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師傅將病人的唿吸機取下後沒多久,病人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兩下,一口氣沒喘過來兩腿一蹬人就走了。


    看見市殯儀館的人竟然都是如此習以為常的行事作風,我驚訝到不知所措,雖然家屬已經放棄搶救了,不過生死有命,從人道主義出發還是要等到老人咽氣才能拔管,不然說白了,這和謀殺有什麽區別。


    “吳師傅,你們…;…;”


    我衝進病房就要和吳師傅理論,可我一句話還沒說完,吳師傅的視線越過我往門口看去,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麽,他竟然將吸氧罩和氧氣管塞進我的手裏指著我說道。


    “你這個年輕人也太不像話,怎麽能這麽魯莽就把病人的管子拔了,你經過家屬同意了嗎?你們殯儀館的師傅都教你們這樣做事的嗎?”


    我聽得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吳師傅這是準備唱的哪一出?


    隻聽身後有人小跑了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趴在老人身上就是一個勁的哭。


    “媽啊,你怎麽就走了,我的媽呀…;…;”


    忽然有一股力量從後麵猛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直接跪倒在老人的病床前,就看見一個壯漢揪住我的衣服領子將我提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我操尼瑪,誰他娘的同意你拔管子了。”


    這壯漢罵著一個直拳打在我鼻梁上,我的後腦勺直接撞擊在鐵架床。


    前後夾擊的疼痛讓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感覺鼻子下邊有一道液體流出,我伸手摸了一下後腦勺,隻感覺是一陣的濕熱,放到眼前一看就見一手的血。


    就在這個壯漢想要再次對我下手的時候,老錢及時出現擋在了我麵前,將那壯漢剛剛抬起的手給攔了下來。


    “兄弟,有話好好說,我們是城西殯儀館的,接到通知來給老人辦後事的,你現在打人是怎麽個情況呢?”


    “我們連老人的最後一麵都還沒見著,這小子就把氧氣管拔了,打人?我還想殺人呢!”壯漢是越說越氣憤,舉著拳頭又要衝我招唿過來,幸好老錢在前邊攔著。


    吳師傅他們一行人像是看熱鬧一樣站在一邊默不作聲,此時氧氣罩就在我的手上,病房內又沒有攝像頭,當時我又沒有其他人證,可以說是百口莫辯。


    後腦勺的血流如注,就這一會兒功夫頸部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眼前是一陣的眩暈,趙師傅看出我的情況不對,趕緊將我攙出了病房往護士站去。


    就在護士對我的傷口進行包紮的時候,我看見吳師傅他們四個人已經抬上死者的遺體走了,臨了剛剛打我的那個壯漢還在護士站前指著我罵道。


    “你們這幾個人給我等著,不把你們殯儀館告到底,我李源財三個字倒過來寫。”


    才剛踏入社會無權無勢的我,不知道這場官司到底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揍,未來又不知道是不是有牢獄之災。


    護士說我需要觀察兩天,給我安排了病房,一直到進病房之後我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對於這件事我實在太憋屈了,但就算我說了,也不知道老錢和趙師傅是不是會選擇相信我。


    老錢抹了一把臉,在病床前蹲了下來說道:“都怨我,你好好和宋小姐吃飯不就沒事了,我非要拉你來蹚這趟渾水。”


    “錯在我,早就該想到九斤鬥不過姓吳這個老鳥。”趙師傅一臉懊悔的說道:“這次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他們兩個的喪氣樣兒,我實在忍不了了,“難道你們也以為是我拔了氧氣管?”


    “這還用想嗎?就算再借給你十個膽你也不敢。”


    老錢冷哼了一聲道:“市殯儀館這些雜種做這種事也不是一迴兩迴了,每次我們讓護士幫忙拔管子,都要包兩百塊錢紅包給她們壓煞,姓吳這孫子每迴為了獨吞這兩百塊錢都是自己親自動手拔的。”


    “這麽多年了,他怎麽就沒遭報應呢?”趙師傅歎了口氣說道。


    “鬼也怕惡人啊。”老錢說道:“你沒看見他手上還有一串佛珠,聽說是什麽高僧加持過的,所以他才敢這麽囂張。”


    趙師傅寬慰了我兩句之後,便和老錢兩人迴了殯儀館。


    第二天謝館長就來找我談話了,想來應該是死者家屬鬧到殯儀館去了。


    “謝館長,這事真的不賴我,我沒拔氧氣管…;…;”我趕緊辯解道。


    “我知道,這事趙師傅都跟我說了,目前的情況就是亡者家屬這邊的態度很堅決,而且他們又有人證和物證,為了平息家屬的情緒,我們商量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謝館長看了我一眼試探性的問道:“因為你還沒有轉正,算是臨時工,所以我們打算對外宣布開除你。”


    聽到這裏,這股從昨天積攢到現在難以遏製的怒火終於要爆發了。


    “不過。”謝館長看我臉色一沉連忙補充道:“不過作為殯儀館對你的補償,我們殯儀館可以將你之前欠下的殯葬管理費一筆勾銷,並且你父親所有的殯葬費都由殯儀館方麵出。”


    我想了想,之前也是為了還清這筆債務好讓我父親早日入土為安才來殯儀館工作的,如今謝館長都已經答應我父親所有的殯葬費都由他們出,那對於這份工作我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對於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見我沉默不語,謝館長接著苦口婆心的勸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但真要打官司,傳出去對殯儀館影響不好,不如你就全部都擔下來,我再額外給你補償…;…;”


    當初我進殯儀館是我沒得選擇,如今我離開殯儀館一樣也是沒得選擇,我答應了謝館長的所有要求。


    我不僅要被開除,殯儀館方麵為了給家屬一個完美的答複還要對外發布公告,而且家屬要求我必須在老人出殯當天,到老人靈前磕頭燒香賠禮道歉。


    留院觀察了三天,第三天剛好是老人出殯的日子,我頭上還纏著繃帶就提前辦了出院,老錢特地開車來接我,說是不放心我一個人過去。


    老人的告別式在市殯儀館舉行,沒想到主持告別式的司儀居然就是吳師傅,自然而然的就要跟這些人打照麵,反正我已經被開除了,也沒打算在這行混了,所以也沒給他們好臉色。


    可看見他那副訕笑的嘴臉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但眼下對比起他,我更加不受這些家屬的待見。


    如果眼神是一支利箭的話,我隻怕早就被萬箭穿心了。


    老人大幅的遺照擺在正中間,微微上揚的嘴角笑的是一臉的慈祥。


    在這個事件中我問心無愧,自然是昂首闊步的走到老人的靈柩前。


    “你居然還真有膽子來,給我媽跪下磕頭。”李源財剛要走上前來,緊隨我身後的老錢連忙上去將他擋住。


    “讓老人一路好走,早登極樂,告別式不好鬧出事情來,好說不好聽。”


    吳師傅作為司儀點了三根香遞給我。


    周圍的人都在小聲議論,戳著我的脊梁骨指指點點的,可是罪魁禍首卻心安理得的站在老人的遺照邊上,我的內心簡直比竇娥還冤。


    拜了三下,我將香插進香爐裏,衝著老人的遺照就跪了下來。


    “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有罪的人,您千萬一個都別放過。”


    我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吳師傅看,隻見他臉色微微一滯,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馬上將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


    就在我站起身的時候,整個香爐突然起火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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