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衝這麽說,再結合汴京人對蔡攸蔡小公相的評價,仔細相信這貨還真是這樣。


    呂將不再懷疑,卻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林衝:“大哥還有絕妙好詞?”


    “啊?是啊。”


    林衝認真道:“我記起來了,那個遊方道士蘇東坡其實一共吟過四首詞。”


    呂將道:“可你第一次說隻記起一首,第二次又說隻吟過兩首,之後又說隻吟過三首,現在又說是四首,到底幾首啊?”


    林衝道:“這次真是四首了。”


    “大哥你太無賴了,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有第五首……”


    呂將被打敗了,於是道:“那大哥準備寫什麽詞?”


    林衝道:“三日後不是七夕麽,你就讓桓逸對那廝說隻要把我放出來,剛好我這裏有遊方道士最後一首詞,是最好的七夕詞,包管叫他在官家麵前大出風頭。”


    又囑咐了一些其他事情,呂將走了,不久之後,名叫桓逸的太學生來到了小公相府,見到的是一幅門庭若市,一大群人排隊送禮巴結的熱鬧場麵。


    果然是侯門深似海,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桓逸直接往側門走去,然後就被兩名蔡府門子給攔住了。


    “恁這措大好不曉事,小公相府,是你能亂闖的嗎?”


    桓逸一臉僵硬的擠出一個笑來:“小可太學生桓逸,有事求見蔡府老都管。”


    兩個門子當下揚著頭,斜著眼,一臉居高臨下道:“恁的一個甚麽鳥太學生,就想見我家都管,可知道我家都管有多忙嗎?”


    出身杭州大地主家庭,也算富貴傳家,從小聰慧受盡讚美,胸懷濟世安民之誌的桓逸,哪曾受過這等屈辱,在這一刻,他甚恨不能扭頭就走。


    但一想到林衝的處境和林衝所說的要帶他們走另一條路,桓逸還是強忍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從身上掏出四張五十貫的交鈔遞上。


    兩個門子接了,這才換了一副臉色,假笑了一下,道:“等著吧。”


    這一等就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桓逸這才被引進了富麗堂皇的小公相府,饒是桓逸出身不差,且為太學生,卻依然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雖然他不知道劉姥姥是誰。


    隻見庭院宏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無論是園林山石,還是屋宇陳設無一不是富麗精致無比,簡直把個桓逸都看呆了。


    等進了屋子,在外麵站了近半個時辰,熱的不行的桓逸頓時就覺得一陣清涼,果然是奢侈享受啊,哪怕是老都管的屋子裏,在角落裏也放著一盆盆大塊的冰,讓人炎熱頓消。


    但桓逸看著一屋子的富麗精致,心中卻是不由的怒氣鬱結。


    越是富麗堂皇,就代表越多的民脂民膏,門外園林花石越精致,越好看,江南就越多的百姓家破人亡,上至皇帝,下至各大奸臣貪官,甚至連一個小小的都管都這麽窮奢極欲,這個大宋當真該亡。


    “你就是那個甚麽太學生,說吧,找我什麽事?”老都管老臉揚著,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桓逸隻得忍住氣把林衝交代的話說了,老都管一聽,還有這樣的事,若真有絕妙好詞,還是應景的七夕詞,就真放了林衝那廝又直甚麽,正好蔡攸下了朝在家,老都管立刻跑去請示。


    要說這蔡攸,也果真就是一個輕佻小孩性子,上午還氣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弄死林衝,之後進宮陪趙佶玩了半天,現在心情又一下好了,加上老都管這麽一勸,又想若果真是最好的七夕詞,那豈不風頭出大了。


    於是蔡攸當下道:“那就把那賊廝放了吧,叫他晚上把詞送來,若不是最好的七夕詞,打不死他!”


    老都管去迴複了桓逸。


    很快的,一名小公相府的幹辦和兩名虞侯帶著蔡攸的親筆信就到開封府,府尹滕元華和孔目孫佛兒自然萬分高興,立即下令放了林衝。


    隻是這事雖了了,但兩人卻對視苦笑,堂堂南衙開封府竟然成了這些權貴家私器,說抓就抓,說殺就殺,說放就放,朝廷的律法變成了兒戲一般……


    可是官家輕佻荒唐如此,朝廷奸佞當道,滕府尹和孫佛兒一個小小孔目除了最多在心裏歎一聲:“這什麽世道”,又能怎樣?


    傍晚的時候,林衝終於被放出來了。


    來接林衝的桓逸一臉激動,林衝心裏卻冷若寒冰。


    “老子現在在汴京,就說螻蟻一般的存在,一隻誰都可以輕易捏死的小蟲子,在現有體製內,老子也永遠鬥不過蔡京、蔡攸、高俅、童貫之流,隻有到梁山去,那裏才是自己的出路!


    蔡攸啊蔡攸,你如此不把老子的人命當一迴事,總有一天老子帶兵殺進汴梁的時候,也不會把你的人命當一迴事,你這一家,我必滅族之!”


    “大哥,蔡攸那廝讓晚上把詞送去,若是不好,就要當場打殺了。”桓逸又氣憤又小聲道。


    “我現在就寫,麻煩兄弟再跑一趟,我怕我去了會忍不住血洗了他家。”


    林衝瞪著一雙有些血紅的眼睛,身上煞氣四溢,仿佛變了一個人也似,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如一把出鞘的寶刀,鋒銳的像是隻用目光就能把人割痛。


    桓逸不禁打了個冷戰,竟生出一種血洗蔡攸府大哥還真做得出來的想法。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路邊一個給人算卦寫信的攤子上,林衝奮筆疾書,一闕《鵲橋仙》寫完,桓逸整個人已經有些愣住了。


    自他和呂將認識並決心跟隨林衝以來,未必沒有一直冷眼旁觀,暗中對林衝進行考察,兩人覺得林衝簡直就是一個謎,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無所不知不說,這種絕妙好詞更是像隨便寫著玩一樣,信手就來。


    更讓他和呂將覺得奇怪的是,他們總覺得林衝好像知道些什麽,好像早就在謀劃著什麽,好像在偏執的相信著什麽,整個大宋朝廷包括官家、老公相、童樞密在大哥的眼裏都像笑話一樣。


    之前兩人還鬧不清大哥到底想要做什麽,這時候看到林衝鋒銳之氣似要刺破雲霄,一雙眼睛像是要吃人,看來大哥這是要做出決斷了,對我們交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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