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古,你快點過來,和我一起看看這個傷口。”周子秦見池水一時排不幹,便先將黃梓瑕拉到屍體身邊,指著傷口說道,“我剛查看過傷口了,推斷兇器應為一寸寬的匕首,而且匕身十分窄薄。兇手的手法很利落,看起來應該是個老手,一劍刺中心髒,沒有驚唿,直接死亡。”


    黃梓瑕正在看著那個心口血洞,王蘊也過來了,他在後麵說道:“兇手真是膽大啊,我們這麽多人在旁邊觀舞,雖然齊判官在最後,但旁邊也有周家姑娘在,居然敢當眾下手,豈不是膽大包天麽?”


    黃梓瑕點頭,又看了看齊判官的麵容,注意到他的右臉頰上有微微一道紅色。她提燈仔細看了看,發現是小小的一彎掐痕。


    “指甲的痕跡。”黃梓瑕仔細地看著,推斷說。


    周子秦將齊騰的手翻過來一看,指甲剛剛修剪過,而且剪得十分短。


    “應該是兇手在他的身後,左手捂住他的口鼻,右手將匕首迅速刺入他的心口。就在那時,兇手的指甲在他的臉上掐出了血跡。”黃梓瑕說。


    周子秦立即跳起來,說:“檢查指甲!誰的手上留著指甲?”


    指甲留得最長的,是周紫燕,其次是那四個丫頭,然後便是殷露衣和公孫鳶。除了女人之外,還有幾個奴仆指甲長了也未修剪。


    周子秦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要……要審問我妹妹啊?”


    黃梓瑕蹲下來,將自己頭上的玉簪子從銀簪之中拔出來:“怎麽了?”


    周子秦蹲在她身邊,都快哭了:“誰敢去審問這個母老虎?除非不想活了!”


    “可是你妹妹嫌疑很大,不是嗎?”黃梓瑕在沙地上畫著,將所有人的方位都過了一遍,“當時你妹妹坐在最後的碧紗櫥之中,而四個丫鬟,因為你妹妹與他正坐在一起所以都避到了前麵樹下……換而言之,她要殺人的話,所有人都在前麵,沒有任何人會發現。”


    周子秦點頭,然後又趕緊說:“可是,可是我妹妹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她怎麽可能把自己的夫婿殺了呢!”


    黃梓瑕轉頭看著他,見他雖然口上奚落,卻已經急得臉上都冒汗了,便歎了口氣,說:“擦一擦汗吧,好哥哥。”


    話一出口,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也曾經有個這樣的哥哥,雖然口口聲聲厭棄自己一個女孩子整天與屍體打交道,但在她有事的時候,總是跳出來擋在她身前,捋起袖子朝著麵前大吼,誰敢欺負我妹妹?


    她不覺黯然,也不再故意捉弄他,隻對他說道:“放心吧,你妹妹不是兇手。”


    周子秦大喜,趕緊追問:“怎麽說?”


    “因為,當時你妹妹坐在碧紗櫥之中,而齊騰剛好坐在你妹妹的右側。”黃梓瑕示意著旁邊的碧紗櫥。這是夏日為了防蚊蠅而設的架子,中間是竹床,上麵懸垂紗幔,一直及地,用來遮掩女眷也是不錯。“按理說,你妹妹確實有機會掀起紗幔,然後將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入齊騰的心口,但我們在齊騰的臉頰之上,找到了一個指甲掐痕,卻徹底洗清了你妹妹的嫌疑。”


    她示意周子秦進入紗櫥之中,然後讓他坐在小竹床之上,向右側的齊騰屍體靠攏,擺出當時兇手殺人的姿勢。


    周子秦盡力傾著身子,卻發現怎麽都不對勁。


    黃梓瑕說道:“你看,當你坐在碧紗櫥的竹床之上,然後努力右傾身子,左手捂住齊騰的口鼻,右手舉起匕首時,必定會……”


    話音未落,隻聽到撲通一聲,周子秦已經因為這個動作而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了竹床之下。


    “跌倒。”黃梓瑕口中剛好吐出這兩個字。


    周子秦揉著自己的臉站起來,問:“所以,我妹妹的嫌疑,洗清了?”


    “嗯,在場所有人中,有幾個人的作案,是最難的。”黃梓瑕以手中簪子指著地上畫好的地形圖,點在碧紗櫥之上,說,“一個是你妹妹,她要殺人的話,隻能是從碧紗櫥出來,然後再繞到齊騰的身後將他殺死,而齊騰肯定一直關注著她,怎麽可能在她動手時毫無覺察呢?”


    “那還有呢?”周子秦忙問。


    黃梓瑕的簪子又指向水榭:“公孫大娘,事發時她一直身在水榭之中跳舞,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沒有作案的時間和機會。”


    周子秦肯定地點頭,然後也將自己的手指向水榭之前的大燈籠旁邊:“還有調節燈光、還負責花瓣等道具的殷露衣,就站在水榭旁邊的燈籠旁,她若是要走動,也會被所有人看見。”


    “對,所以她也沒有機會。此外,就是坐在最前麵的,夔王爺,你父親,還有範將軍,他們始終都處在眾人的目光焦點之中,就算一站起來都要被人發覺,何況是到後麵殺一個人?”黃梓瑕的簪子又抹掉了三個人,“另外就是侍立在椅子旁邊的你,我,還有張行英,但——我們的可能性就要大一點了,因為,趁著燈光暗下來的時候,花瓣飄飛,公孫大娘在台上放飛蝴蝶,所有人都在驚歎之際,或許我們偷偷摸摸溜到後麵,再溜迴來。隻要運氣夠好,時機夠巧,手腳夠快,或許,能瞞過後麵人的目光?”


    “那王蘊和禹宣、範元龍的嫌疑,比起我們來,豈不是更大了?他們若跑到後麵作案,成功率比我們又要高一些了。”


    “是的,這次的作案,越是在後麵的,就越有可能。而且,範元龍和禹宣,中途還離開了,所以最後一排,隻留下了王蘊。”黃梓瑕說著,將那根玉簪在周子秦的身上擦幹淨,插迴了自己那根銀簪之中,“還有水榭邊演奏的樂師們,站在樹下的四個丫鬟,還有過來伺候的六個下人,一共十個人,也足夠你今晚盤問一番了。”


    周子秦關心的卻不是這個,隻扯著自己的袖子看:“為什麽你的簪子髒了,要在我的身上擦幹淨?”


    “因為你的袖口都沾上血了,反正都要換了。”


    “也對。”周子秦說著,順便就將衣服脫下往地上一丟。


    眼看夜已三更,李舒白與範應錫先行迴府去了。周庠將他們送出去時,囑咐周子秦好好查探。


    周子秦卻趕緊抓住李舒白的馬韁,說:“王爺,你就先讓崇古留在這裏吧,無論如何他得幫幫我啊,你知道我沒有他不行的!”


    李舒白轉頭看了黃梓瑕一眼,黃梓瑕向他微一點頭,便跟著周子秦迴去了。


    郡守府的花園其實並不大,所以所謂碼頭其實隻是做個樣子的,主要還是一個大平台。


    順著平台邊的台階下去,就是水池。如今水池已經被排幹,下麵是青石鋪設的地麵,汙泥菱荇攪成一團,可憐的捕快們正用手捧著汙泥,在裏麵搜尋兇器。然而別說兇器了,就連薄鐵片都沒找到一枚。


    “不會是兇器太薄太窄,所以直接就在排水的時候被衝走了吧?”周子秦憂慮地說。


    黃梓瑕搖頭:“排水口是用銅絲網罩住的,一寸寬的兇器過不去。”


    苦命的捕快們隻好又叫了一批府中的下人過來,水一桶桶的澆下去,所有的淤泥都被洗幹淨,以尋找兇器。


    那邊尋找兇器,這邊黃梓瑕與周子秦準備好冊子,開始詢問在場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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