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李大爺和幾名村幹部就找上門來了。


    說市裏和鄉鎮的領導共同拍板,同意港商在村裏建一座度假山莊,投資金額是個天文數字。


    整個村都能因此受益,光買地的錢,都能讓不少貧困戶提前邁進小康。


    我家栽有血柏的前院,“恰好”被圈進了收購區域中,而且是重中之重,賠償款按三倍計。


    現在其他村民都已經同意,隻要我爸點頭簽字,這件史無前例的大事,基本就算板上釘釘了。


    我爸一開始是拒絕的。


    然而幾名村幹部輪番上陣,站在道德製高點,以全村甚至全鄉人民的利益來說事,他終於動搖了。


    就在準備簽字的時候,我從屋裏衝了出來,一把將協議撕得粉碎。


    從小到大,父母從未見兒子如此大逆不道過,都愣住了。


    幾名村幹部很生氣,對著我這個愣頭青哇啦哇啦就是一頓教訓,直到我亮出兩把砍柴刀才閉上嘴巴。


    “地可以賣,但這樹,絕對不可能,這是爺爺生前交代過的!”


    看著雙眼通紅的我,李大爺沉默數秒,丟下一句明天召開村民大會,今晚你們一家人自己考慮清楚吧,然後就帶著村幹部離開了。


    沒有外人在場,我爸習慣性地伸手去抽皮帶,看到我手裏明晃晃的砍柴刀後,又縮了迴去。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想造反啊?還不快放下?”


    我扔掉砍柴刀,但臉上還是很倔強。


    “還不服氣是吧,老子抽不死你!”


    我爸剛抽出皮帶,就被母親攔住了。


    “別打孩子,這事錯不在他。”


    “都敢在村領導麵前亮刀子了,還錯不在他?”我爸怒道,“要不是李大爺在,這臭小子今晚就要在看守所裏蹲著!”


    我反駁:“就算是蹲看守所,也比某些不忠不孝的家夥強!”


    一聽這話,我爸焉了。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迴屋。


    這天晚上,父母屋裏又傳來了嘀咕聲。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


    李大爺臨走前的安排,擺明了是針對我家。


    開好了是村民大會,開不好就是審判大會。


    好不好的關鍵,就在於我爸肯不肯簽字賣地。


    違背爺爺生前的交代,大逆不道。


    但與全村人的利益為敵,在別人眼裏,同樣是大逆不道之事。


    我已經能想象得到,我爸在大會上會有多孤立無援,如何受千夫所指了。


    好一個八仙指,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是好計謀。


    同時我也感到很奇怪,區區一棵血柏,值得那些港商如此大動幹戈嗎?


    連度假山莊都出來了。


    越想心越亂,我扭頭看著血柏,心中突然閃過一個荒繆的念頭。


    這一次,恐怕是真的保不住它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進入夢鄉,又見到了血柏樹下的絕色女子。


    我們依舊促膝長談,然後是水到渠成的卿卿我我,情到濃時,我驚醒了過來。


    又畫地圖了。


    我苦笑著掀開毯子,趁著夜色把衣服洗了,剛晾好,突然聽到了後院傳來的咯咯聲。


    是旺財的聲音。


    叫聲很急促,明顯帶有警告和威脅之意。


    壞了,莫不是黃皮子又來偷雞了?


    雖然旺財雄壯威武,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立馬趕到了後院。


    皎潔的月光下,旺財立在雞圈圍牆上,翅膀大張,脖子羽毛全部炸起,正與敵人對峙。


    敵人不是黃皮子,而是一隻狐狸。


    體態優雅,渾身雪白。


    美得不像畜牲。


    封神演義裏禍國殃民的妲己,真身應該就長這樣的。


    血脈壓製下,母雞全部躲在窩裏瑟瑟發抖,唯有旺財不卑不亢,毫無退縮之意。


    白狐在院牆上踱著細步,似乎在尋找機會。


    旺財一直死死盯著它。


    雞有夜盲症,所以狐狸和黃皮子喜歡在晚上搞偷襲。


    但旺財不一樣,活了九年的它已經快要成精了,在夜間也能保持一定視力。


    不過有視力,不代表有實力。


    雞畢竟不是夜行動物,晚上戰鬥力衰減很厲害,如果是白天的話,估計早就主動出擊了。


    盡管如此,旺財的超大體型還是震懾住了白狐,特別是我出現之後,形勢已經完全逆轉。


    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白狐最終跳下院牆,逃之夭夭了。


    “幹的不錯,把老婆們保護得挺好的,明天賞你兩根甜玉米。”


    我摸了摸旺財的雞頭,它很受用,咯咯叫了幾聲作為迴應,然後迴雞圈安撫母雞去了。


    鄉下狐狸並不常見,更別說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


    如果將它活捉,帶到鎮上,應該能賣不少錢,至少買部電視機是沒問題的。


    所以我心動了。


    爺爺生前經常進山打獵,家裏應該還留有一些真家夥,我打著手電筒在雜物房翻了半小時,最後找到了三個捕獸夾,還有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子。


    這個木箱體型狹長,一頭是柵欄,一頭是活動閘門,閘門上還設有懸杆。


    我記得爺爺當年說過,這玩意叫鼠匣,也叫狐櫃,曾記載於《河工器具圖說》,是古代水利工程專門用以捕捉狐獾和土羊的利器。


    土羊就是土鼠或者鼢鼠,它們和獾一樣喜歡打洞,都是堤壩的潛在威脅。


    至於狐狸,它雖然不喜歡打洞,卻喜歡居住在獾廢棄的洞穴裏,所以也一並被列入危害動物中。


    從古至今,狐狸是出了名的狡猾,甚至還在黃皮子之上,捕獸夾未必治得了它。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我把狐櫃修理一番,也給安排上了,而且放在一個相當陰險的位置。


    檢查無誤後,我這才迴屋安心睡覺,可惜已經夢不到那個女孩了。


    第二天,村民大會足足開了一個上午。


    我和母親沒有參加,但隔得老遠也能聽到,大會現場的爭吵有多激烈。


    我爸是黑著臉迴來的,進屋時差點把門都摔成兩瓣。


    我和母親相視苦笑。


    看這情形,我爸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但至少血柏是保住了。


    至於能保住多久。


    隻有天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樹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麻辣茄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麻辣茄子並收藏血樹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