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宋江還真是發達了啊。”


    當林衝帶著先頭部隊返迴京東路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宋江被冊封朝奉大夫消息,不禁發出一聲感歎。


    “說起來還是朝廷賺大了啊!隻封了宋江一個朝奉大夫的品階,幹言山其他頭領不過是赦免所犯罪惡,賞賜錦緞一匹,金銀牌一麵就打發了。


    說什麽等剿滅了田虎,就實授宋江一個知州的差遣,其餘軍將則按所立功勳大小量加官爵。


    不過是空口許願罷了,就騙得宋江以降五萬兵馬心甘情願為朝廷賣命,還有比這更賺的嗎?”


    漏夜前來匯報工作的石秀忍不住吐槽道。


    此時的他看上去就跟一個普通的小商人,販夫走卒也似,在汴京城內大相國萬姓交易市場做點小生意,平日也時常往京東京西各地跑,有誰會想到此人卻是梁山軍特務營大頭子呢?


    林衝聞言笑了笑,其實他早說宋氏梁山的招安,就是白癡一樣的招安,哪知到了這個時空,宋江還是這樣,被朝廷一句話就給收買了。


    這時一旁的武鬆聽石秀說起宋江,也忍不住大罵起來。


    “想這宋江心心念念,一心就想著做官,為了穿上這身官袍,這廝可謂是機關算計,不擇手段,現在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隻是朝廷明擺著是讓他們與田虎狗咬狗,消耗雙方實力,我就不信宋江會看不出來?


    不過對宋江來說,隻要自己能當官,能功成名就,能證明自己比那些欺辱過的大頭巾強就行了,其他的東西,沒甚麽是他不能出賣的。


    倒是幹言山那些頭領強盜,被這廝賣了還要念他的好,真是可悲又可笑!不知道等打完田虎,這些人還有多少人能夠活命?”


    林衝聞言不禁莞爾,心說若不是遇上我,隻怕你現在也如李逵一般把宋江視作大豪傑,有情有義的帶頭大哥,心甘情願供他驅使,為他賣命吧?


    “嗬嗬,二郎說的不錯,宋江這廝算是得償所願了,不過這廝雖然奸詐陰險,不擇手段,卻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


    說起來宋江這時候主動投降朝廷,然後立刻幫助朝廷去打田虎,從私人的角度看,固然是宋江用幹言山所有人的性命和鮮血為自己染紅一身官袍。


    但是從國家和民族的角度上看,宋江卻是在維護華夏大地的基本秩序,盡量減少民族元氣的損耗。


    假如他像田虎,王慶、方臘那樣也想做皇帝,那麽無疑天下會更加的大亂,無疑會有更多的百姓生靈塗炭,更多的城池村鎮遭到破壞。


    倒不是說趙宋統治黑暗,老百姓生活困苦,不該起來造反。


    而是根據梁山特務營收集的情報,田虎、王慶兩人純粹就是野心家,強盜賊寇。


    他們並不是想推翻趙宋暴政,為老百姓謀福利,而是隻想趁著天下大亂的機會,占山為王,攻城略地,當幾天草頭王,快活一時。


    比如根據石秀所掌握的情報,田虎和王慶的軍隊軍紀就極差,可說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破城之後不僅搶官府,富商的,一般小市民窮人百姓的同樣照搶不誤,殺人放火、奸銀擄掠甚麽的也是家常便飯。


    這不是強盜土匪是什麽?


    倒是方臘從一開始就喊出“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反抗趙佶、朱勔花石綱暴政的口號,而且方臘集團也確實是想推翻趙宋暴政,建立摩尼教理想的王朝。


    不過方臘集團擺脫不了起義人員良莠不齊,部隊軍紀不好的問題。


    比如方臘為了壯大起義聲勢,統合了江南十幾座綠林山寨,這其中就很很多殺人不眨眼,甚至像王英那樣專吃人心,喜歡奸銀婦女的江洋大盜。


    這樣的人攻下一座城池,你還想指望他們能對百姓秋毫無犯不成?


    而且更重要的是,方臘還想在中國這個世俗社會搞摩尼教那一套,這就更加不能忍,也注定了方臘一定不能成事,一定要被剿滅!


    所以從國家民族的角度上來說,宋江去打田虎,甚至之後再去打王慶,方臘,其實應該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林衝把這些道理說了,武鬆自然也都明白,當即點頭稱是,不過對宋江的個人人品卻依舊是嗤之以鼻。


    這時石秀又道:“說起來,宋江這廝對朝廷還真是忠心耿耿,掏心掏肺啊,哥哥不知,據可靠消息,這廝在朝廷封他做朝奉大夫後,竟主動上繳了八百萬貫金珠寶貝給朝廷!”


    “八百萬貫!”


    林衝不禁吸了一口涼氣,林衝並不是沒見錢的那種人,這次梁山軍攻滅西夏可是一次性繳獲了四千多萬貫的財物,外加戰馬,牛羊無數,還有河套草原這塊最好的養馬地。


    真正讓林衝吃驚的還是宋江這廝隻是幹言山附近打家劫舍,竟然也積攢了這麽多的家當。


    而且既然宋江要去打田虎,沒有軍餉肯定不行,所以他不會把全部積蓄全都獻給朝廷。


    那這樣算來,宋江這半年來,起碼搶劫了一千萬貫的財富!


    “他哪來這麽多錢?”


    石秀道:“還不是學我們的。我們一開始時,不是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將水泊周圍,作惡多端,民怨極大的地主惡霸抓做典型,先是進行公審,然後公開宣判。


    再後水泊周圍膽敢繼續作惡,欺壓佃戶窮人的地主惡霸越來越少了,我們又在水泊外麵設一公堂,但有百姓身負冤屈前來告狀的,隻要查證屬實且確實作惡極多,民怨極大的,哪怕不在濟州,鄆州,隻要在京東路我們也一定出兵為其討迴一個公道。


    宋江和吳用這廝們到了幹言山,也學我們,專門打劫這些作惡地主惡霸,然後抄家,給百姓分地分糧食,以此收買人心。


    隻是這廝們比我們做得還狠,我們是隻抓作惡最多的典型,其他的情節不那麽惡劣,隻要肯認罪,不再作惡,肯賠禮道歉,肯主動降低地租,我們便隻是警告一番。


    宋江這廝們卻是但凡抓到機會便殺人破家,搶個精光,然後再拿出一點糧食分給百姓,收買人心,這樣一來能沒有錢嗎?”


    林衝點點頭,他算是明白了,如果說梁山軍一開始打土豪分田地,還隻是殺雞儆猴,主要目的還是逼迫京東路的地主鄉紳降低地租,對佃戶莊客好一些,不要再想著害人,奪人田產。


    林衝這麽做主要還是不想做的太過,與地主文人階級勢成水火,希望能得到更多人(讀書人大多都是地主出身)的支持,或者哪怕不支持,至少不那麽敵對。


    而宋江這廝卻是一心一意隻要打土豪給自己撈錢了,這廝已經顧不得以後的事了,隻想急功近利快點使幹言山壯大起來,然後招安,當官。


    不得不說他現在是成功了,但也把真正統治宋朝的地主鄉紳官僚階級給得罪死了。


    本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若是他一直做土匪,或者幹脆依靠老百姓打下江山來,地主鄉紳官僚階級倒也不能拿他怎樣。


    可他現在竟然向被地主鄉紳官僚階級掌控的朝廷投降了……


    這廝現在是對朝廷還有用,一旦他對朝廷的利用價值不那麽大了,就算蔡京這幫奸臣不殺他,宋江也決計得不到善終。


    一定會被人害死搞死,而且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全家死光光的那種!


    這時就聽石秀繼續說道:“倒是好笑,聽說朝廷現在已經沒錢了,沒想到下麵這些豪強卻是這麽有錢,宋江這廝這才用了多久,就一下搜刮了上千萬貫的財富!


    這次田虎、王慶、方臘俱都打下上十多二十幾個州縣,隻怕抄家搜刮的銀錢少說也有幾千萬貫了!”


    林衝笑了笑,當然不會聽不出石秀話裏的意思。


    不過說起來,“民”富國窮這也算是中國的一大特色了,早在漢朝時中央財政就時常的吃緊,而地方富豪卻富可敵國,以至於董仲舒還給漢武帝進言道:“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顯然,這裏的這個“民”當然不是指的小老百姓,而是指大地主,大豪強,富商巨賈。而之所以會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的原因就是不可避免的土地兼並。


    國家最基本最重要的生產資源——土地,被這些大地主所壟斷,所獨占,於是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甚至到了晚明的時候,國家窮的連李自成打到北·京來,給士兵的軍餉和犒賞都錢都沒有,而北·京城內那些大官僚同時也是大地主卻富得流油。


    在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後,這些人被李自成挨個拷打,四處抄家,竟一下抄出七千萬兩白銀之巨。


    要知道因為朝廷沒錢用,又要打韃子,崇禎沒辦法隻得向百姓加征賦稅,加餉攤派,結果不過從民間得銀兩千萬兩,卻逼得無數百姓家破人亡,隻能造反。


    而當時的地主鄉紳官僚階級,東林黨人卻還在大肆鼓吹,朝廷不應該與民爭利(指朝廷想向他們收商稅)。


    最後結果就是,官逼民反,胡虜入寇,這些無比貪婪且短視的地主鄉紳官僚階級也終於自食惡果,不僅亡了天下,而且連他們自己和家人也被流寇,被韃子像狗一樣殺死,他們聚斂的巨大財富,最終還是便宜了韃子。


    宋朝因為強幹弱枝的政策,加上貿易發達,而且一直是收商稅的,是以中央財政比起明末肯定要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但倒了北宋末年的這個時候,土地兼並,民間的貧富分化與明末比起來卻同樣是不遑多讓。


    因此這些大地主,大豪強,退休的大小官僚家裏聚斂了海量的財富,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別的不說,就說當初梁山軍攻破祝家莊,除去牛馬羊等牲畜,還有房屋田地等不動產,不是一下收獲了兩百萬貫的財富麽?


    而石秀的意思也說的很明白——哥哥,田虎,王慶、方臘肯定從這些大地主身上搶了至少幾千萬貫的財富,我們正好可以把他們剿滅了,然後這些財富自然就歸我們了。


    林衝笑了笑,其實根本不用石秀提醒,早在方臘他們派使者來找自己的時候,林衝就說過一旦他們膽敢禍亂天下,殘害百姓,梁山軍一定不會坐視,一定會出兵將他們剿滅。


    隻是當時林衝卻沒想到剿滅他們還有這樣的好處,可以間接的從大地主,大豪強那裏把他們聚斂的財富搶過來,然後用於梁山軍爭奪天下,造福百姓大事業來。


    所以,以前沒想到這些好處的時候都要打,現在有這樣的好處,自然更要打了。


    隻是這一年來,梁山軍四處用兵,雖然每次都是大勝,而且收獲頗豐,但到底人不是鐵打的,連林衝現在都覺得有些累了,想必下麵士卒也都累了吧。


    是時候休整一段時間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才是王道啊。


    至少要等到張貞娘生了孩子再說……


    林衝正這樣想著,心裏已經做好計劃,等再過兩個月再出兵去打田虎,王慶,方臘不遲。


    哪知便在這時,就聽營帳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便是一陣通告,片刻之後便見梅嘉生領著一名信使走了進來。


    林衝當即讓石秀道屏風後麵暫時避一避,他這個在汴京城龍潭虎穴坐鎮的密探頭子自然是見過他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有甚麽急事?可是水泊……”


    林衝問道,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麽急事能讓呂將,聞煥章這麽毫無征兆,火急火燎的派人來送信。


    難道貞娘早產?


    一想到這種可能,本就對妻子頗多內疚的林衝臉色頓時焦急萬分起來。


    那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林衝這麽著急的樣子,心裏不由也突了一下,連忙道:“軍主,不是水泊大本營出事了,而是高麗戰場,那邊出了些變故,這是呂軍師的密信,軍主你看吧!”


    林衝這才微鬆了一口氣,隨即一下把心提了起來,他接過密信,親手檢查了泥封,然後打開裏麵信念,才看一眼,頓時轉憂為喜,道:“這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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