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懷仁等四人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來,另一邊剛擠進來的青衣太學生卻已經擊掌叫起好來:“絕世好詞啊,先生大才,我等不及也!”


    林衝連忙恭敬拱手迴禮:“林衝粗鄙軍漢一個,可不敢當得先生兩字。”


    青衣太學生道:“學無前後達者為師,先生的學問和高論,我倆都敬服不已,自然當得起先生二字。”


    查懷仁惱怒極了,心說尼瑪,讀書人不幫讀書人,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麽,可抬頭一看兩人,一個是呂將,一個是桓逸。


    兩人都是自己的同學,但兩人都是太學裏的異類,自己也完全不對付,頓時又把要斥責的話咽了迴去,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一下驚掉了下巴。


    “在下呂將(桓逸)見過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有暇,撥冗一聚,我們還想多多請教。”


    天啊啦,呂將,桓逸兩位堂堂的太學生竟然向林衝一躬到底,大禮參拜,查懷仁和顧鵬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嘶!”


    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圍觀人群,這時一聽兩位太學生要向這名禁軍請教學問,頓時一下都安靜下來,隻聽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大宋文貴武賤一百多年,武人被文士壓的死死的,就算一名將軍在太學生麵前也得乖乖雌伏,什麽時候見過這等奇事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麽?


    林衝也一下愣了,不是驚異於兩人要請教學問,而是驚異於兩人的名字,呂將,桓逸好像在哪裏聽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林衝的前世的雖然是個學霸技術控,記憶力驚人,但畢竟不是電腦,不可能將十幾年二十年看過的每一本書上的名字都記下來。


    林衝也沒有過分糾結,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反正知道兩人不是普通人就是,而且看兩人氣質也算是少年英才。


    於是連忙無比熱情道:“在下林衝,見過兩位兄弟,自然是有閑的,不過請教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在下與二位一見如故,不如互相就以朋友兄弟相稱可好?”


    “如此自然再好不過,小弟呂將,今年二十歲……”


    三人敘過年齡,林衝最大二十八歲,桓逸其次二十一歲,呂將最小二十歲,於是兩人就喊林衝林大哥,林衝喊他們呂兄弟,桓兄弟,兩人又給張貞娘行禮,口喊大嫂。


    查懷仁、顧鵬振四人見三人無比親熱的樣子,完全把他們晾在一邊,就偷偷溜了,林衝餘光掃到了他們,不過他也沒在意,因為實在是太高興了。


    高興不是因為羞辱了查懷仁這幾位垃圾,而是因為結識了呂將和在桓逸這兩位青年才俊。


    人以群分,有的人見麵說一句都是多餘,有的人卻能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林衝對呂將和桓逸兩人就是這種感覺。


    雖然兩人和查懷仁一樣也是太學生,但兩人給林衝的第一印象卻很好,很正直,不浮誇,很務實,有銳氣,有熱血,像兩個有本事也能做事的人。


    這就太難得了,雖然站在後世人的角度,林衝非常鄙視這個時代隻會誇誇其談和爭權奪利,爛到骨子裏的文人士大夫。


    但畢竟這是文人士大夫的天下,自己要做點什麽事,總要和這些人打交道,所以,作為一個武人,能有兩個士大夫階層的好朋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走,今日能結識兩位兄弟真是高興,倘若不棄,不如就到為兄家中一聚如何?”


    林衝一把挽住兩人胳膊,也不等兩人迴話就把兩人往家裏引,沒想到這種毫不見外的親熱豪爽態度,兩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太學生反倒很是受用。


    兩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圍觀的眾人見爭吵的兩邊都走了,也就各自散去了,林衝五人沒走多遠,就見從礬樓走過一名使女來,對著林衝等人盈盈拜倒。


    “林官人,呂公子,桓公子休怪,我家行首有請三位礬樓一敘。”


    林衝一下愣了,心說你誰啊,好大口氣,說請就請啊,爺們沒空。


    不過一聽她認識呂將和桓逸,而且看兩人一副無比興奮的樣子,林衝立刻極有禮貌地道:“有勞小使女前麵帶路,不知你家行首是何人?”


    呂將、桓逸兩人好容易忍住才沒笑,那小使女卻噗嗤笑出來,道:“礬樓的花魁行首,還有何人,自然是李女史李行首了。”


    林衝恍然,是她啊,皇帝趙佶的相好,千古第一二奶李師師啊。


    臥槽,李師師竟然會認識呂將和桓逸,這可是皇帝的女人,看來兩人也是有些不簡單啊。


    林衝走了幾步才想起來自己老婆還在身邊呢,總不能帶著老婆上青樓吧,於是就讓張貞娘和錦兒先迴去,並小聲在貞娘耳邊表忠心,聽得張貞娘哭笑不得,暗道你倒是敢,那可是官家的女人。


    送走兩人,卻見呂將故意走慢了幾步等在那裏,見林衝望過來,立即湊近前小聲道:“林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實不相瞞,小弟這次實是有事求見李女史而不得,等下見到李女史還請林大哥能為小弟說兩句話。”


    林衝是個實誠的人,聞言竟不自覺地顯出鄙夷的神色,呂將眼尖,連忙又道:“小弟不是為求自己幸進,實是花石綱害民太甚,小弟多次上表請廢花石綱,奈何朝中奸臣當道,堵塞言路,不得上達天聽,這才求到李女史這裏來。”


    “明白了,為兄理會的,不過為兄還是要勸你,不要抱什麽希望。”


    林衝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呂將一眼,心說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果然是個有節操,有熱血的讀書人,隻是他怎麽跟水滸傳裏梁山那夥人想得一樣呢,竟然以為朝政這麽腐敗,隻是因為蔡京、童貫、高俅這些奸臣把持了朝政,皇帝還是好的?


    要知道,奸臣當道,必有昏君啊!


    說起來,這宋徽宗就是古今中外,最昏的昏君之一,窮奢極欲,荒唐無度,敗壞天下簡直無人能出其右啊。


    就這樣一個人,就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你竟然還寄希望於能通過李師師上達天聽,然後趙佶就會廢除花石綱?


    說起花石綱,林衝也是知道的,青麵獸楊誌不就是押運花石綱翻了船,因此被免的官麽?


    在林衝看來,簡直沒有比花石綱更勞民傷財,禍國殃民的亂政、暴政了。


    就因為趙佶酷愛奇花異石,於是就最先讓蔡京,之後又讓一個叫朱勔的在東南設立“造作局”,“應奉局”替他在東南蘇浙地區大肆搜刮花石奇珍,運往汴梁。


    這可不是上山挖石頭和找花木,而是不管聽說哪個老百姓家裏有塊石塊或花木比較精巧別致,就帶兵闖進那家,用黃封條一貼,然後這就算進貢皇帝的東西,如果敢有半點損壞或稍有怨言,則必冠之以“大不恭罪”,輕者罰款,重者坐牢。


    而且運送花石所過之處,當地百姓還要供應錢糧和民役;有時花石高大搬運不便,還要把那家人的房子和圍牆拆掉,甚至踐田毀墓,拆毀水門橋梁、鑿壞城垣、毀掉城門以讓花石通過。


    更讓人憤恨的是,朱勔和下麵的官差還趁機敲詐勒索,大發橫財:比如說你對官家大不敬,比如說你家有好石頭要拆你家,不想坐牢不想被拆就拿錢來吧。


    總之,被征花石的人家,往往被弄得傾家蕩產,百姓備遭塗炭,中產之家全都破產,甚至賣子鬻女以供索取。


    而朱勔等人卻一方麵以采辦花石為名,從庫府支取錢財,一方麵分文沒有補償百姓,反倒利用特權公開掠奪,肆意侵占百姓財物和田產房產,東南應奉局儼然“東南小朝廷”,朱勔儼然“東南王”。


    可是就這樣禍國殃民亂政暴政,最後連大奸臣蔡京都看不下去,說“花石綱擾民太甚”,但是為何花石綱就是沒有停下來,“東南王”就是屹立不倒?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朱緬能與趙佶通財,東南應奉局搜刮來的錢一半都進了趙佶的小金庫!


    趙佶也不傻,自然知道這些錢都是搜刮的百姓的,但他就是這樣一個驕奢淫逸,揮霍無度,花錢大手大腳的大昏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選擇性忽視了。


    現在你呂將竟然以為趙佶看到自己的上書,就會自己斷了自己的喜好,斷了自己的財路?


    幼稚啊!


    感慨歸感慨,不過想想又了然了,自己畢竟是後世人,站得高看得遠,而且對皇帝,特別是趙佶這樣的皇帝,沒有半點敬畏。


    呂將卻是當代人,從小受儒家那一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影響,而且很多內幕知道的少,隻反貪官不反皇帝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於是他不解地問道:“為何?”


    林衝小聲道:“因為官家自己心裏知道,隻是裝作不知道,而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呂將臉色頓時一陣發白,說不出話來。


    三人跟著小使女走過礬樓的院子,來到一座小樓麵前,踏上二樓,早有另一使女等候多時,將三人引入一間雅廳當中。


    “三位稍坐吃茶,我家小姐隨後就到。”


    林衝等人四下打探,隻見這大約是一間書房,除了三人麵前的小茶幾外,廳中還有一張小桌,桌上鋪著雪白的宣紙,旁邊放著硯台,硯台旁邊有筆架水甌,書桌的旁邊是一個大大書畫筒,插著幾卷畫軸,廳堂四下也掛著幾幅字畫。


    廳裏燒著熏香,茶香嫋嫋中,點點幽香傳來,隱約還能聞到淡淡的墨香,脂粉香氣,林衝突然莫名期待起來——臥槽,自己馬上就要見到李師師了,這位千古第一二奶,不知道會是多麽傾國傾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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