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人收迴目光,不想再看到銅鏡裏的自己了,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樣,看著就覺得可憐。


    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肚子雖說已經很是平坦,可那些天的刺痛真的是想想就覺得害怕。


    真的是很疼很疼,一碗一碗的湯要灌了下去,才會覺得稍微的好了許多,但也許更多的都是疼得麻木了吧,現在終於好了,終於不會再疼了。


    而楚心跪在殿外已經許久了,覺得自己的膝蓋疼得都有些麻木,其實這些天跟在寧貴人身邊一直都是這樣子,動輒遭受門臉羞辱。


    其實有時候看著寧貴人也真是覺得挺可憐的,因為能夠看得到眼她眼裏那麽深深的絕望,往自己身上撒的氣越深,就代表著她越後悔不值得。


    錦繡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楚心,麵露微笑。


    “不是說讓你跪著嗎?誰允許你坐著了?我還以為你的身子會和你的嘴一樣地硬,沒想到,不過才堅持這麽一會兒,就堅持不了嗎?你在主子麵前的時候,不還是很硬氣的嗎?”


    錦繡笑著走到楚心麵前,還圍著她走了一圈,隨後才故意裝作忽然想起什麽了一樣,“哦,我忘了,你的腿好像有些問題,跪著跪著,自然是會受不了了!”


    說完之後還捂著嘴笑了起來,楚心就當做沒聽到一樣,強撐著身子又重新跪了起來。


    “若是這樣折騰我,能夠讓你們心裏解氣一些的話那就算是好的了,隻怕的是折騰了我,你們自己心裏不會覺得解氣。


    楚心深吸一口氣,看著地麵,地麵上很幹淨,她有些想純貴人了,想迴到純貴人的身邊。


    寧貴人這裏的宮殿對於她來說就是非常陌生的,她不喜歡這裏的一切,也包括這裏的人。


    跪完了之後,拖著沉重的身子迴了自己的屋裏,也許是做給外人看的吧,寧貴人讓自己住的屋子倒也算是挺不錯的。


    每次元珩都會來看她,每次元珩過來的時候,寧貴人呢又是一副溫柔大度的樣子,要麽就是輕飄飄地訓斥自己幾句,要麽就是讓自己待在屋子裏不準出去。


    所以呀,也難怪寧貴人心裏會有這麽多的怨氣,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符合自己的邏輯。


    她原本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在麵對元珩的時候,又得一直裝模作樣,所以整個人又怎麽能開心地起來呢?


    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來去寧貴人身邊伺候說是去伺候,其實倒不如說去充當一個發泄包的角色。


    “都過了這麽久了,你還是沒有學乖?你從前倒是真正的把純貴人當做主子,什麽都為她著想,現在我也是你的主子,你怎麽不為我著想呢?”


    寧貴人起床過後,此刻正坐在梳妝台前洗漱,看著站在身邊的楚心,實在是怎麽看怎麽都不順眼。


    能夠愛屋及烏,自然也能夠恨屋及烏,她恨透了純貴人,那麽對於純貴人身邊喜歡的人,自然是從來都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的。


    “不知貴人是想要什麽呢?”


    楚心低頭看著地麵,不願意去看寧貴人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實在是裝滿了太多的惡意。


    “你說我以後要怎樣才能夠重新得到陛下的愛呢?現在孩子也沒有了,以後也不能有孩子了,倒不如你給我出個主意,我應該要做些什麽呢?”


    錦繡正拿著胭脂往寧貴人的臉上塗抹著,白嫩的臉上頓時就泛起了一抹微微的紅,白裏透紅,最是美麗。


    “從前陛下喜歡您的時候,您是什麽樣子呢?溫柔端莊,可是此刻的您又是什麽樣子呢?若是迴到當初的模樣,應該也許就能夠挽迴陛下的心了呢?”


    楚心仔細想了又想,應該也隻有這個法子了吧,她相信曾經的寧貴人也是美好過的,要不然也不會得到元珩那麽久的寵愛。


    可是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害怕,讓人覺得有些不敢靠近,因為一靠近便會看到那雙眼睛裏充滿著惡意,會忍不住心生恐懼。


    “你這話說的倒也是奇妙,真是話中有話呀,你是說我現在不溫柔,不端重,而是充滿算計了嗎?”


    寧貴人拿了一隻簪子放在自己的頭發上,左右比畫著還微微笑著,看起來好像是絲毫不介意這些話。


    “我不敢說這些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楚心連忙否認,其實是不是這個樣子,說又有什麽用呢?


    當事人心裏會最是清楚的,難道寧貴人自己就半分都感覺不到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嗎?她應該也是非常清楚的吧。


    很罕見,這一迴寧貴人居然沒有為難她,而是讓這件事就這麽容易地過去了。


    用膳的時候,楚心同樣也站在邊上伺候,隻不過寧貴人是不會讓她真的做什麽的,貼身伺候的人,隻會信任錦繡,讓寧貴人留在身邊,隻不過可以隨打隨罵罷了。


    “我記得你從前不是公主嗎?不是王妃嗎?怎麽現在真的甘心做一個奴婢呢?純貴人究竟是給了你什麽好處,要讓你這麽盡心盡力的去幫她?”


    用完膳過後,寧貴人還是讓楚心留了下來。


    剛開始的那幾天自然是想著隨意羞辱,可是之久了,這樣的羞辱也沒什麽意思,倒真是讓她有些好奇起這個人來了。


    明明從前那麽高貴的身份,現在去當一個奴婢,到底是怎麽心甘情願地忍受得了的呢?


    “純貴人與我說過,她從來不當作我是奴,隻當我是好朋友,我自然會盡心盡力地為她著想。”


    從始至終,楚心都是微微低頭看著地麵,若是換了和純貴人說話,那必然不會是這個樣子。


    “你莫不是還盼望著純貴人能夠救你,把你繼續要迴去吧?可是純貴人現在自身都難保你不知道嗎?她被陛下關起來了,還是那句話,不準出來。


    陛下這些天也從未去看過一次,每天都隻會來看我,每日來看我的時候都會跟我道歉,說對不起我,你看看陛下現在對我的愧疚是有多麽的深啊!“


    寧貴人邊說邊笑著,似乎這樣子還很是滿足了,她就是想讓陛下愧疚,就是想讓陛下心疼。


    “眼下此刻,屋子裏以前沒有別人,有些話我便也就直言不諱了,若是說得讓你不開心的話,你大可以罰我。”


    楚心深吸一口氣,她就是為純貴人感到委屈。


    “其實您心裏非常清楚,純貴人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已經將髒水潑到了她的身上,覺得還不滿足嗎?冤枉一個那麽無辜的人,你心裏真的會覺得安心嗎?”


    “所以我說啊,純貴人是多麽的幸運,她有那麽好的一個好姐妹願意代她受過,還有一個那麽愛她的陛下,哪怕我都已經這樣的汙蔑她了,她卻還能平安無事,陛下是默默地袒護著她。


    她的人生都已經這麽美好了,那麽我給她美好的人生增添一些汙點又怎麽樣呢?不過是小小的一個汙點,不會有什麽樣的,你又在擔心什麽?“


    寧貴人臉色一僵,強撐著一口氣,不想讓自己敗下陣來。


    其實剛開始那幾夜,她總是睡不著,因為害怕睡著,一睡著便總是會做噩夢,很多時候都會從噩夢中醒來。


    做了壞事的人一定是會心虛的,她也不例外,能夠騙得了所有的人,卻始終騙不過自己真正的心,就是會心虛,就是會後悔,確實是覺得所算計的這一切是這麽的不值得。


    “貴人,何必要鬧成這個樣子呢?你曾經也是得到過陛下的愛的,陛下愛的是溫柔善良的女子,你應該也曾溫柔善良過,你總是抱怨,為什麽是陛下變了為什麽不愛你了?其實變的人是你自己,變得惡毒了,變得會算計了。


    無論是從前的以血入藥,還是這個孩子,你都傷害了自己,你讓自己流了這麽多的血,您成功地得到了陛下的愧疚,卻不會得到他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愛了。“


    楚心抬起頭,這一迴,她直視著寧貴人的眼睛,說的都隻不過是心裏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多事情,一個旁觀者總是能夠看得清楚一些。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是在諷刺我嗎?是在嘲笑我嗎?是覺得我把我的肉都挖下來了,卻得不到相應的迴報嗎?”


    寧貴人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是啊,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原來自己付出了這麽多的代價。


    無論是手上這個長不好的痕跡,還是肚子裏掉下來的那一塊肉,都是自己真真切切付出的代價,可是得到了什麽迴報嗎?


    好像沒有,什麽迴報都沒有,隻是那一些不值得的憐愛嗎?


    “真正的愛,不是算計來的,也不是求來的,而是應該讓人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為什麽一定要勉強呢?你傷害了自己,就能夠得到陛下發自內心散發出來的愛嗎?不會的,他隻會覺得你可憐,隻會同情你。


    陛下是個心很軟的男人,他會同情你,所以每天會過來看你,會對你好。可但凡換了另一個冰冷無情的男人呢?也許早就將你拋之腦後了也許到那種時候,你才會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究竟有多麽的虛偽可笑,究竟有多麽的不值得。“


    “你閉嘴,不準再說了!”


    寧貴人此刻就像是惱羞成怒,轉過身不願意再聽到這些話。


    真實的話總是容易傷人的。


    “是我說錯話了,是我說的話不討你喜歡。”


    楚心便自己跪在地上,其實每一刻都想迴到純貴人身邊,待在這裏的日子總是那麽的煎熬。


    寧貴人的情緒是越發的喜怒無常,整個人似乎都是已經病了一樣,錦繡忽然從外麵匆匆的跑過來。


    “主子,陛下來了!”說完之後,還看了一眼楚心,“你快點起來,若是讓陛下看到你在跪著豈不是又要責怪主子了,快點起來!”


    錦繡趕緊將楚心拉了起來,畢竟不管怎麽樣,也不會在陛下麵前去為難她的。


    “你怎麽又哭了?每次過來便看到你的眼睛紅紅的,每次哭的話,以後眼睛也會落下毛病,你的眼睛這麽漂亮,難道舍得你的眼睛以後真的落下什麽毛病嗎?”


    元珩一進來,便又看到寧貴人哭了,心疼地走過去,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伸手擦著她臉上的眼淚。


    “怎麽還不開心呢?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身子應該也養好了,你要什麽,我便給了,你什麽還有哪裏是不滿意的嗎?”


    錦繡早就拉著楚心退到了最邊上,楚心聽著這些話,又悄悄的抬頭看了一眼元珩的表情,七分無奈,三分憐惜,看樣子還是無可奈何占了多了一些。


    其實元珩真的算是個很好的人,若是換了別的男人的話,恐怕便不會有這麽耐心地去哄寧貴人的。


    突然之間又想到了自己從前的樣子,那個時候的蕭止可沒有元珩這麽好,從來都不會真的將一個人放在手心裏寵著哄著。


    若是此刻的情況換了蕭止的話,寧貴人才會真正感受得到什麽叫做絕望吧。


    “我不想閉上眼睛,我隻要一閉上眼睛,便會想到那一天的情形,就會想到我的孩子沒有了,我以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是不是說明以後我就是一個沒用的廢人了呢?我什麽期盼都沒有了。”


    寧貴人說著說著就又是委屈的哭了起來,每一次留下來的淚水都是那麽的真實,她是真的覺得整顆心都在疼著。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好像陷入到一種怎麽都好不了的情緒當中,覺得整個人都是那麽的虛偽。


    有時候吧,楚心說的話好像也挺對的,自己才最明白自己究竟做了多麽惡毒的事。


    她真的殺了自己的孩子,每天那一碗又一碗的毒藥裏,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就是死了的,連一句哭聲都沒有。


    多麽的惡毒啊,自己是一個多麽惡毒的人啊!有時候自己都感歎於自己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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