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返工,這是製度。”

    “可那些次品不一定是我做的,為什麽要我一個人承擔?”杭文治為自己辯解道,在管教麵前,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絕對,隻是用了“不一定”這個說法。

    黃管教倒也不和他爭辯,隻是迴頭問了大饅頭一句:“這個監室多長時間沒出過次品了?”

    “有一個多月了吧。”大饅頭答道,想了一會後,又補充,“以前就算出次品,也就一件兩件的,從來沒有過今天的情況。”

    黃管教便又轉頭看著杭文治,目光慢慢地變得嚴厲起來,透出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杭文治心中一沉,有苦難言。管教想表達的意思已非常明顯:這個小隊已經一個多月沒出過次品了,這次卻一下出了這麽多,而今天恰好又是自己第一次出工,這裏頭的責任幾乎是不言自明。

    就算是杭文治自己也難以對這樣的邏輯關係產生質疑。

    “你還有什麽說的嗎?”黃管教冷冷地反問道。

    杭文治垂著頭,黯然無語。

    見對方不再辯駁了,黃管教便滿意地哼了一聲。然後他又看著黑子說道:“這個事啊,你作為隊長也是有責任的。你明知道他是新手,為什麽不多帶一帶他?這樣的生產事故,應該消滅在萌芽狀態嘛。”

    黑子立刻胸有成竹地給出迴複:“報告管教:我已經安排隊裏技術最好的學員幫助他了,可沒想到還是出了這樣的問題。”

    “哦?你安排的哪個?”

    黑子指了指杜明強,後者則咧開嘴主動坦白道:“我。”

    “你可不夠負責啊。”黃管教透出不滿的語氣。

    “他就顧著自己趕任務了!”小順在一旁打起了小報告,“他就給新收做了一次示範,然後就不管了。”

    杜明強苦笑著,他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確實是實話。

    “管教。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啊,要罰就得罰他們兩個。”平哥這時也開口了,說話的態度不疼不癢的。

    “嗯。”黃管教點著頭拍板,“就讓他們倆人留下加班。”

    黑子應了聲“明白”,待管教和大饅頭轉身離去的時候,他的嘴角才挑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杜明強拉了杭文治一把:“趕緊開工吧,這些活一個小時都補不完呢。”

    杭文治幹咽了口唾沫,心裏老大的不爽,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愣

    了片刻之後,隻好又老老實實地操起工具,重新忙活起來。

    其他的犯人此刻則紛紛完工,通過檢驗之後都排著隊去食堂吃晚飯了。十來分鍾過後,偌大的車間內空空蕩蕩,隻剩下了杜明強和杭文治倆人。

    寂靜中忽然出現一串“咕咕咕”的輕響,杭文治一愣,隨即明白這是杜明強的肚子在叫喚。他便用同情而又歉意的目光看著對方。

    “唉。”杜明強長歎一聲,“今天晚上可要餓肚子了。”

    “怎麽?連晚飯都不讓吃了嗎?”杭文治不解地問。

    杜明強聳聳肩膀:“食堂可不會等我們,過了點就下班。”

    杭文治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妙,忙道:“那我們應該先吃飯啊。吃晚飯再迴來加班不行嗎?”

    “管教還等著下班呢,你能讓他等著我們?”杜明強衝著門口方向歪了歪嘴,老黃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已經頗不耐煩。

    杭文治輕輕“哦”了一聲,略微理出點頭緒。片刻後他又追問:“那我們一直做不完,管教就一直在這裏守著啊?”

    杜明強“嘿嘿”一樂:“管教能有那麽傻?他最多耗到下班的點,六點鍾準時走人。如果我們倆完不成,就要加在明天的工作量上。明天還完不成,晚上接著加班,到時候還是沒飯吃!”

    杭文治皺皺鼻子,深刻體會到了形勢的嚴峻,手上的動作愈發快捷起來。不過兩三個紙袋做完之後,他又有話要忍不住說出來。

    “我還是覺得這事不對?”

    “嗯?”杜明強挑眉看著他,手上動作不停。

    杭文治把鉛筆咬在嘴裏躊躇了片刻,說道:“這些次品真的不是我做的。”

    杜明強不說話。杭文治摸不透對方的態度,便扒開一個次品紙袋解釋說:“你看,這個紙袋完全是按照畫好的基準線折出來的。既然尺寸不對,那一定是基準線畫得有問題。我第一次上手,要說別的地方出差錯倒有可能,但是基準線絕對不會畫錯。”

    杜明強還是不說話,隻是看著對方。

    “你不相信?我畫圖畫了多少年了!”杭文治有些著急了,他把叼在嘴上的鉛筆拿下來,刷刷兩下,在廢棄的紙袋上畫出了兩個記號,對杜明強道,“你量量吧,這兩條線之間的距離是三十公分,誤差不會超過零點五。”

    杜明強還真拿起木尺量了一下,果然是三十公分,非常精準。

    “你看,我不用尺都能畫得這麽準,拿著尺還能畫錯了?!”杭文治急迫地要證明自己。

    杜明強終於說話了,而他開口的同時臉上則掛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

    “你還真以為今天的事情是有人做出了次品?”

    對方顯然話裏有話,杭文治愣了一下,擺出努力思索的樣子。而杜明強此刻已經繼續說道:“這是黑子他們故意栽贓呢。”

    “故意的?”杭文治眨著眼睛,“他們故意做了這些次品,就是想讓我們吃不上晚飯?”

    “吃不上晚飯,嘿嘿,那倒無所謂。”杜明強的目光漸漸凝重起來,“隻怕後頭還有好戲呢。”

    “什……什麽意思?”杭文治禁不住有些怯然。

    “你也不想想,昨天他們那麽折騰你,結果被我給攪黃了,他們能善罷甘休嗎?”

    杭文治憤然反問:“可他們還想怎麽樣?張管教不是都警告過他們了嗎?”

    “就是芥蒂張管教的警告,他們才會搞出這麽一場戲吧。”杜明強悠悠地分析道,“今天晚上如果監舍裏再起什麽衝突,他們大可以給咱倆載上一個‘不服勞動改造,蓄意挑釁報複’的罪名。”

    是這樣!杭文治簇起眉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露出又氣又怕的神色。杜明強見狀便輕拍拍他的肩膀:“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們這次主要是衝著我來的。”

    杭文治抬頭看著對方,用目光表達著心中的疑惑。

    “如果隻是要整你,何必把我們倆編成一組?現在這個陣勢,明顯是要對我下手呢。所以你隻要別頂撞他們,他們應該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聽杜明強這麽一說,杭文治心中反倒激起了一分豪氣,瞪起了眼睛道:“那我就能看著他們整你?他們也不要欺人太甚了,到時候我大不了跟他們拚命,反正我本來也不想活了!”

    杜明強微微一笑,對杭文治這番有難同當的勁頭甚是讚賞。不過他隨即又搖頭勸道:“為什麽不想活?好日子還長著呢!再說了,就是要死,也不值得把命搭在這幾個家夥身上啊。”

    “那還能怎麽辦?”杭文治神色憤然,“還不都是被他們逼的。”

    杜明強仍是微笑,片刻之後他說了一句:“我有辦法對付他們。”

    這是極平淡極普通的一句話,但語氣卻無比鎮定,透出十足的把握來。杭文治甚至不需要去詢問那到底是什麽辦法,因為對方的目光

    正在告訴他:這些都是自己沒有必要了解的。

    杭文治那顆慌憤亢亂的心便在這句話語中慢慢地平息下來,然後他真誠地、躍躍欲試地說道:“無論需要我怎麽幫忙,我都一定會做到。”

    “我隻需要你做到一件事——”杜明強用明亮的眼睛注視著杭文治,緩緩說道:”我要你今天晚上一熄燈就立刻上床。隨後無論在監舍中發生什麽情況,你都要老老實實地坐在你自己的鋪位上,不要下床,也不要說一句話。”

    真是奇怪的要求,杭文治不解地咬了咬嘴唇,反問道:“為什麽?你是怕有什麽事連累到我?如果你這麽想,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我真的沒有這麽想。”杜明強認真地搖著頭,“隻是你不這麽做的話,有可能會破壞我的計劃。所以你現在必須迴答我,能不能做到?”

    杭文治和對方對視了片刻,終於點頭道:“能!”

    經過這番交談之後,杭文治的心情就很難再平靜下來,幹活也幹得不那麽順溜了。杜明強倒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有時候還調笑杭文治兩句,說是早知道會影響工作效率,就不把那些話說給他聽了。

    到了下午六點鍾,果然想杜明強說的那樣,管教開始催促倆人收拾工具迴監室。倆人清點一下加班完成的紙袋,正好是二十個,剩下的幾個明天如果抓緊幹的話,應該可以在晚飯前補完。

    無論如何今天的晚飯肯定是錯過了,倆人餓著肚子迴到監舍,卻見平哥等人正湊在裏屋,一個個誌得意滿,看起來愜意得很。

    押送的管教剛一離開,黑子便怪強怪調地嚷嚷起來:“嗨,勞動模範迴來了啊,大家鼓掌歡迎。”說完自己先帶頭劈劈啪啪地拍起來,旁邊立刻有人跟著附和,使勁比他還大,不用看也知道,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肯定是小順。

    杭文治心裏恨得直咬牙,但他記住杜明強關照的話,隻管坐迴到自己的床上,對黑子等人的挑釁像是沒聽見一樣。

    杜明強還是一副懶散散的樣子,他一邊舒展著筋骨一邊徑直走進了衛生間,看樣子是有些內急。

    黑子卻沒有因為對方的隱忍態度而罷休,他站起來晃悠悠地走到外屋,把胳膊搭在上鋪床頭,半俯著身子問杭文治:“怎麽了?沒吃上晚飯有情緒啊?”

    杭文治還是不開口,眼睛也不看著對方。黑子不樂意了,往他腿上踢了一腳:“說話啊,你丫的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聾啦?”

    卻聽杜明強在衛生間裏搭茬道:“我們沒情緒,肚子有情緒。”

    黑子便呲牙一樂,轉頭看著衛生間的方向:“誰讓你們工作態度不端正呢?就你們倆這小樣,明天照樣還得有好幾十件不合格,到時候不光是沒晚飯吃,我還得檢舉你們蓄意抗拒改造。”

    衛生間裏沉默了一會,然後便聽得杜明強“嘿”地笑了一聲,用抱怨的語氣大聲說道:“真是奇了怪了,這屋裏頭也不養畜生,怎麽總是有股子臊味?”

    這句話中的羞辱意味清晰無比,聽得屋裏眾人都是一愣。這個杜明強平日裏懵懵哈哈的,好像不管你說什麽他都不太在意是的。今天卻突然拋出如此強烈的措辭,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隻有杭文治知道杜明強是有備而來,一時間既忐忑又期待,心跳也砰砰地加快了許多。

    黑子本來就一直看杜明強不爽,這次更是蓄意要修理對方。此刻聽到這樣的話語怎麽可能還按捺得住?再加上對方正好處於監控盲區,他便惡狠狠地罵了句:“你他媽的想死了吧?!”然後便一頭向著衛生間裏衝進去。

    杭文治的床鋪正對衛生間,他看見杜明強還在麵對著便池整理衣褲,而黑子已經衝到了他的身後,高舉起右手就要揮拳往他的後腦門上砸。杭文治禁不住大喊一聲:“小心!”

    杜明強也不轉身,右手突然往後翻出,像長了後眼一樣準確地攥住了黑子揮擊過來的手腕,然後他順勢一個擺臂,兩個人的身體同時一轉,等停頓下來時已經變成杜明強站在了黑子身後,而黑子的胳膊還被反擰著,狼狽不已。

    猛然間局勢失控,黑子不由得發出一聲又怒又駭的怪叫:“我操——”而杜明強則好整以暇,他的左手甚至還在忙活著自己尚未完全打理好的褲腰。

    黑子漲紅了臉,使勁掙紮著,可自己的手腕卻像被鐵鉗扣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於是他又連聲唿喝:“鬆手,你他媽的給我鬆手!”一方麵給自己壯壯聲勢,一方麵也是向同伴唿叫求援。

    平哥雖然看不到衛生間內的情形,但聽聲音知道不對。他向兩邊使了個眼色,阿山和小順同時起身往衛生間方向趕去。

    他們剛剛走出兩步,黑子的唿喊聲忽地又嘎然而止。寂靜中卻聽到杜明強低聲罵了句:“滾吧!”語氣輕蔑無比。

    與此同時,黑子就像在配合杜明強的喝罵一樣,果真從衛生間裏翻滾著摔了出來。他跌倒的位置正好在杭文治的腳下,那姿勢就像是抱著腦袋

    給對方磕了個頭一般。

    阿山和小順一愣,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看向黑子。卻見黑子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起來身體倒是沒什麽大礙,但神情卻沮喪無比。

    杜明強悠悠然踱出了衛生間,對黑子等人看也不看一眼。

    在監獄裏犯人之間的鬥毆時有發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比一個“狠”字。像平哥等人這樣已經形成勢力的團夥,一個人吃了虧並沒有什麽,接下來隻要眾人蜂擁而上,在監舍這麽小的空間內,任對方是三頭六臂也招架不住。所以阿山和小順一見這副架勢,幾乎是同時瞪圓了眼睛就要往上衝。

    便在這時令他們萬萬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黑子一閃身攔在了三人中間,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別,先別動手。”

    這一下變故太過突然,阿山和小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看看黑子,又看看杜明強,卻見後者正往自己的上鋪爬去,對身後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操。”小順慢慢品出些滋味,他譏諷似地撇著嘴角,對黑子道,“你丫不是慫了吧?”

    “你他媽的才慫了!”黑子陡然間又暴怒起來,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竟當胸給了小順一拳,小順促不及防,被他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你打我幹嘛?”小順也惱了,“你他媽的被人揍了,拿我撒什麽氣?”不過罵歸罵,鑒於平日裏的地位,小順倒也不敢去向黑子還手。

    阿山完全搞不清局勢,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正在這尷尬的時刻,監室裏的對講機忽然響了。

    “四二四監室,幹什麽呢?別鬧事!”管教的聲音傳了過來。

    平哥一直在冷眼旁觀,此刻他終於壓低聲音發了句話:“鬧什麽鬧,還沒熄燈呢!”

    這一句話提醒了眾人。確實,燈還亮著,監舍裏的一句一動都會被監控的管教看在眼裏。所以一旦離開衛生間,可就不太好動手了。阿山便轉頭又走向了裏屋,小順則訕笑著衝著對講機的方向喊了句:“報告管教,我們逗著玩呢。”

    “精力過剩是不是?在鬧明天你們隊的勞動任務加倍!”管教在對講機那頭嗬斥了一句,然後便關閉了電波。

    小順和黑子也各歸各位,小順一路走,一路揉著胸口被黑子拳擊的部位,不滿地瞥著對方,心想:就算是現在不方便動手,你也不致於給自己人一拳吧。

    平哥也在

    看著黑子,臉色陰沉,目光像是帶著銳刺一樣。很顯然,他對於後者剛才的表現很不滿意。

    黑子悻悻地咧開嘴,勉強擠出些笑容給自己辯解道:“媽的,一時大意了,著了那小子的陰招。”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借口實在是拿不出手。

    平哥撇撇嘴:“先坐下吧,一會再說。”聲音冷冰冰的。

    黑子黯然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在這個監舍中,他的地位僅在平哥之下。即便是在整個監區,除了平哥之外,他也從來沒服過誰。而以他的火爆脾氣,素來也是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有仇必得現報的角色。這次要大家計劃對杜明強動手,也是他先攛掇起來的。可誰能想到他會如此不堪一擊,而且竟一點脾氣也沒有?

    此刻不光平哥等人心存疑慮,最為詫異卻是杭文治。

    因為所處的位置最接近事發地點,杭文治清楚地看到了杜明強和黑子衝突時的每一個細節。除了那兩個當事人之外,隻有他知道:黑子後來的表現絕不是顧忌到管教的監控,而是因為杜明強所說的一句話。

    當時杜明強反擰著黑子的胳膊,黑子一邊掙紮一邊叫罵,而杜明強則把嘴唇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句什麽。

    杭文治不可能聽到那句話的內容,但他卻從黑子的臉上見證到一種具有震撼效果的威力。當杜明強說完那句話之後,黑子的臉就像被電棍擊中一樣劇烈地抽搐著,同時他的叫罵聲也像冰凍了一樣戛然而止。他渾身的精力都被抽幹了,身體軟軟地變成了一攤稀泥。隨後杜明強隻是輕輕地一腳就把他碩大的身軀從衛生間裏踹了出來。

    “滾吧。”當杜明強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幾乎就是在調戲一個幼稚園的孩童。

    而黑子竟然如此委頓,不要說反抗了,他甚至連憤怒的勇氣沒有。

    杭文治很想問問杜明強,他到底是憑借什麽將不可一世的黑子如此輕鬆的擊倒。但他又牢記著對方關照過的話語:什麽要不要做,什麽也不要說。所以他隻能靜靜地等待著,同時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始!

    此刻屋內誰也不說話,似乎每個人都有心思。唯獨杜明強上床之後不就便又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好像一輩子都睡不夠似的。

    時間在一種怪異的氣氛中慢慢流逝,就如同暴雨前那種烏雲壓頂般的感覺,寧靜卻又令人窒息。

    終於監區內的電鈴聲再次響起,又到了該熄燈就寢的時間了。平

    哥等人倒也正常去衛生間洗漱,隻是這一次誰也沒有洗腳換鞋。顯然大家都知道:熄燈後還有一場劇烈的“活動”在等著他們。

    小順照例排在這幫人中的最後一個,等他洗完的時候監區內的燈也熄了。他便沒有迴自己的床位,而是徑直走到了杭文治麵前。

    既然商議了要對杜明強動手,平哥等人自然也是做好計劃的。正如杜明強分析的那樣,白天生產過程中的栽贓隻是“前奏”,作用就是為晚上將要發生的爭端找一個理由,萬一驚動管教了,也好有個說法。而晚上的大戲也是編排好的,首先仍然要在杭文治身上找茬,因為他們此前覺得杭文治更容易被激怒,而杜明強反倒賴兮兮的,有可能會讓人無從發力。

    雖然情況在杜明強和黑子衝突之後已經有所變化,但平哥等人並沒有機會再去商討新的策略,一切便仍然按照既定的方案進行。反正隻要挑火了杭文治,杜明強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小順樂得去當這個“先鋒官”,他本來就是個好挑事的主。剛才黑子吃了個憋,反而更讓他躍躍欲試——他平時也沒少受黑子的氣,或許今天倒是個借題翻身的機會。更何況他的身後還有阿山和平哥呢,大夥對付一個杜明強,難道還真能吃了虧?

    帶著這樣的想法,小順便直愣愣地對著杭文治說道:“哎,勞動模範,今天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把廁所刷了吧。”

    杭文治仰麵躺著,不理不睬。

    “你他媽的還裝啞巴?”小順罵咧開了,“你信不信我把屎墩子揣你臉上!”

    “為什麽要他刷廁所?”上鋪有人搭腔。不出所料,果然是杜明強跳了出來,他翻了個身,臉衝外躺著,一低頭正好和小順四目相對。

    “他不刷也行,你來刷啊。”小順按照事先設計好的台詞應付過去。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盡快把杜明強拖下水。

    “為什麽他不刷就是我刷,你們不能刷嗎?”杜明強居然跟小順對起問答來,他說話的語氣極為認真,但杭文治怎麽聽怎麽覺得他是在逗對方玩兒。

    平哥等人事先的設計可沒有這麽詳細,小順一時想不出該怎麽迴複,麵紅耳赤地憋了一會後,這才拋出一句:“操,誰讓你們倆睡得離廁所近呢。”

    “你先前不是說屋裏有臊味嗎?把廁所刷刷幹淨,還不是你們兩個靠得近的最享福?”平哥在裏屋不冷不熱地說道。或許是覺得小順語言上鬥不過杜明強,所以他便插進來施了個援手。

    “哦,是這樣。”杜明強聞言點了點頭,很嚴肅的樣子。然後他一抻胳膊,忽地從上鋪躍了下來,一下子翻到了小順的身後。

    小順嚇了一跳,以為對方要突然動手,連忙向旁邊閃開一步,做好了防備的姿勢。

    杜明強卻隻是笑嘻嘻地看著他說:“我這個人很懶啊,你讓我刷廁所我肯定不願意。不過我倒有個更簡單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小順料到對方沒什麽好話,幹脆不搭他的茬了:“媽了個逼的,你廢什麽話,讓你刷你就刷!”

    這句髒話卻是個暗號,屋子另一邊,阿山倏地站起身,和小順形成了夾擊杜明強的陣勢。按計劃黑子此刻也要上前幫手,但他卻墨墨跡跡地有些猶豫,直到平哥冰冷的目光逼視過來時,他這才勉強站起身,跟在了阿山的背後。

    杜明強察覺到異狀,他轉過身看著阿山等人,笑道:“你們這麽緊張幹什麽?我隻是想和小順換換床鋪,這樣刷廁所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監舍裏的床鋪分配是非常有講究的,鋪位的好壞直接標誌著囚犯在監舍中的地位。杜明強提出要和小順換床,便是赤裸裸地要打壓對方的了,小順立刻便一身暴喝:“我操你媽的,跟老子換床,你憑什麽?!”同時趁著對方轉身賣出空檔,他便甩開膀子一拳掄了出去。

    阿山也毫不含糊,高高地飛起一腳,直接踢向杜明強的麵門,這一腳踢得實實在在,立刻引起了一陣慘唿。

    隻可惜大聲唿痛的那人不是杜明強,而是小順。原來杜明強已經一閃身蟄到了小順身後,同時他的右手臂勒住小順的脖子一扯,把對方拉到自己身前,結結實實地當了一把擋箭牌。

    “我操!”小順幾乎逬出了哭腔,“你們今天都他媽吃錯藥了?盡往我身上招唿!”

    阿山尷尬地咽了口唾沫,也不說話,目光卻變得更加兇狠。他攢足了勁,手腳並用地向著杜明強攻去。杜明強也不反擊,隻是把小順拉來拉去便盡數化解了對方的攻勢。小順偌大的一個活人,現在完全成了一隻紙偶似的,不僅毫無自由,還免不了又連挨了好幾下夾心的拳腳,苦罵不迭。

    這番滑稽的情形就發生在杭文治的眼前,後者有些忍俊不禁,但又強熬著不敢發出聲響。

    “行了,先住手!”平哥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喝止住了阿山,同時沉著臉從裏屋的下鋪上站了起來。

    “平哥,這小子手硬得很啊,今天恐怕拿不下他,還得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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