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小的石頭房間,雖然客觀來講幹燥涼爽,但對被鐵箍捆縛且大汗淋漓的囚徒來說,便隻有陰冷潮濕的主觀印象。唯有細長的窗口處,一條嫩紅色的爬山虎枝芽隨風輕搖,給這個灰暗的環境帶來一絲生機。


    心靈幻境之中,正常人格焦明再次開始體驗穿越之初地獄般的日子,也即是自己因軟弱逃避而丟掉的這段記憶。


    手指挨個被巨鉗夾碎,接著是手掌,然後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向上,手腕,小臂,手肘,大臂。仿佛有一隻巨型螳螂,正用鋸齒狀的口器不疾不徐卻堅定不移的吞食死死夾住的獵物,而這方傾斜的石台便是那帶著倒刺的鐮狀前肢。


    哭喊、叫罵、求饒皆盡無效,肉體上唯有永恆且劇烈的痛苦,心靈上則完全是想死卻死不掉的絕望。


    曾經無數次感概水係魔法戰士體質好用的正常人格焦明,甚至生出對其痛恨的想法。


    恰在此時,瘋子人格的聲音響起。


    ...別看電影了,該你上班了...


    穿越五年來,正常人格焦明無數次聽過這個聲音,但此時此刻,明白這貨到底經曆了什麽的情況下,越發能夠感受到其潛藏的那份瘋狂。


    ...沒什麽事就把身體丟在那裏好了,這邊的‘電影’正要步入高喵潮,停不下來...


    正常人格焦明故作輕鬆的順勢調侃,聲音中卻帶著虛弱的顫抖。


    ...哪裏哪裏,我也來看看...


    噗的一聲輕響,仿佛是充氣塑料袋被踩破,代表瘋子人格心靈形象的紙箱子浮空在刑房半空,敞開的一麵可見裏頭一團閃動的白光球。


    ...哦,確實是高喵潮,很快就要第一次內髒再生測試了。咦?話說你小子最近進度挺快的嗎?是不是吃錯藥了...


    ...不要劇透好不好...


    ...就是喜歡劇透,有能耐弄死我啊!不過外麵真的有事情需要你去應付,我已經好困了...


    ...那我就讓老大出來了哦,你在這裏悶著吧...


    話落紙箱消失,正常人格焦明本想繼續,卻忽然想起沉默者人格對身體也不是很上心的樣子。而此時身處綠焰王國首都金都城,局麵時刻變化,著實不讓人放心。雖然六環水係體質配合銀色圓環幾乎不會死,但斷肢後生活中的不便也很麻煩。


    出去看一眼,讓後將身體放在安全的地方好了。如此想著正常人格焦明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手腳健全的躺在地球二居室的臥室內。


    幾次深唿吸,擦了擦殘餘的冷汗,起身踩上拖鞋,來到客房推大門。暗灰色的防盜門紋絲不動,正常人格焦明一愣,又試了試確認,便聳聳肩,顯然沉默者人格有事想瞞著自己。這種情況最近也出現了幾次,再懶得去試著突破心靈封鎖,索性躺迴臥室等待。


    卻說外麵,幾分鍾前,金麥子娛樂城的管事薩婭正在和瘋子人格就缺失的幾杆老式法杖展開交涉。


    原來是那一家在發現遭賊的時候,槍械不足,便有些習慣使用舊式法杖戰鬥的老一輩慌忙跑去藏品櫃,將這些被淘汰不久的東西又搬了出來。是以在交貨的時候對不上數字,而仍舊把瘋子人格和克魯彌當做江洋大盜的薩婭自然不滿,加上上次見麵的不愉快經曆,可謂變本加厲的發泄出來。


    瘋子人格被震得有些發癢的耳朵,以昨日早來交貨,卻無人接待為由搪塞。


    “天還沒亮,對貴族來說這太失禮了,你們以前也是如此魯莽沒規矩的嗎?”


    “那是你們貴族的臭毛病,早應該改一改了,沒道理要求別人遷就。你看其餘雜貨銷贓的時候,店家就很勤勞。總之問題不在我們,這些破法杖也差不多了,至少給個六十分及格吧?”


    薩婭當然不依不饒,大有刷差評讓二人混不下盜賊圈的架勢。瘋子人格總算弄明白似乎哪裏產生了誤會,正想翻臉教訓這女人一頓,卻忽然困意來襲,不得不交接身體的控製權。


    是以正當薩婭諷刺挖苦貶損正歡快的時候,卻感覺對麵人的氣質發生了難以描述的變化,但並未放在心上,兩隻雜魚賊偷而已的情緒變化需要在意嗎?並不需要。隻是沒說幾句,忽然感覺脖子一緊,窒息感襲來,這才從變化的視角意識到自己被掐著脖子舉在半空。


    “你......你竟敢......咳咳......”


    沉默者人格卻懶得迴答,隻是皺著眉頭細細感應什麽,確認某樣東西丟失後,將薩婭隨意丟開,拉著克魯彌傳送到最近的藤蔓網絡點,確認無人監聽後冷聲問道:


    “克魯彌,這兩天瘋子和好好先生都幹什麽了?”


    稍稍愣怔一下,克魯彌才判斷出這位是誰。畢竟平時這位很少出來,少量交流中給人的唯一感覺便是少言,且說話平鋪直敘不摻感情。而這次卻隱隱有一種冰冷味道,顯然是出了大事。


    當即以最恭敬的語氣將這兩天所見聞的事情一五一十講出。


    “箱子裏的東西都倒出去賣給雜貨鋪了?”


    “正是。”


    “帶路。”


    顯然沉默者人格有重要的東西被粗心大意的瘋子人格賤賣出手了。但這也不能說沉默者人格不會藏東西,卻是因兩個條件而產生諸多不便。一是隱瞞二是隨時取用。


    如果將此時三個人格的情況比喻成共用一台電腦,在某樣東西上加設空間標記就相當於做一個桌麵快捷方式,這無疑會招致另兩個人格的好奇心。而這樣東西是要瞞著正常人格焦明,便也不得不瞞著瞞著說話不過腦子的瘋子人格。


    次一級的辦法便是埋藏,但又無法隨時隨地取用。按照與埃文的交易,麥剃勒家族隨時可能發動計劃,到時候因為翻找埋藏地點而錯過時機,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當沉默者人格和克魯彌來到紅山人阿默的雜貨鋪的時候,這裏卻是大門緊閉。二人哪裏理會這個,當即破門而人,一番尋找,卻並未在那堆搬空貴族家族城堡而產生的垃圾中發現目標。


    麵對沉默者人格陰沉的臉色,克魯彌大氣也不敢出。


    觀察店內各處細節,確認這個外號叫做紅山人的胖子店主阿默不似遠行或跑路,沉默者人格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等!”


    而這位紅山人阿默此時的境遇並不比被沉默者人格抓到好多少。


    在收到行動成功的電報訊號並得到少量傳送來的原漿樣品後,大喜過望之下當即出門,親自拜訪昨日出價最高的買家:丁特家族。但沒說幾句,便被兩個壯漢按在地上。


    “大佬,有話好好說,您這是......”此等情況下,紅山人阿默在菊花不保和性命不保之間,很輕鬆的便做出選擇。


    “你最好祈禱,這瓶樣品和我們自己出產的東西不一樣。”話落,這位一身貴族打扮的壯漢家主擺手示意。


    紅山阿莫腦海隱約浮現一個相當糟糕的猜想,並很快從難以置信的巧合化為無比貼近現實的大概率事件。


    在另兩個壯漢的挾持下,一個戰戰兢兢的家夥被架了進來,不等問話便急切的辯解道:“我隻是個火係魔法工匠,當初的合約也是這樣簽署的。我根本不會戰鬥,也沒有保衛工廠的責任,這些不能怪我。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和我的家人。求求你們放過......”


    “讓他閉嘴。”丁特家族家主一臉不耐煩。砰的一拳,房間安靜下來,這位今天黎明前那場戰鬥中的逃跑者抽搐著在地上蜷縮成蝦米。


    待其緩過勁來,壯漢家主揪其頭發,臉貼臉輕聲道:“其實你說的這些也有道理,我確實不該對你們要求太高。不如這樣,現在就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這有一小瓶樣品,你來嚐一嚐是不是我們的貨。”


    這位火係魔法師工匠似乎是經常聽候命令沒有討價還價的習慣,或是認得清形勢,甚至沒有詢問將功補過的具體後果便將樣品倒入口中。然後閉起眼睛仔細品咂,在紅山人阿默絕望的目光中,點頭給出肯定答複:


    “就是我們的貨!因為配方問題,裏麵有些別家沒有的成分,雖然沒什麽用,卻是最好的標識物。若是不信,可以找另兩位一起......”


    “行了,不用你發善心。”壯漢家主擺手打斷,目光緩緩移動迴紅山人阿默身上,“行啊,小子。搶了我們的貨,轉迴頭再賣給我們......”


    紅山人阿默哪裏肯等到話說完且怒氣飆升至定點的時候,大聲辯解起來:“跟我沒關係啊,我隻是個中間商,聯絡買賣雙方而已。那群小子想幹什麽,我是一點也不知道啊。否則我哪裏敢過來。”


    從眼見的情況判斷,這顯然是找白手套暗中做生意,劫匪主謀不知工廠幕後老板的情況下搶過去再送迴來的蠢事完全可能,但匆忙間也顧不得說辭嚴密與否。


    “哦?這麽說你願意出賣同伴了?”


    “哪裏是什麽同伴!我和那些小崽子一點不熟!”紅山人阿默毫不猶豫地將所知的情況和盤托出。概括來講也不過是幾個不知何故被逼上絕路的小混混狗急跳牆而已。


    當然因為捏緊拳頭的‘法官’耐心有限,紅山人阿默的‘脫罪辯護’中難免增刪許多細節。這讓紅山人阿默顯得越發無辜的同時,也將尼德等人的罪名坐實,無形之中將黑哥團夥摘了出去。


    聽罷,壯漢家主沉吟片刻,將那個負責生產的火係魔法師揪到紅山人阿默麵前,“昨晚有這胖子嗎?”


    “當時太過慌亂,記不大清匪徒的身形相貌,不過帶頭衝陣的是個矮胖水係魔法戰士,且至少六環。應該不是他。”這位一邊說一邊翻著眼睛迴想,並用魔法媒介試探出紅山人阿默的環數。


    “你說三個人,你說三十多人,這差的有點遠吧。”壯漢家主發現了一個對接不上的地方。


    而差點尿了褲子紅山人阿默連忙解釋道:“那三人也許隻是派來與我接洽的嘍囉,並不矛盾。”


    “嗯......”壯漢家主點點頭,終於確信了什麽,“尼德、吉、還有一個......”


    “傑肯,是傑肯。”紅山人阿默連忙重複一遍,“在工匠區那片混了近十年,大家都認識他,不會錯的。”


    “他們現在在哪?”


    “明天約定在尼德的酒館交貨。現在就不知道了。”


    壯漢家主猛的一拍大腿,對嘍囉唿喝道:“叫齊人手,準備戰鬥。”


    幾乎與此同時,金麥子娛樂城,安科先生的辦公室內,那位八環土係老太太眯著眼睛,亦輕聲念叨著資料上的這三條鹹魚的名字。


    “就是這三個小家夥,你們此去,催債倒是其次。主要看看三人的精神狀態,若是不大好,就說些寬限的話,再稍稍暗示一下以工作還債的方案。”


    這話中顯然透露出一些信息,已經恢複精神的六環土係三十多歲男人剛想插嘴問些什麽,卻被自己的母親暗中攔住。而後者隻是簡單道:“明白了,請您放心。”


    安科先生笑著點點頭,又提醒道:“另外此事還請保密一二,我可不想被薩婭那孩子找上門鬧騰。”


    “薩婭管事有您這樣的長輩,是她的福氣。”


    “嗯......”壯漢家主點點頭,終於確信了什麽,“尼德、吉、還有一個......”


    “傑肯,是傑肯。”紅山人阿默連忙重複一遍,“在工匠區那片混了近十年,大家都認識他,不會錯的。”


    幾乎與此同時,金麥子娛樂城,安科先生的辦公室內,那位八環土係老太太眯著眼睛,亦輕聲念叨著資料上的這三條鹹魚的名字。


    “就是這三個小家夥,你們此去,催債倒是其次。主要看看三人的精神狀態,若是不大好,就說些寬限的話,再稍稍暗示一下以工作還債的方案。”


    這話中顯然透露出一些信息,已經恢複精神的六環土係三十多歲男人剛想插嘴問些什麽,卻被自己的母親暗中攔住。而後者隻是簡單道:“明白了,請您放心。”


    安科先生笑著點點頭,又提醒道:“另外此事還請保密一二,我可不想被薩婭那孩子找上門鬧騰。”


    “薩婭管事有您這樣的長輩,是她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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