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宣坐在椅子裏,手裏端著一杯酒,他凝視牆上一排畫。他叫人把她的作品全買下了,看到這些畫,猶如看見她那張恬淡的臉。想起那次迴國,他陪她一起去看畫展,同學問他是她的什麽人,她紅著臉說他是她的表哥,他那時戲謔她怎麽不幹脆說他是她的情哥哥。如今想要再看她嬌憨模樣已是艱難。

    事隔多年,她音容笑貌依舊,連發式都未改變,依舊是自然披發,或者隨意紮在腦後,淡雅寧靜,別是滋味。

    想起那個下雪的聖誕,她為了愛,一個人遠赴異國,他帶她遊遍紐約,雨雪的街頭,她穿著厚厚的羽絨衣,她自嘲說她像個聖誕老太婆,他卻謔笑她是聖誕小天使。

    想起那幾個雪夜,他與她徹夜裸酲,歡情綣眠,那甜蜜卻似曇花,隻是一現!

    想起那日於機場難舍難分,她眼淚縱橫,扯痛他男兒柔腸,竟是那般纏綿悱惻,後來思起,也是淚瀾潸!

    那天畫展,他遠遠地看見宋言陪著她,兩人無比得親密,他的心痛得戰栗。明知她已嫁人,卻無法將她從記憶中抹去,隻有讓那蝕骨的相思日日啃蝕自己黯然神傷的心。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早知道她在繪畫方麵有天賦,可自己當年卻忽視了她的心思,以為隻要給她愛就可以擁有她,也許在和他長時間的分離後,宋言彌補了這項空白。他的紫宜,竟離開了他。他狠狠飲了一口酒。酒入愁腸,化為相思淚。

    紫宜,紫宜,為什麽我們落得個咫尺天涯?明明你就在眼前,我卻沒有勇氣上前!

    pub裏光線陰晦,煙霧迷漫,人麵閃爍,光怪迷離,幽暗的角落裏隱藏著寂寞的心靈。也許人在失意時酒是最好的良劑,它可以化解那濃厚的鬱悶糾結。徐靖宣拚命喝著酒,李微無聲無息地來到身邊。這家夥迴來幾天了,除了那天打完那一架之後,再未現身,大概在努力攻克韓紫玲這個堡壘吧。今天現身,必定有目的。

    “搞定了嗎?”他沒抬頭,淡漠地問道。

    李微稍微楞了一會兒,為他沒頭沒尾的話。,隨即明白他的所指,他不理會他的問話,瀟灑地衝調酒師打了個響指,“來杯威士忌。”

    在國外這麽多年,他喜歡喝烈酒,越烈的酒,入喉的口感越舒暢,就像這相思,積蓄得越濃烈,迴報得也就越有價值,越有分量。這幾天他一直陪著紫玲,聽她訴說往事,聽她打開心結,他感覺她的天平漸漸偏離徐靖宣,而且不需任何矯揉造作地傾倒在他身上,也許對於他來說,這一次毅然迴國是明智之舉。

    “你小子這次迴來不是有的放矢嗎?”徐靖宣的唇角逸起自嘲的笑弧。

    “她也是作繭自縛,由著性子耽誤了一幹人的幸福。”李微歎息。

    直到現在,紫玲才撤除心理的枷鎖,把昔日的秘密道出來,可一見到徐靖宣那冷漠傲然的神貌,想想這幾年他對紫玲的冷落,不由得想再讓他在苦海裏折騰一些時候。反正緣分屬於天注定,他已大概猜出紫宜此次迴國的目的,於是決定不對徐靖宣道出來時的目的。

    徐靖宣狠狠吸著煙,那煙縷縷彌漫開,尼古丁的味道肆意麻醉自己。對於紫玲,他唯有抱歉;而對於紫宜,他卻是永遠的心痛!他不明白的是為何她突然另抱琵琶嫁作他人婦?甚至沒有隻字解釋,突兀的境況徹底擊潰他對所有女人的喜愛。

    “紫宜在辦慈善畫展。”這是李微今日才知道的消息,原來她特意迴國辦畫展。

    “我知道。”他暗吐煙霧,平靜地答道。

    李微詫異:“竟然已經知道,怎麽不見你反應?”

    “怎麽反應?她已是人婦為不爭的事實。”他表情依舊是詭異地平靜,指間細撚煙蒂,灼熱竟不覺疼痛。

    “你可知她已和宋言離異?”李微一語擊跨神傷人。徐靖宣臉色凜冽,目光肅寒。他果然心懷目的來此,“你怎麽知道?”

    那日在畫展時,他還瞥見恩愛如鴛鴦的他們,紫宜一臉幸福的微笑依在他身邊,他還細膩地彈去她發間的塵。像是李微嘴裏吐出的離異二字的景況嗎?

    “無須質疑,這是鐵定事實。我李微從不做無勝算之事。坦白說,自那日在紐約街頭突遇她,我可是調查過她的情況,誰叫我是你朋友。”

    春日焦雷當頭一擊,耳目眩暈,他端起一杯烈酒仰頸喝下,難受的液體在體內穿流,猶如蜈蚣掏心,四髒五肺都難受。就算她負他,他也不希望她落得如此結局。對於一個真正愛著的人,是希望她比自己過得好。

    “其實這一次宋言迴國,是偕同女朋友麗娜的,她是法國華人左史軍的千金,他們已經相愛好幾年,這一次是迴來定婚約的。”李微仿佛洞曉一切。

    他們已經相愛幾年?這句話刺痛他的神經。“那紫宜呢?”

    李微明白他的含義,他擔心紫宜在法國遭受宋言的離棄。他狠下心將了徐靖宣一軍,決定先不報喜,先報憂。徐靖宣才是罪魁禍首,因為他,紫玲一直拒絕他,冷落他,讓他飽受相思之苦,流離之痛,如果紫玲早日接受他的存在,也許他們已有兒女憩足了。

    “她背棄你嫁人,落得今日下場也是活該。”語氣冰冷似薄刀,足以擊潰一個人的冷靜。

    “你的心被狗叼了?如此無情。”徐靖宣硬是忍住胸口的陣痛,含怒視他。

    宋言硒笑,決定再給對方一劑猛藥,“據說紫宜和宋言在兒子出世後不久就和他分居。後來離了婚。”

    也就是說她這幾年在法國一直是孤零地生活?“孩子呢?跟誰?”他苦澀得問道。

    “跟了紫宜。”宋言那家夥為了博得美人笑,連自己的骨肉也扔給紫宜。他的內髒劇烈地疼痛。

    又是一杯酒下肚。李微看著好友被自己的三言兩語折磨得差不多了,稍稍收手,不再刺激他。

    “打算怎麽辦?”他問靖宣。

    對方一陣駭人的冷靜,除了喝酒的動作,沒有其他語言。

    “聽說他們馬上迴去。”他一陣氣憤,又擊了他一下,果然,徐靖宣被酒精浸泡得虛紅的眼睛一激靈,冷冽的光浮現整張臉。可沒多久,那光又消逝,取而代之浮現在臉上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白的頹喪。

    “事已至此,我能奈何什麽?”說完轉身走人,留下咬牙切齒的李微。

    剛剛還在跟他紅眼急,說他李微是無情之人的人,卻像秋風掃落葉般走人,卻是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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