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靈氣潰散,漫天泥水化作一道道無形的靈氣,在天地中化作一股股微風,將兩人渾濁的衣袍掀起,這一擊,兩人同時朝後退了一步,平手。


    “師弟,吾聽聞,但凡吾浣衣峰門下,踏入築基期之後,須得前往黃河遊曆。”方劍笙沒有著急著繼續出劍,反倒是和方逸聊起了天。


    “嗯。”方逸微微頷首,此事被記載在門中典藏上,他自然知曉。


    “汝應當知曉,吾所在的家族,便在黃河邊上,隸屬於北岸並州。”


    方逸眼皮一跳,似乎,已經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可惜,吾能記下的,也隻是汛期之外的黃河。”


    方劍笙閉上眼,“師弟。”


    “嗯?”


    “你應當去一趟黃河,大河之威,狂狼奔襲百裏,一瞬波濤,泥沙漫天,便是結丹境的修士,也不敢深入河底。”


    說著,他迴眸看了一眼主峰方向,目光從肖君羨的身上掠過,“肖師叔被稱為黃河落日,便是在那黃河落日的美景中,凝聚了兩枚劍種,同時掌握了這一劍域。”


    說完,他衝著方逸抬起了長劍。


    “我的白晝,便是得自當地《黃河劍派》的一門基礎劍法。”


    “師弟,當心了。”


    言罷,他舉著劍尖,朝著地麵劃去。


    “哧”一股足有一尺多長的劍氣,透體而出,刺穿如同薄紙一般的地麵,在他身前,劃了一個圓。


    滾滾天地靈氣,不斷朝著此處湧來,方劍笙閉著眼,體內的氣息滾滾泄露出來。


    煉氣九層初期,煉氣九層中期,煉氣九層巔峰……


    所有內門弟子都為之色變,三屆內門大比,他們隻認為,同門之中的方劍笙,很強,他的修為,應當是直追各峰的真傳弟子,卻沒想到,他的修為境界,卻已是淩駕於真傳弟子之上了……


    “聽說,前不久,真傳弟子們經曆了最後一次洗禮,貌似,是靈泉眼每隔數年的一次靈氣噴湧吧。”


    “嗯,不少弟子,都提升了一個境界呢,現在,真傳弟子之中,修為最低的,怕是也有煉氣八層中期了,而且,他們修煉的都是各峰秘傳的劍術,戰力不容小覷。”


    “但方劍笙,一下子修煉到了煉氣九層巔峰,這是什麽情況?”


    “很明顯,這三年,所有人都以為他的修煉速度已經慢了下來,看起來,他隻是在藏拙而已。”


    “甚至說,他一直都在進步,隻是,我們肉眼凡胎,看不出他的異常而已。”


    不少弟子啞口無言,同為內門,他們之中,有剛剛進入內門五峰的弟子,方才煉氣四層的修為,就連參與內門弟子大比的機會都沒有,可這家夥,竟然已是煉氣巔峰。


    “不對,劍笙的氣息,還在上漲。”梅君子眯起了雙眼,“莫非,他想在這比劍台上突破築基期不成?”


    “築基期倒是不會,或者,是利用突破的契機,將肉身當做靈氣漩渦,引來方圓數百丈,乃是遊動在這山間的天地靈氣。”厲長生沉默頃刻後接話道。


    “這一劍,威力不弱啊。”劉承宗一手摸著下巴,目光從曲越和肖君羨臉上掠過,在他們注意到自己之前,便迴眸故作鎮定。


    方劍笙,是內門五峰公認的劍道天賦最強之人,他修煉的劍法源自黃河劍派,以至於,最開始關注他的大劍師,便是肖君羨,但他後來,卻仍然是選擇了曲越。


    這或許,也是浣衣峰這兩位爭鬥這麽多年的原因吧。


    “方師兄,你這樣,會被反噬的。”方逸沉默了片刻,麵色有些無奈道。


    “若非如此,焉能與你一戰。”方劍笙眼中帶著幾分饒有興致笑容,迎著他的目光,方逸渾身一顫,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修為嗎?


    “師弟,看清楚了。”隨著方劍笙沉喝一聲,他這一劍,樸實無華,腳踩著地上的泥濘,一步,水花四濺,身體已經朝前掠出數丈。


    方逸緊了緊手中長劍,瞪眼一看,在他身後,天上的昊陽已經朝著夕霞峰方向挪動,在孤鴻掠過的雲端,有著一條長河,那奔騰不息的渾濁,那洶湧如萬馬衝陣的勢頭,那雄渾的聲響,那一瀉千裏的泥濘長龍,或是戰馬,或是泥龍,或是萬馬奔騰,或是千萬條巨龍撕咬,排山倒海,氣吞萬裏山河。


    原本,方逸以為,李劍漁的“五嶽鎮獄”和李劍衝的“五嶽獨尊”,已經是內門弟子之中,可以顯化天地自然之勢最強的劍勢了,因為,他們已經掌握了劍勢的第二個境界。


    卻不想,在方劍笙這一劍中,他能夠看到的,本就是黃河。


    黃河一劍,劍蕩黃河。


    “轟隆……”方逸的頭頂上空,懸浮於天垂之上的黃河,也出現了。


    他靜靜地站在河底,猶如頓悟之際,沉於黃河之地的場麵。


    麵對眼前的波濤洶湧,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現在的心,很寧靜,他的劍,也很靜。


    對比之下,頭頂奔騰不息的九曲黃河,卻是動如脫兔一般,狂放不羈。


    方逸感受到了方劍笙的劍,那是一種圓潤,飽滿,絲毫沒有破綻的劍勢。


    他的劍域雛形,融入的劍勢,足有七種以上,甚至可以說,他在泥之劍意上的造詣,強過自己不少。


    但是好在,他還有動、靜兩種劍勢。


    還有輕、重兩種劍勢。


    當九曲黃河,從天而降,那仿若從壺口一瀉千裏的場麵,一瞬便浮現在方劍笙的眼中。


    他身為並州人士,豈能沒有見過壺口瀑布,見過這一處,便看過那即便是枯水期,也雄壯無比的場麵。


    醬黃的水,撞擊在礁石上,朝著漫天炸開的水,九曲黃河,完全是以河水,從山川之中衝刷出來的溝渠,溝渠曆經萬載,再成為河道,九次衝擊,一次次積累,在來到壺口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最為洶湧的泥龍,泥龍下山,勢不可擋。


    “轟……”當他身前的黃河,和泥龍撞擊在一起的時候,場中,無數內門弟子都忍不住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


    反觀觀戰台上的一眾大劍師們,卻安然正坐著,他們或是眯眼,或是直視,或是低頭,或是撫須,在他們的靈識觀察之下,這奔流不息的兩條黃河水,不過是兩把徑直刺出的長劍。


    方逸的劍,自上而下,來勢驚人,在空中,從一條軌跡刺破了九朵蜿蜒曲折的劍花。


    方劍笙的劍,涵蓋了黃河奔流時的水,包容了落日夕霞的景象。


    “鐺”劍尖交接,兩人幾乎同時一顫。


    他們抬頭,近在咫尺之處,看清了對方。


    “嘭嘭嘭……”河水撞擊在一起,並未相融,本是同根生,它們,知會不斷地衝擊著對方,在對方力竭的時候,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將對方給壓倒。


    “喝”方劍笙咆哮一聲,這一刻,他體內的九道氣旋,都在瘋狂暴漲,顫動間,竟是有立即就要崩滅的趨勢。


    “方逸,出劍。”他雙眼瞪著方逸,他能夠感受到,方逸還有保留,他擊敗李劍衝,擊敗李劍漁,乃至於擊敗曲君如的那一劍,其中都有一種很強的劍勢。


    “九天重力場”,方逸無奈,在一瀉千裏的黃河水中,加入了重之劍勢。


    “哢嚓”率先出現劍痕的,是他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黃楓劍,但反觀方劍笙,此刻嘴角已經淌出血來,在這一場劍域雛形的對拚之中,他的修為,還有劍勢,的確是弱了一些。


    “我的黃河,未敗,隻是,你這重之劍勢,對你這從天垂而降的九曲黃河之勢,太過有利。”方劍笙不敢潰退,否則,方逸頭頂的黃河大勢,必定會將他壓垮,然後,他體內的氣旋,會全部炸開,他一身的修為,也就廢了。


    “到此為止吧,方師兄。”方逸重重地歎了口氣,抬手揮劍,劍出,一道磅礴的劍氣,自黃河波濤之中斬出。


    一劍,擋開萬裏黃浪,蕩盡水中渾濁。


    “噗……”方劍笙胸前多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大股大股的鮮血,從胸口冒出,他整個身體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嘩啦嘩啦”,剩下的黃河水,被方逸的九曲黃河給覆蓋了,但流經他身側之際,卻被劍勢一卷,朝著兩側退開。


    方劍笙,終究沒有被劍勢給壓垮,他的劍域雛形,也沒有敗。


    他,是浣衣下院,築基期以下,泥之劍意,最為完美的人。


    方逸自認,在泥之劍意上的造詣,也不如他。


    隻是,他明白,自己的《九天重力場》,的確是很強,之前不過是加強長劍的特性,提升重力,但如今,隨著他築基期的修為越來越穩固,再次將其灌注到九曲黃河這一劍域雛形之後,卻如同一處域場,也是一種劍域雛形,隻是,比起九曲黃河來,顯得有些默默無聞,顯得有些聲勢微弱,但它,卻能提升黃河水,下墜的力道,若是之前可以滴水穿石,將人擊飛,那如今,便可直接一瀉千裏,將人淹沒在滾滾泥流中。


    現在的他,掌握的,是兩種劍域雛形,融合的劍域。雖不完美,更盛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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