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次我簡短捷說,最主要的一點就是關於快遞和外賣的包裝......”


    簡單看過一遍,焦明點點頭。“就按這個辦。不過有兩個小意見。一是將這個傳送盒生產廠建在薩丁城,去找伽格家族,讓他們參一腳進來,至少當個技術主管什麽的,我可沒時間再分管一攤。另外就是這個傳送盒的圖紙,你太想當然了。等廠房落成機床到位,我給你出個圖,專門配合我的小型藤蔓傳送門。”


    這建議的核心目的便是給自家地盤增加稅收,且加工金屬籠的技術含量並不高,也正適合薩丁城那邊的普通人練手。


    至於精心設計,則是為了采用磁性結構的空間法陣,將材料成本降低到幾個鐵幣的程度,再配合押金,這才能免去大規模‘私匿’快遞盒的行為。


    莫洛自然沒有異議,領命退下。門一關上,蘿花便出言辯解道:“您別在意,叔叔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我會提醒他的。”


    “還是算了。”焦明搖搖頭。“人總是會變的,大半年前放下農活的時候,他或許聰明而淳樸,但現在這樣略有心機也沒什麽關係,或許更勝任現在的位置也不一定。要求一個人在中下層激烈的鬥爭中保持初心太苛刻了。”


    蘿花點點頭,不再多言。


    接下來幾日各方麵事情還算平順,焦明白天仿佛救火隊員般在長藤鎮工業區各處解決問題,晚上則過上了耕牛的生活,在兩塊新辟沃土上辛勤勞作。


    直到莫洛再次找上門開,匯報工作的同時,也道出兩點難處。一是機床有價無市,現在隻有兩台在維持,二是雇不到願意去薩丁城工作的中低環氣係魔法師。


    焦明一聽便是頭大。第一個問題來說,機床作為工業母機,鱷魚領明白,胥琴人亦不會糊塗。是以機床廠是重點攻擊目標之一,毀壞嚴重,這些天雖然全力修複,才剛剛恢複生產不久。加上其他各個廠子的大量需求,買得到貨才有鬼。但這件事真的不好解決,借職權之便寫條子加塞雖然可以辦到,但焦明自己都覺得這樣辦太惡心。


    “淘換些二手貨如何?”


    “各個廠子早已經把能找到的二手貨機床搜刮完畢,甚至那些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也都勉強修繕維持使用。”


    “進口渠道呢?”


    “特羅領開出了天價,實在超出預算太多。紅山王國那邊倒是肯賣,但單子也要等半年以上。”


    “嘿嘿,果然是大繁榮啊。”焦明感歎一句,琢磨片刻有了想法。若是將法陣更加精心設計,在現有新圖紙的基礎上,以巴掌大的鏤空磁性鐵片為基本單位,或許可以采用衝壓的辦法直接成型,而不是一個個的按圖紙加工。


    “這事兒我再琢磨一下,三天給你個結果。找不到人又是為何?薪水太低?”


    “或許是吧,但更主要的,我覺得是人情因素。中低環氣係魔法師集中的幾個廠子,根本不放人。這邊加兩成薪水後,終於有幾個露出意向。但原單位開始單獨談話,這幾位也便沒動靜了。”


    “他們聊啥了?”


    “這......小人不知。”莫洛略顯慚愧地迴答道。


    焦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位隻是個沒有魔法天賦的普通人,又不是專業偷聽的情報組織成員。“挖牆腳不行,畢業生考慮過嗎?”


    “且不說時候不對。大人您是不知道,魔法學院裏的氣係學院,入院的時候就被瓜分完了。總不能去找初級學院的小學生吧。”


    暗暗嘬牙花子,焦明確認問:“至少伽格一家沒出岔子吧?”


    “伽格大人極其家族成員十分積極,甚至還讓幾個正在魔法學院上學的孩子轉投過來。但人數太少,主要負責小型傳送門的維護,並不夠完成預計產量的郵件盒的調試工作。”


    “我明白了,暫且這樣試運行吧。”焦明擺擺手,見莫洛遲疑的模樣,詢問道:“還有事兒?”


    “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幾日後小人大婚,還請大人百忙之中賞光。”


    “好說好說。”焦明點點頭,直接吩咐蘿花安排進日程,然後笑道:“先恭喜一聲,順便確認下,需不需要給你放幾天婚假?”


    “婚假?”莫洛愣了愣,大概理解這是個什麽意思,連忙擺手婉拒,一副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模樣。


    焦明卻也懶得分辨這是發乎真心,還是即興表演,直接給出三天,並將這位中年帥哥打發。卻不想晚上的時候,便被蘿花委婉詢問,這是否是一種提醒警告。


    “這當然是好事,放假三天哎。”焦明用喊冤的語氣說道。“而且我們這麽熟,你看我是那種陰陽怪氣,有事兒沒事兒就設套試探別人的家夥嗎?”


    “當然不是。”蘿花略顯慌亂的否認,接著辯解道:“可是三天不工作,就三天沒錢拿。”


    “掙錢不是目的,掙錢後過上好生活才是。”焦明隨口就端出一碗雞湯敷衍過去,連設計傳送盒法陣的筆都沒有頓住。


    “對於莫洛族叔來說,工作賺錢才是一切的根本。”


    焦明沉吟一聲,稍稍代入便也大概理解了莫洛的處境。幾十年來,因沒有魔法天賦而脫離家族獨自務農,這裏麵必然發生過許多不愉快。現在有了翻身的機會,難免爆發出異常的積極性。再考慮到此方世界幾乎沒有放假的概念,也難怪如此。


    “算了,我懶得斟酌這些。明天你去和他開誠布公的談,講清楚我們不想累死他的態度......”一邊說話,焦明一邊用空間裂縫輕車熟路的將鐵片鏤空成型,並激活空間法陣。


    而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鐵片被扭曲狂亂的空間揉捏,一半成團,一半成渣,順帶桌子的一角也遭了秧。


    焦明對此早有預料,隻是撇撇嘴琢磨法陣崩潰的過程,繼續道:“至於婚假什麽的,讓他自己決定吧。”


    蘿花恭敬應是,轉身去角落拿過簸箕笤掃,收拾地上的殘片。恰此時,敲門聲響起,同時外麵傳來灼杉詢問的聲音。


    暗道一句‘還算快’,焦明也懶得收拾桌子,親自去將灼杉迎進門來。簡單客套寒暄之後落座,焦明便直入主題,詢問招不到氣係魔法師的狀況。


    若是換做別人,這自然有些突兀失禮。但二人本就熟悉,且既有一層師徒名分更有一種知遇之恩,太過客氣見外反而推遠距離。另外灼杉作為鱷魚領本土氣係魔法師的總頭目,在這方麵自然知曉,也算是問對了人。


    灼杉則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這事兒說穿了也沒什麽。根子就是氣係魔法師太過稀少。長藤鎮的諸多工廠為了應對挖牆腳,便也暗中許諾提薪或其他福利。至於焦明所擔心的‘威脅控製’一類,雖然不能說絕對沒有,卻也不占主流。


    焦明又詢問了更多細節情況,恍然想起大半年前冰蓮與自己曾經提起類似的情況。具體便是抱怨薩丁城的發展,在人才方麵完全被長藤鎮擠壓,並尋求切實可行且有效的挖牆腳之法。


    “這事兒,你可有什麽好辦法?”


    “與廠子素有怨隙的,我倒是可以勸勸,有九成把握。但這也不過是五六個人而已,畢竟您也知道,大家對我們氣係魔法師還是很‘特殊照顧’的。”


    焦明想了想,搖頭道:“甭費這勁兒了,有功夫多修煉氣係魔法。我看你這進度,有點慢了啊。是不是被優越生活腐蝕了鬥誌?”


    “讓您見笑了。主要是上次長藤鎮大亂的時候,和一個胥琴人氣係魔法師‘較勁’了一下,有點傷。”


    這理由夠充分,焦明叮囑安慰幾句,又解答了幾個疑惑,這才將人送走。心中卻也是想到了向艾米麗師傅尋求答案的想法,由簡單衝壓件兒構成法陣,比預想中還要困難。


    而在這之前,和瘋子人格簡單聊聊,或許也能有所啟發。和蘿花簡單交代幾句,焦明便沉入心靈內景,一腳將瘋子人格的紙盒外觀皮膚踢開。


    “幹什麽幹什麽,要死啊!敲門會不會?”


    紙盒浮上半空,開口對著正常人格焦明,裏麵卻是空無一物。事實上在這個心靈內景中,一切皆是靈魂自己的幻想,大抵如同遊戲的建模。盒子也要,大門也罷,以及焦明自己的本體形象也好,並無實質性的差別。


    “兩個懸賞問題。”


    “說來聽聽。”瘋子人格語氣略微上揚,沒皮沒臉的不計前嫌。


    焦明簡單講述情況,瘋子人格聽罷,紙盒關閉旋轉一陣變成老式衣櫃,然後開出五張點卡。


    “這麽便宜。”


    “我也隻有思路,沒有辦法。”


    “成交。另外你今天狀態似乎不錯?”


    “剛琢磨出一個有趣兒的玩法,自娛自樂挺有效。五十張點卡告訴你。”


    “沒興趣。”焦明搖搖頭,同時終於認出眼前老式衣櫃正是爺爺家的舊擺設,六七歲時捉迷藏經常躲在這裏麵。而想起這些,一種熟悉的味道便鑽入鼻子。細細分辨,則是舊衣服、樟腦丸與淡淡汗味的混合


    “切,沒見識的小氣鬼,我告訴你,這玩兒法可不簡單。現在五十張點卡你可是占了大便宜,等以後更進一步,五百張都不告訴你。而且等悶葫蘆出來,你們兩個競價起來,還會更高。”


    “看你恢複常態我就放心了,進入正題吧。”焦明說著手一揮,側麵漫漫白霧凝結出一塊幕布,內中則是刑虐記憶的片段,正是將瘋子人格徹底搞崩潰的內髒實驗部分。


    瘋子人格立刻服軟。“大家自己人,有話好說,別讓我想起這段兒。咳咳......那麽先說說挖牆腳的問題。”


    接下來便是兩個人格之間的對話,換個角度來說,也算是自言自語。而核心卻是大大出乎正常人格焦明預料的一個概念:自由。


    按照瘋子人格的說法。


    當一個人於某種個團體的相對自由度,便決定了這個人需不需要遵守這個團體所共同遵守的規則。小到‘潛規則’達大到國法,皆是如此。更進一步,可以脫離人類社會而生存,那麽也根本不用顧忌人類社會中的一切規則束縛。


    簡單舉例。


    如果能輕鬆轉行或跳槽,開始一段新生活。對於一些隻有臉蛋身材的小演員來說,那些公司小頭目或是經紀人導演的潛規則,豈不全都是狗屎。不開心,老子拍拍屁股走人就是。如果可以輕鬆逃去國外,貪汙受賄殺人放火也都不是問題,當然應付追捕或遣返會麻煩一點。如果能夠肉身飛入太空遨遊星海,在人類社會犯下滔天大罪又怎樣?有本事發射宇宙飛船來柯伊伯帶追我啊。


    而這種道理的反向應用,就是降低人相對於一個團體的自由度,便可以對其加諸無限的‘潛規則’‘暗規矩’,無償加班隻是第一步。封建社會地主家的傻兒子看上佃農的老婆,還不是為所欲為,再想想穿越那一年的新聞報道,獻妻求晉升的事兒也不是沒有,兩者間的差別耐人尋味。


    焦明雖然心中翻騰,卻維持住表情不變,隻示意瘋子人格繼續。


    “那麽迴到你的問題。我估摸著,快遞公司即使再提高薪酬,也是招不到足夠人手的。因為長藤鎮的氣係魔法師已經被編織進一個‘網’裏麵再難脫身。那些大家族的管事,可以十分輕鬆的,通過各種曲折的手段,將壓力放在其妻兒老小身上。


    我們可以簡單假設一種情況,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如果要整體從長藤鎮搬遷的薩丁城,整體需要付出多大的‘搬家成本’,這當然不是指雇一輛車搬些家具的那種,而是方方麵麵加和在一起,從決定搬家,到恢複原本的生活狀態與生活水平,這期間的一切成本。


    如果你能將這個成本大幅度降低,甚至歸零,也就隻剩下錢的問題。而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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