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知州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張幹辦,心說林衝這就是在收買人心,蠱惑人心,那又如何?


    再說欺君,這林衝自從反出朝廷那天起,就已經欺君了。


    《討趙檄文》一出,更是把太祖、太宗還有當今天子都罵了個狗血淋頭,他林衝還有甚麽不敢做的?


    對於梁山軍這次提出招安,還有朝廷四處宣傳的“林衝已接受招安,不日就將開赴關西去打西賊”的這出戲,錢知州這段時間算是看明白了。


    梁山軍提出招安,這是為了爭取大義和民心——你看,我們梁山軍都打贏了還主動求和,就是不想打內戰,就是想與朝廷和平共處,一致對外。


    我們甚至主動提出來幫朝廷去打西賊;我們梁山軍不是反賊,而是為拯救天下,為了漢家天下,我們是顧全大局的。


    這種時候朝廷你還在再來打我,就不占理了,民心軍心就不在朝廷這邊了。


    而朝廷則是將計就計——好,既然你要招安,我就答應你招安,然後調你去打西賊,消耗梁山軍的實力,然後再圖其他。


    兩邊可謂各懷心機,各有打算,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了。


    不過錢知州總隱隱有一個感覺,覺得這林衝完全不像是要去關西打西賊的樣子啊。


    你看這段時間,梁山軍到處開建或者準備開建工坊:燒磚廠、水泥廠、木材廠、四輪馬車工坊,陶瓷窯廠,紡織工坊等等。


    而且據說還派人到任城縣到處尋找石炭礦,準備招募人來挖石炭。


    之所以朝廷沒有動他,那是因為濟州本地的兵馬實在太小太弱,而朝廷的征剿大軍又剛剛被梁山軍打敗,這才讓他們如此有恃無恐。


    可是他林衝難道就不怕,他鋪這麽大的攤子,等自己帶著梁山軍主力一走,朝廷會對這些工坊下手?


    這實在有些說不通啊……


    不過這些疑惑,錢知州也就想想而已,卻沒機會和陳太尉說。


    實在這張幹辦和韋虞侯時刻都在陳太尉身邊,話說不了兩句,這兩人就出言打岔,頤指氣使;


    而且錢知州也深知自己身邊說不定就埋伏著梁山軍的探子或者被梁山軍收買的人,自己要是敢說出自己的懷疑,八成就會被滅口。


    幹脆閉口也罷,就看這出戲怎麽收場。


    正遐想間,就見水泊南城中走出一隊人馬,當先兩員小將,全都是二十歲左右,端得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隻見一個一身紅衣紅甲,騎一匹白馬;另一個一身白衣白甲,騎一匹白馬。


    “來接我們的人到了,這兩人俱都是林衝的心腹,那個穿紅的乃是小溫侯呂方,那個穿白的則是賽仁貴郭盛。”


    錢知州上次送張叔夜上梁山時見過兩人,這時連忙說道:“太尉,兩位幹辦,千萬記得說話須是陪些和氣,用甜言美語哄一哄他們。


    這個呂方倒還好,這個郭盛脾氣卻是有些性如烈火,倘或一言半語衝撞了他,隻怕不是那麽好看。”


    陳宗善點點頭,還沒說話,那張幹辦就已叫嚷起來:“太守,你隻管教小心和氣,須壞了朝廷綱紀!這夥梁山賊子,你越是讓著他們,他們卻是越發的蹬鼻子上臉,無禮放肆了。”


    陳宗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卻沒有發作,畢竟他這個太尉不像高俅那個太尉,沒有半點實權;


    而且又是蔡京提拔起來,蔡京臨時塞這個人給他,還當著這個張幹辦的麵,說甚麽“……他多省得法度,怕你見不到處,就與你提撥”。


    這不是明著說我不省得法度,見識不明麽?太師都這樣說了,自己還能怎麽辦?也就忍了這口窩囊氣罷。


    當下陳宗善呐呐不言,隻見呂方郭盛兩人快馬小碎步來到跟前,馬上抱拳道:“陳太尉,我家呂軍師水城等候多時了,這便跟我們走吧。”


    那張幹辦在太師府做事,看慣了無數朝廷大官到了太師府都唯唯若若,阿諛奉承的樣子,見到呂方郭盛兩人乳臭未幹竟敢這麽不恭敬,頓時就有些來氣。


    就聽他大聲斥責道:“那呂將好生無禮,皇帝詔敕到來,林衝不親來迎接也就罷了,他小小一介被太學開除的書生,怎敢這麽拿大,怎地不親自來接?”


    呂方、郭盛一聽,不由都樂了,就聽郭盛反唇相譏道:“你是何人?我們自與陳太尉說話,你在一旁放得甚麽屁?”


    “你,你……村驢!你怎敢如此無禮?”


    張幹辦作為蔡京心腹,平時都是別人巴結討好他,頤指氣使慣了,哪裏受過這種氣,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郭盛大罵道。


    “我怎麽了?我們來接陳太尉,陳太尉都還沒說話,你個伴當隨從,狗一樣的下人奴仆,卻在一邊狺狺狂吠個不停,到底是誰無禮?你娘沒教過你上下尊卑,禮義廉恥嗎?”


    “你,你……太尉,這廝鳥如此無禮,還請太尉迴去……”


    張幹辦被罵得七竅生煙,卻又拿郭盛沒有辦法,隻得搬出陳太尉來。


    卻說陳宗善一路上受夠了這張幹辦的氣,這時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當下也是把臉一沉,道:“夠了!這裏卻是我才是欽差,你們兩個要迴去,請自迴去!”


    張幹辦囂張的氣焰這才一下蔫了,心說好啊,陳老頭你等著,等迴去有你好受的!


    這邊陳宗善難得發了一次威,也幹脆不再理會張幹辦,態度和藹的與呂方、郭盛兩人見過禮,讓兩人頭前帶路。


    當下一行人由梁山警衛營軍士開道,迤邐來到水泊南城,在水門外見過呂將。


    見禮完畢後,由呂將相陪,一行人先後登上了早已停泊在水門碼頭的兩艘大渡船。


    隻是卻在這時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插曲,原來呂將相請陳宗善上船之後,張幹辦和韋虞侯也想跟著登船,然後就被郭盛給攔住了。


    “下人奴仆請上另一艘船。”


    兩人仿佛感覺到什麽,一下慫了了,求援也似看著陳宗善,可是陳宗善在呂將的一再相請下,隻來得及看了兩人一眼,卻沒有說話。


    於是兩人隻得登上另一艘船,小心翼翼鑽進船艙,老老實實的坐著,乖孫子也似。


    而在岸邊,跟陳宗善辭別了的錢知州心中卻不無快意的在想——那郭盛這麽做,有你們兩個好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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