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闖進手術室去,跑到圓姐的病床旁,望見她的臉上多了一道傷口,一道可能是永不可消失的傷口——她的眼睛被包紮了——她再也看不到外麵的世界了。我感覺自己身上壓著一塊很沉很沉的石頭,腰也挺不直了,連眼睛都不聽使喚——不敢再去正麵看她了。我怕,我怕她會變得嚴厲起來,大聲吼罵我:“金宇成!你什麽意思啊!我叫你叫不應,還讓我把你甩開,害得我眼睛瞎了!我要你賠一雙眼來!”也許我的想法太幼稚了,可是在我的心裏仍然敲著一個字——“怕”。

    “宇成你來了嗎?”李正圓還是那麽親切地對我說:“你以後要小心了,在馬路上低著頭行走是很危險的。聽到沒有?我以姐姐的口號命令你。”

    “嗯!”我有些心不在焉了。因為我還在想這件事情怎麽定。她的眼睛是我害的,就應該我負責,雖然她還是沒有怪我,但是這些天我總要陪她一會兒吧?算是照顧她一下子。可是她被撞傷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一雙汪汪的眼睛!那曾經迷住過我的雙眼,那曾經看見我的法郎幣而正圓幫我撿起的那雙眼睛!那笑走來那麽可愛的雙眼!現在卻毀於一旦了!如果在這樣瞎下去,看來我這一輩子都要陪她了。因為她沒有人照顧。而我更不能將這件事傳到媽媽那去,那樣我媽媽肯定會“殺”了我。再說我的工作還沒找到,這些天迴也沒迴去,應該去問候一下媽媽了。可是手機沒電了。哎,那借李正圓的用吧!於是我向正圓姐借了手機,拔通了媽媽的電話。

    嘀—嘀—嘀

    通了,電話終於通了。

    “喂,你是誰,我從來沒見過這個號碼耶!”媽媽對這個電話倍感驚奇。

    我親切地答道:“哦!我是您的兒子——金宇成啊!”

    “什麽?是你?你這個臭小子,這幾天你去哪了?手機都關機了!我天天在外麵找你,苦死我了,累死我了,你找到工作沒有啊?我在那些公司都找遍了你,都沒看見你,你現在在哪呀?多久迴來啊?還是沒找著工作現在正在找啊?你說話呀!”媽媽的一連串的問題等待著我的迴答。

    媽媽的話可真多。一口氣竟能吐這麽多話來。

    “我找著了工作。”我撒了個謊,想先安頓好李正圓後,再去找工作。這也沒辦法呀,“因為公司太多事了,今天晚上才能迴來。”

    “哦。”總算媽媽沒說什麽很讓我為難的話,當然她也把電話給掛了。

    “宇成。”正圓叫我,“我的世界變得好黑暗,現在唯一可以信賴的就是你了。你能不能抱住我啊,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存在。”

    我應了一聲,機械地摟住了她,而她卻緊緊地摟住了我,讓我都喘不過氣來。突然之間,我哭了,哭得那麽厲害:“正圓姐,都怪我害了你,而且害得你很慘,很慘。”

    “你不要這麽說,這麽說會讓我難過的。別哭了好嗎?”正圓姐真的是一位會安慰我,會照顧我的姐姐啊,不對,還有一條,他還是會保護我的姐姐。沒想到她人真好啊,真讓人有安全感。雖然我沒見過世麵,但是我覺得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了。獨一無二的。

    “你的身體好溫暖。”她道。

    “那你就靠著我,靠著我,你就靠著我一輩子吧!”這些肉麻的話,我也不知怎樣從我口中吐出來的,跟電視裏的男主人公一樣,。真像我愛著她一樣。

    “隻怕你不肯吧!”然後她又甜蜜地笑了。

    我轉移了話題:“哦,對了,把這件事告訴你的父母,別讓他們擔心。”

    “不要提他們好嗎?我們說說別的吧!”正圓姐刹那間變得傷感起來。

    我也沒敢多問:“哦。”

    “你,你真的很可愛,我真喜歡你那可愛的臉蛋,可惜我不能再看見你了,你隻能在我夢境中出現了。”

    我看著她的憔悴的麵容上護著一張白花花的紗布,真的有些心疼。她有著那麽明亮的眼睛,可是現在卻……我真的不相信,不相信這是真的,我撕下了她的眼睛上覆蓋的紗布,看見他明亮的雙眸,道:“你能看見我嗎?”

    她搖搖頭,然後又使勁地睜大眼睛看東西,還是搖搖頭:“看不見,還是看不見,還是一片黑暗,我感到我自己好像好渺小哦。”

    “那你再試試看。”我著急道。

    她又重複性地睜開了眼,卻還是搖搖頭。

    “正圓姐,你說,你要我賠多少損失費。”我大膽地說了這句話。

    “說哪的話呀,我是你姐耶!大不了我在你家裏住個一生一世嘛。”正圓她又一次開懷地大笑了。

    世間上會有這麽好的人嗎?我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見過。她和我隻不過認識幾天之長。她卻能對我這麽好。她怎麽做會有什麽企圖呢?我很懷疑。她不會是喜歡我吧?反正不管她怎麽樣,既然她不把我當外人看,我就沒有必要把她當外人看,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為她療傷。

    “哐哐”的一聲,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從手術室外走了進來,道:“先生,病人的傷勢很重,要在醫院裏養傷至少呆一個月之久,請您把今天的醫療費到總台給交了。總共是4000韓元。”

    “哦。”我跟著醫生就去了總台,然後就把錢給交了。迴到病房,看見正圓又一聲關切說道:“你一定要工作吧?不要耽誤了工作,去上班吧!”

    她說到這,我又開始惆悵了,她要住醫院1個月,得花多少錢啊!而工作又沒有,又怎麽去照顧她!“

    “哦,沒什麽,其實……“我想坦白事實。

    “沒其實。”正圓打斷了我的話,“你快去工作!”

    “我沒有工作啊”我終於吐出了這句話。

    “什麽?你沒有啊?哦,怪不得你‘談工作色變’啊!那也沒什麽,你才22歲嘛!那你打算以後怎麽幹啊。”

    “先別說工作了,好嗎?把你照顧好才是最主要的。”我也笑了。

    天空漸漸地黑了,月光微弱地照在我和正圓身上,我們倆都靠在對方的身上,享受著對方的溫暖。我靜靜地看著那皎潔的月亮,正圓默默地半立在病床上。兩個人什麽話也沒說,保持著一片沉靜。

    “我要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吧。”我想起剛剛我對媽媽的承諾。

    “好吧!你要在路上好好照顧你自己,我可不能送你了。”

    我和他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可是她總是樂觀地笑,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好堅強,好堅強,而我卻那麽的軟弱,凡事都那麽懼怕。我真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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