中的意思大膽猜忌。東方恪不點頭也不否認,太後欲要再開口,被他的一句話堵了迴去,“食不言、寢不語。太後,還是趁熱用膳吧。”


    鄭氏臉色一變,麵上竟透出了窘迫的紅暈出來,她不該這麽心急的。平複了下情緒,鄭氏重新換上笑顏,使了一下眼色,領事嬤嬤立刻讓人把她吩咐膳房精心熬製許久的燉湯呈上。


    再說東方溶離了仁壽宮大殿,領著貼身侍女涼音一路穿過幾道拱門直奔大門而去,就在她即將走近最後一道拱門的時候,宮牆的另一處傳來的竊竊私語不禁讓她慢了腳步。


    “聽說皇上又把那個殷婉儀晉封了呢!真是個狐狸精的胚子,就會勾引皇上…”


    “快別說了,她還是個禍水呢,都害公主差點被人行刺了!”


    “據說公主還自責不已呢,那個禍水真是手段高明,恐怕大家又要被那個禍水給收買人心了!”


    “你們在議論什麽?”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東方溶幾步穿過拱門一聲冷嗬。幾個穿青翠色宮裝的女子一迴頭見是她,幾乎嚇得掉了魂,紛紛俯在地上為自己求情。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呀!奴婢知道錯了!”


    求饒聲此起彼伏,東方溶冷哼,“知道錯了,你們錯哪了都說說?本公主洗耳恭聽!來來來,都說說讓本公主聽聽。”


    “這…”幾名侍女麵麵相覷,呆愣兩秒重新俯在地麵哭饒。東方溶一看這些人背後嚼舌根,麵上卻不敢承認就氣不打一處來,正待狠聲訓斥,身後右側的涼音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公主,這是在太後宮裏,你可別不顧太後的麵子…”


    涼音的話讓東方溶鬱悶了幾分,太後的宮裏,她是晚輩,自是不好越級教訓她的宮人的。冷哼一聲,東方溶警告幾人:“你們都記著,下次再多嘴多舌背後聚在一起嚼舌根,本公主定要稟告太後,還不快滾?”


    “是是,奴婢記住了!奴婢這就告退…”


    網開一麵,幾名宮女如獲大赦,紛紛表示知錯後便腳底抹了油一般退去。目送她們消失,東方溶調整了一下心情繼續朝著“目的地”出發。


    陪著鄭氏用完膳以後,東方恪也相繼離去。親自送東方恪離了宮門,鄭氏這才由著領事嬤嬤迎秋將她攙扶進殿去。不一會兒有身著紫色宮裝的中年女子匆匆而來停在大殿外,知道太後等候多時,大總管馮元連忙將她帶了進去。


    “太後娘娘果然料事如神,老奴讓幾個宮女去試探,正如您所預料的一樣,公主聽到她們議論的內容,的確對幾個宮女大發雷霆。”這紫色宮裝女子叫迎春,和迎秋一樣,都是太後的多年心腹。


    “果真是讓哀家失望。”


    撥弄著護甲,鄭氏頭也不抬的拋出一句。迎春迎秋噤聲,明白她這是壓印怒氣的前兆。


    說來也是,太後娘娘一直對皇上的妃嬪極為上心,作為長輩她不好直麵去試探哪個妃嬪,嘉和公主的性子一向火爆衝動,太後就時常安排宮裏的宮人特意在嘉和公主來的時候嚼舌根故意給她聽見,一般嘉和公主聽到,都會跑去那妃子宮中大鬧一場,這樣一來新妃的氣焰就會低很多。


    誰知這次輪到殷婉儀,不成想馬場居然來了刺客,殷婉儀這一擋,公主竟像被灌了*湯一樣生不起再去“折磨”她的心思。這麽多年嘉和公主一直深受太後喜愛,如今居然為了一個妃子出麵嗬斥仁壽宮的宮女,這怎麽能讓太後不生氣?


    想歸想,兩人默契的誰都不開口勸慰。因為鄭氏有個幾十年的毛病,生氣時不能勸,一勸就會火上澆油,外加引火燒身,早些年幾個不懂事的多了幾句嘴,如今輪迴一世怕也有十多歲了。


    從太後宮裏出來,東方恪吩咐皇攆迴了乾清宮,批完折子後置身於樹木林立、四周花團錦簇的涼亭裏,他一人倒酒獨酌。


    幾個月前傅太師曾提及關於星宿的話,矛頭直指的便是皇城西南方向所在的殷家。福禍相依,東方恪對於星宿並不是十分熱衷,傅太師一直在他的耳邊念叨,被念叨的沒了法子,他才留意起殷家這個送進宮的女兒。


    讓他沒料到的是,殷忠賢的這個女兒似乎還給了他不少“驚喜”。刻意挑在舊疾複發侍寢,被“易容”的梨花簪隨身不離、馬場上誅殺兇悍的刺客、對疼痛超常的忍耐力…但這一切竟是個從小養在深閨的嬌嬌小姐做出來的。細數最近發生的一幕幕,東方恪發現,對於她,他想探知的領域越來越大了。


    前兩日見她昏睡中始終叫喊阿娘,他一時心不忍讓人傳了殷夫人過來。可現在看來她們母女的感情並不好,包括那個以前從沒聽殷相提起的庶妹,不然她不會在意識還不清醒的的情況下潛意識對她的庶妹動手,雖然她恢複意識時鬆開了手,但眸中那抹恨意還來不及散去。


    看來,他是該派人好好查查他這個新晉的愛妃了。想到這,東方恪放下了倒酒的右手,“墨弦。”


    “屬下在。”涼亭裏無聲無息多了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錦靴,雙手抱拳單膝下跪行禮。


    冷冷吩咐在微風中逐漸散去,墨弦領命而去,很快消失在這涼亭裏。


    端坐在石凳,東方恪的手指搓磨小巧的酒盅周身。想到即將剝開的“真相”,他的眸色不由變的更加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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