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力東腿部打軟,急道:“別啊,我說著玩的。”


    可這燈卻沒有再亮起了。


    “撤出這兒。”我當機立斷的拉他出了教室門,望向走廊的右半邊,燈光竟然不閃了,穩穩的亮著。我捏著手心的汗說:“這擺明了想讓咱們過去啊。”


    “父親說了不能作死的…;…;”蕭力東有點兒露怯。


    “就當楊老魔對你的一場考驗好了,他平時就愛這個樣,做什麽都不提前打招唿。”我開導了一番。


    這時,小黑跳入的懷中躲著,我搖了下頭,饒是它修成了妖物,還是膽小如平常老鼠。我與蕭力東不再耽擱,緩緩的前往那邊走廊。


    抵達中間時,我側頭看向樓梯口,沒有去上邊的,又變迴了隻有下行的台階,著實詭異。


    蕭力東猶豫著不敢進入右半邊的範圍,忽然,他失去平衡,一個趔趄撲進去了,扭頭驚怒的對我說道:“孫師兄,推我幹什麽?”


    我愣住了,說:“沒推你啊!”


    不過他撲出去的姿勢,確實像被推進去的。我跨出兩步走到他身前,眼角一搐,看見蕭力東肩膀後邊有一隻白色的手印,指細掌也細,顯然是女子的手。


    “蕭兄,你自己把外衣脫掉看看後邊。”我聳了下肩。


    蕭力東按我說的脫衣看完,嗓子蠕動出三個字,“這兒有…;…;鬼!”


    蕭家以捕蛇妖為生,接觸的圈子也是玄師,對鬼啊妖的應該有免疫力,但蕭力東例外,幼時發生了白蛇那事,又與楊老魔有了師徒之約,就被他父親護在家中,所以安全得以保證了,卻沒有那種超脫常人的閱曆。


    “我知道有鬼…;…;”我抬手抹了下腦門的汗,想起身上住的女鬼,就心中想著瑾說:“瑾奶奶,聽得見嗎?這地方不正常,你也是鬼,試試能不能有發現。”


    過了一分鍾,瑾的聲音才幽幽響起,她說:“這兒有很多鬼,但是沒有一隻比我過去強的,它們好像熱衷於做著重複的事情,由於我出不了你身體,就不知道別的了。那個…;…;妾身本命魂力昨晚耗的透支了,現在必須得陷入沉睡,否則被它們察覺我的存在,恐怕會對夫君不利。”


    我焦急問道:“等下再沉睡,大概有多少鬼?”


    瑾的聲音仿佛永遠消失了。


    蕭力東見我僵在當場,問怎麽了。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完了,因為這學校的前身是亂墳崗,所以有很多鬼。”


    “成千上萬?”蕭力東一屁股坐地。


    我沒有說話,一個墳地能被成為亂墳崗,的確要埋上一大堆死人才行。我硬著頭皮道:“走吧,往前。”


    “還往前?”


    蕭力東不停搖頭說:“不如隨便挑間教室,等到天亮。”


    “鬼築梯的範圍之內,闖入的活人永遠看不見天亮,除非破了這局,讓陰氣散盡才會脫離險境,反之若是一味的逃避,拖過了第一晚之後,第二天別人發現的隻會是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而我們則會永遠的化為這鬼築梯裏邊的亡魂。”我說著爺爺曾經對自己講過的狀況。


    “所以隻有一晚的時間?我不想死…;…;”


    蕭力東挺起身子,道:“闖!”


    我點頭,一起走到第一間教室門前,門是鎖死的,裏邊也黑咕隆咚。我們又來到第二間教室,依然如此。直到最裏邊的那間教室,才透過門玻璃望見裏邊亮著燈,也傳出了綿綿不絕的朗讀聲音。


    講台上有一道窈窕的身影,她一手拿著粉筆,一手拿著課本,嘴巴時合時開。


    下邊坐滿了學生,跟她念著:“寒蟬淒切,對長亭晚…;…;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


    我印象中這好像是柳什麽的《雨霖鈴》


    無論怎麽看,這班級裏的師生也不是鬼的形象,紅潤的臉色,朝氣蓬勃的麵孔,可如果是人的話,為何這麽晚了還上課?


    蕭力東卻感慨歎息說:“這諸葛亮,太悲催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這詞跟諸葛亮有啥關係?”我有點兒莫名其妙。


    “詞?”


    蕭力東迷糊的道:“裏邊的老師學生們不是念著《出師表》嗎?”


    我掏掏耳朵,擺手說:“這分明是雨霖鈴!”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蕭力東犯懵的說道:“真不是雨霖鈴。”


    壞事了,我們看見的雖然一樣,但聽見的卻完全不同。


    這時,裏邊的女老師透過門玻璃看見我們,就揮手讓學生們停下,她走到這邊敞開門說:“孫小空,你今天才轉學過來怎麽就遲到?”


    竟然知道我名字?我愣住了。


    “下不為例,我是你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楊心同,進來吧。”女老師讓開半個身子。


    她從頭到尾像無視了我旁邊的蕭力東,但沒有等我開口呢,這大塊頭卻綿綿的說:“楊老師,我不是新…;…;”


    我疑惑的看著蕭力東,他卻側頭對我說道:“孫師兄,楊老師讓我進去啊,怎麽辦?”


    “她也讓我進了,還說我是新來的。”我心跳忽然加快。


    蕭力東納悶不已,“可我沒聽見楊老師對你說啊。”


    我們驚恐的對視,媽的,除了我和蕭力東能互相看見之外,這裏的老師和學生的視野卻隻有我們之中的一個。


    緊接著,楊心同不解的看著我說:“孫小空,嘀嘀咕咕的跟誰說話呢,別耽誤同學們上課!”


    我想轉身就逃,但隱隱有種直覺,一旦跑了,等待著自己的就是死。


    “蕭兄,互相保重,進去了之後互相幫襯著點兒。”我說完就大步一邁,越過楊心同的身子進了教室。


    令我無法想通的一幕出現了,楊心同反手把門關上說:“暫停一下,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同學:孫小空加入我們初二六班!”


    台下嘩嘩鼓掌。


    可是…;…;蕭力東呢?他怎麽沒有進門!


    我本能的跑迴門前打開,探頭望著,再無蕭力東的蹤跡,糟糕,蕭力東一定也進來了,但我們被已強行措開,無法跟對方看見和交流,這樣一來就成了單槍匹馬。


    下邊的學生們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楊心同一把將我拉迴來又關上門,漂亮的臉仿佛掛著冰霜,說:“這種不尊重人的情況,我隻能容忍一次。”她伸手指著靠牆倒數第二排的空位置,“那是你的座位,希望能認真點兒,這裏與別的學校不同,沒有開除,也沒有休學退學,唯有懲罰。”


    我打了個哆嗦,走去了自己座位,環視了一圈,算上自己,這初二六班共有四十二個學生,男女對半分,哦不對,還有個自己無法看見的蕭力東,不知他此刻情況如何。


    我沒有書,就跟同桌一起看,我通過她桌子上其它課本的封皮知道了她的名字,苗惠兒。她看上去年齡就十四歲,紮了條馬尾,微凸的胸前像在宣示著含苞待放。


    楊心同帶著我們把《雨霖鈴》念完,挑了點了兩個名字,“王建,肖亦涵,上來默寫這首詞。”


    接著就站起來一男一女走向講台,但我這時才發現,這兩個全是男的,王建起碼有二十五六歲了,大老爺們兒一個,這也能來上學?


    再說肖亦涵吧,一身藍色的碎花連衣裙,指甲也塗成了粉色,頭發編的也很好看,就是…;…;有個跟乒乓球一樣大小的喉結球。


    苗惠兒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她拿筆在紙上寫著:“王建是留級生,大概在初二蹲了十年,考試也及格不了。”


    我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這份毅力…;…;等等,我想到之前楊心同說的,難道不及格就無法升入下一個學年?


    苗惠兒又寫道:“肖亦涵是男孩子,因為被懲罰了,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偽娘,他也蹲了五年。”


    我擰緊眉毛說:“還能把穿女裝當作懲罰?”


    就在此刻,楊心同狠狠地把手中粉筆摔了過來,砸到苗惠兒正為我寫字的手背,粉筆斷尾三段,隨著白塵濺起,楊心同冷冰冰的說道:“苗惠兒,上我的課也敢搞小動作,全預習過了對嗎?那就請你替我給同學們賞析一下‘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句好在哪兒?”


    苗惠兒一邊揉著疼痛的手背,一邊站起來說:“報告楊老師,我也沒有小動作,新同桌對班上的同學不熟,我就是介紹一下,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賞析這句!耳朵聾了?”楊心同瞳孔更加冰冷。


    我心想這裏發生的一切可能不太正常,可苗惠兒畢竟是為了我被老師罵的,我心中無比愧疚,站起來想為她辯解。


    楊心同冷厲的目光移向我,說:“沒你的事,坐下!”


    苗惠兒拉了拉我衣角,讓我別管了,她看著老師說:“我沒有預習,賞析不了這句。”


    “校規第四章第七條怎麽說的,不用我再提醒了,最好在王建和肖亦涵默寫完之前你就兌現。”楊心同說完又看了我一眼道:“就孫小空代為執行校規。”


    第四章第七條?


    我滿頭霧水的側頭看向自己同桌。


    後邊一個學生拿過來一隻裝了東西的黑色袋子,放到我們的課桌上邊。苗惠兒身子顫抖著,極不情願的探手在袋子裏邊拿出了瓶子和打火機,瓶身寫著“汽油”二字。


    這是…;…;我頭皮快炸開了。


    苗惠兒擰開瓶蓋,抬起瓶子把汽油澆上了她自己的頭發,接著把黑色袋子摳了個小洞之後就套在腦袋上一直裹到脖子紮緊。


    我不禁靠向了牆壁,說:“這就是那條校規?”


    苗惠兒蒙著的腦袋點了下,她手拿起打火機遞向這邊,說道:“通過我頭上袋子的小洞,點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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