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想承認,楚頤所有的一切都慢慢地在心裏悄悄的留下了一些的痕跡。


    哪怕是不喜歡,不願意接受,可有時候確實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來。


    就像他知道楚頤喜歡茉莉花香,頭發上抹著的都是茉莉花的香油,不想知道這些,不想記住這些,可是偏偏就是知道了,就是記住了,因為他們終究是夫妻啊。


    沉默許久,終於是邁開腳步走了進去,看到裏麵的人之後,倒是微微愣了一秒,總覺得透過這個人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


    楚頤慢慢的起身,其實剛剛看到了蕭止的影子,知道他在外麵站了很久,不知道為何不過來。


    楚頤此刻穿了一身淺藍色的襦裙,頭發隻是簡單的挽起,沒有帶任何的金簪子,隻是帶了一隻普通的玉簪,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素淨。


    “坐吧。”


    蕭止沉默許久,吐出兩個字,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要如何和楚頤相處了。


    是像小時候在楚宮裏自己被窩躺好,還是在王府時自己忍氣吞聲,還是像剛封王後時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了?


    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夫妻。


    最近又是將楚頤的所有改變全都看在眼裏,一時之間,腦子似乎變得有些糊塗了。夫妻應該怎樣相處他似乎是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


    “這道醉鴨曾經是我最喜歡吃的,陛下可否也嚐一嚐?”


    楚頤就當做不知道蕭止眼裏麵的一絲煩憂,拿起筷子夾了一道醉鴨放到他的碗裏。


    其實北齊這邊的飯菜她還是吃不習慣,從小到大養出的胃口,突然換了一個地方,怎麽可能真的會徹底習慣呢?


    隻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自己隻能適應北齊的一切,飲食習慣,天氣氣候都隻能慢慢慢慢的習慣。


    這裏沒有自己熟悉的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唯有一個月香是真心心疼自己,可除此之外,再無旁人,連自己的丈夫都開始慢慢的變得有些許的陌生了。


    “你最喜歡的香味是茉莉花香,每次過來都能夠聞到倒是挺好聞的。”


    蕭止沒有動筷子,隻是看著楚頤,其實這茉莉花香一開始他知道,但是又並不想知道,不想記得。


    可是啊,這些記憶就莫名其妙的存在自己的腦海當中了,他就是記住,就是知道了。


    到底是夫妻呀,對方的一些性子習慣終究會慢慢地刻在自己的心裏,即使不喜歡,即使不想記住。


    “是啊,我最喜歡的是茉莉花香,尤其是將這些香油塗抹在發間,覺得頭發都香噴噴的。”


    楚頤有些羞澀地摸摸耳邊的頭發,她的頭發很長很漂亮,就像漆黑的綢緞一樣富有光滑。


    自幼她是嬌生慣養的公主,享受的都是最好的一切,隻是忽然想到了楚心,楚心的頭發有些許的幹枯發黃。


    楚心從小生長在冷宮裏,很多年後才出來,她過的可不是自己這樣的公主日子。


    “怎麽了?剛剛還不是很高興的嗎?怎麽臉色突然變了?”


    蕭止有些許的疑問,難道自己誇她,她還不高興嗎?


    “隻是剛剛突然間提到了頭發,我便想起了楚心姐姐,她的頭發也很長,也很漂亮,隻是啊,她的發尾卻是有些幹枯粗糙。”


    “想到小時候她在冷宮裏過了那麽多年的苦日子,便會覺得有些感慨。她是我的姐姐,我應該對她很好才是,而不應該總是被她發泄怨氣,對她發脾氣,從前的我可真的是個不好的妹妹。”


    楚頤羞愧地搖搖頭,現在她便落落大方的將這些想法全部都說出來,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也沒有什麽不好提起的。


    “你怎麽會突然提起她?”


    聽到這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蕭止忽然倒是有些愣住了,已經許久都未曾聽到過這個名字了,更別說是從楚頤的嘴裏說出來。


    想到他們三人從前的事,也覺得有些許的好笑。


    “朕記得從前的時候,你是最討厭她的,總是有意無意的要在朕的麵前去為難欺負她,你就是想看看朕會不會幫她。還是說你現在是真的後悔了,真的變了,真的覺得自己從前是做錯了?”


    蕭止的目光忽然一瞬間變得冰冷起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楚頤,不願意錯過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就想一定要將眼前這個人看清楚,到底是在裝模作樣地演戲,還是說真的知道錯了。


    不僅是因為提到這個名字而產生的驚訝,更是為這些天楚頤的所作所為感到的疑惑,一個人真的能夠變得這麽的徹底嗎?


    也許可以是在演戲,可以演一天兩天,可是都已經好幾個月了,從冬日到了春日,一個人真的能夠演這麽長時間的戲嗎?


    若隻是自己產生的疑問也就算了,可初心總是在自己麵前說著楚頤的好,說著楚頤對她如何如何的好,日夜聽著,這些話便也都記在了心裏。


    這就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即使他不喜歡楚頤,對他沒有任何的愛,可是他們做了這麽久的夫妻,楚頤所有的一切,他居然都會記在心裏。


    “現在我不想對你說什麽假話,也不想裝模作樣的做些什麽,我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在北齊待得越久,我便越是懷念親人懷念朋友。可是現在留在我身邊的除了一個月香,還有誰會真心實意地來關心我呢?


    楚心,她是我的親姐姐,我們血濃於水,從前的那些矛盾其實又算什麽呢?但凡我能夠大度一些,接受她的話,那麽我在北齊也會有了另一個親人,也不至於每天都會覺得如此的孤獨。“


    楚頤藏在衣袖裏的手緊緊的握著拳頭,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掌心裏,感覺已經滲出來了一些血跡。


    真的好討厭現在的自己,一定要裝成另一個人的樣子,才能得到自己丈夫的一點點目光。


    就像現在這樣,剛剛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得到蕭止,眼裏慢慢變得溫柔起來了,一定是自己現在的神態像極了楚心。


    楚心不就是一個可憐兮兮的人嗎?說話對人都是那麽的溫柔,說難聽一點不就是懦弱嗎?不就是總是會犧牲自己的情緒去迎合他人嗎?


    可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成了這個樣子,曾經的高傲,曾經的驕縱,全部都消失了,被這些生活硬生生的全部都磨平了。


    當天晚上,蕭止留了下來,也許是心裏忍不住升起了那麽一絲憐憫吧。


    北齊再怎麽樣,也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家鄉,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即使去了楚國,待了那麽多年,可這裏也仍然刻入了自己的記憶當中。


    可是對於楚頤來說,這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朋友。


    若是連自己丈夫的愛都得不到的話,那會有多麽的可憐啊。


    躺在床上時,楚頤還是沒有睡著,還是覺得這一切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此刻已經是深夜,蕭止已經熟睡,她轉過身看著蕭止。


    鳳儀宮很大,可偏偏到了夜間又會變得很冷,會覺得很孤獨。


    從前每一個夜裏都期盼著自己的丈夫能夠過來,能夠來陪陪她,抱抱她,可現在人真的來了,卻又感覺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因為這一切,自己心裏都非常清楚,究竟是為什麽,是她裝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才能得到,若是哪一天又暴露了本性的話那麽,這一絲絲的好立刻又會煙消雲散,和蕭止又會迴到吵得麵目全非的時候。


    “怎麽了?這麽晚怎麽還沒有睡著?”


    蕭止迷迷糊糊之間,轉身將楚頤摟進懷裏,也不知是把這懷裏的人當成了初心,還是當做了誰。


    夜間,他這樣做已經是習慣性的,初心沒有安全感,所以便隻能給足安全感。


    夜間睡覺的時候,時常便會將人摟在懷裏,小聲地安慰著,會期待著初心的孩子能夠平安的生下來。


    會想看著擁有一個自己血脈的孩子慢慢地長大,會好好地對他,不再重複自己童年的孤苦。


    “我是在想著初心的身子愈加地沉重了起來,許多時候陪著她走路,走一會兒就累了。”


    楚頤沒有一絲的睡意,雖說是被摟進了懷裏,可還是感覺不到溫暖,即使身體離得那麽近,可是心還是離得那麽的遠。


    有時候啊,自己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麽,和自己的丈夫說起別的女人,隻有這樣才能有話說,會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啊。


    蕭止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過去,沒再說話,也聽不到楚頤在說什麽。


    而楚頤也察覺到了,也沒再說話了,說出來的話對方也聽不到,也無法迴答,那這又有什麽用呢?


    許多時候,怕是自己都弄不清楚對初心究竟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吧?


    有時候瞧著那張酷似自己姐姐的臉,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從前的往事,想到她們姐妹倆在楚國的時候,可是現在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經變了。


    天蒙蒙亮,楚頤很快便醒了,準確的說是這一晚上都迷迷糊糊的沒有睡好。


    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邊還是一片溫暖,看來身邊的人竟然還是沒有走,這倒是讓她有一分驚訝。


    尋常時候,每次醒來,身邊的人早就走了,怎麽今日倒是留下來了呢?


    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動了,楚頤心裏一慌,立刻裝睡。


    “我剛剛看到你醒了,怎麽為什麽還要裝睡?”


    蕭止將手一伸便將楚頤抱在了懷裏,這種感覺他也覺得甚是奇妙,尋常時候總是會陪著初心,每天早上醒的時候,初心總是會拉著自己不讓他走。


    而有孕之後,初心是變得愈加的嗜睡,有時候自己醒了,她卻沒有醒。


    可是說到底,他和楚頤才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的夫妻,怎麽現在夫妻睡在一起居然會變得幾分不習慣了?


    “我隻是覺得有一些陌生,尋常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待在屋內,鳳儀宮很大很大,屬於我的屋子也是很,大有時候半夜做了噩夢醒來,這麽大的屋子裏隻有我自己一個人,那一刻,我心裏真的很怕很怕。”


    楚頤微微睜開眼,有些不感動,感覺到從身後抱著自己的人,覺得身上都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陌生,真的太陌生了,這種感覺許久都未曾擁有過了。


    對於一個快要渴死的人,忽然得到了一杯清水那者的反應便是不敢相信,不敢接受。


    “月香是你從楚國帶來的人,她對你忠心耿耿,你需要什麽,她自然都能為你去做。”


    這話說完之後,蕭止忽然有了一分的後悔。


    這話怎麽由自己的口說出來,倒是有些許的陰陽怪氣?


    本意本來是想著安慰一下楚頤,不總是說她對北齊的一切都很陌生嗎?


    這裏沒有她的親人朋友,可能會月香是楚頤從楚國帶來的人吧,有自己熟悉的人陪在身邊,應該也能稍稍安慰一些。


    “這是什麽意思?是在說她從前為我做了不少壞事嗎?還是說你像我那麽壞的樣子,這麽深的記在了心裏,即使我現在費盡心思想要改變想要補償,可通通都是白費了嗎?”


    楚頤果然是誤解了這個意思,渾身一動,便脫離了蕭止的懷抱,閉上了眼睛。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真是誤會了。”


    蕭止下意識的想要解釋,隻是卻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麽,因為他們兩個之間實在是太陌生了,甚至像從前一樣吵架都吵不起來。


    人若是很久未曾說話,相處甚至是連吵架都不知道究竟該要吵些什麽。


    從這個角度,蕭止隻能看到楚頤的背,還有那很長很長的頭發,聞著頭發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覺得自己的心忽然之間就變軟了幾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月香是你從楚國帶來的人,也是從小時候開始並照顧你的人,再怎麽樣,她對你的心不會變。若是覺得心裏苦悶,有月香陪著你,也算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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