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是從草原上走出來的漢子,他們終日與馬為伍,奉行的是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而元朝,就是由這樣的蒙古人統治的朝代。


    天曆元年,濠州鍾離孤莊村來了一戶蒙古人。


    烏日格達坦本是當朝左丞相表親,之前一直跟隨著左丞相生活在大都之中,但由於某種原因開罪了左丞相,從而全家被發配來濠州的這個窮鄉僻壤的村莊做保長。


    對這個結果,烏日格達坦自然是滿腔的苦水無處發泄。正好,剛來的第一天,濠州知府慶格爾泰親自攜家眷前來拜訪。


    本來按慶格爾泰的官職,完全沒必要這麽重視一個從大都發配過來的保長,但無奈這烏日格達坦是左丞相的表親,就看在左丞相的麵子上,也得略表親近。


    這一日,烏日格達坦剛安置好新家,慶格爾泰便來了。知府來訪,作為保長的烏日格達坦理當以最高規格的禮儀接待。可這烏日格達坦自認為是從大都來的達官顯貴,又屬左丞相表親,所以絲毫不把小小的濠州知府放在眼裏。竟然隻是讓管家前去迎接,自己則大馬金刀的端坐於大堂,毫無恭敬之意。


    慶格爾泰被引入大堂,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但攝於左丞相威名,也隻能隱忍一時,擠出一臉虛偽的笑容道:“烏日格家來我濠州做客,我這個知府沒有以美酒好肉招待,還真是招待不周啊。”


    烏日格達坦聽後麵色稍霽,他自以為左丞相不會就這麽輕易拋棄烏日格家,所以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隻是稍息片刻。慶格爾泰“做客”二字,正中烏日格達坦下懷。烏日格達坦當然也沒有繼續擺著一張臭臉,而是大笑著走下來,握著慶格爾泰的手說;“知府大人說笑了,您是本府長官,我這保長初來乍到,本該是由我先去拜訪您的,不想知府大人竟如此客氣,下官真是受寵若驚啊。”


    說著,麵容帶煞地對下人嗬斥道;“還不請知府大人就坐,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


    話音剛落,立馬有下人把剛撤下的椅子又搬了上來,請慶格爾泰就坐。


    瞬間,兩人就如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相談甚歡。


    “左丞相大人派烏日格大人來濠州,想必是身負重任的吧。”慶格爾泰順勢拍了個馬屁,他知道烏日格是被發配過來,但卻不知道究竟所為何事。但對於丞相家事,還是謹慎些的好。


    烏日格也覺得沒有必要向慶格爾泰交代的一清二楚,而且他被發配來的原因也確實不是什麽太光彩的事情,所以幹脆大言不慚地扯了個慌說:“不錯,左丞相大人聽聞濠州民生不濟,特派我來體察民情,假以時日是要召我迴大都稟告的。”


    “原來如此。”慶格爾泰對烏日格達坦的話半信半疑,但卻也不敢全然不信,於是就順勢向烏日格達坦介紹起了保長職能:“烏日格兄弟初任保長,想必還不甚清楚保長職能吧。”


    烏日格達坦說道:“確實,但我想,區區一個保長而已,還沒有什麽能難倒我的事務要處理吧。”


    慶格爾泰大笑,隨即對烏日格達坦擠了擠眼睛:“保長需要處理的事務確實不難,但卻是個十成十的美差啊。”


    “哦?此話從何說起?”


    慶格爾泰一臉神秘:“兄弟有所不知,作為保長,對轄內的漢人女人可是享有初夜權的啊。”


    “初夜權?”烏日格達坦倒是聽說過這麽個說法,但他一直生活在大都。天子腳下,就算是有漢人的存在,也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漢人,所以他還真沒見到過有人這麽做。


    正此時,從門口走來一伍長:“稟保長,鍾離孤莊村一朱姓漢人家長子朱初一即將娶媳,對方為村頭李家小女李十五。”


    慶格爾泰眼神一亮:“來的正好,烏日格兄弟,哥哥今天就來教你享受第一次身為保長的福利吧。”


    慶格爾泰對伍長說:“把那李家新娘帶到烏日格府上來,記得帶上件好看的衣服,保長大人第一次享受初夜權,不能留下一個壞印象。”


    烏日格好奇心起,便默許了慶格爾泰的做法。


    “是。”伍長受令退下。


    ……


    朱初一今年已經二十了,李十五也有十八。兩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互定終身,就是因為不想讓李十五被保長奪去初夜,所以才一直拖到現在。可這就是命啊,除非李十五終生不嫁,否則終究難逃這一劫難。


    今天的李家是一片愁雲慘霧。李十五想通了,終生不嫁反正是不可能的,就當是被野豬拱了一下罷了。當保長帶著新衣服來的時候,李十五已經做好了準備。當晚,就被帶到了烏日格府上。


    十天後,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舉行婚禮。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件事。


    直到十個月後,李十五誕下第一子。朱家和李家兩家一起,按照習俗,兩家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偷偷地把這個孩子給摔死。


    所有人都對此習以為常,所有人都以為摔死這個無辜的孩子之後就可以保證血脈純正,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就這樣苟且偷生,仿佛這一切屈辱從來就沒有發生。


    然而,這一切都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看在眼裏。而這個孩子並沒有無視這種屈辱,而是將其化為星星之火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裏,等待有一天得到合適的契機,將會以這種深埋於骨的屈辱作為燃料,把星星之火變作複仇的熊熊之焰,將中原大地所有的屈辱焚個一幹二淨。


    而這個孩子,就是朱初一的弟弟,朱家第四子,朱重八。


    ......


    天曆三年,朱重八十二歲。


    淮北大旱,農民顆粒無收。朱重八父親,大哥和母親先後由於饑荒去世,隻剩朱重八和他的二哥大嫂和侄兒。因不忍地主迫害,朱重八無奈與二哥大嫂分開,獨身踏上逃荒旅途。


    幾天之後,饑渴難耐的朱重八在臨近絕望之時看到了一座破舊寺廟,廟中似還殘有香火。朱重八心想:“橫豎不過一死,不如就在這寺中當個和尚混口飯吃,倒比在外頭餓死的強。”


    於是朱重八敲開了這座寺廟的大門,在高彬和尚手中剃度出家,當了個小行童。


    起初的時候,寺中殘餘的糧食還算充足。朱重八每日裏掃地上香,打鍾擊鼓,終於能混得個飽腹。可好景不長,在這個饑荒時節,來上香的信眾也越來越少,寺裏存的糧食也逐漸見底。


    這一天,高彬和尚把朱重八叫到房裏,說:“你來寺中也有五十來天了,寺中的情況你也了解,我們也沒有能力養活這麽多和尚了。為師考慮再三,寺中像你一樣年輕力壯的和尚不在少數,就讓你們去寺外自己謀個生計,總比一起呆在這裏眼看著彈盡糧絕而後同歸於盡好。”


    朱重八默默地點頭,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他隻對高彬和尚說:“師傅,弟子沒有過多的要求,隻要師傅贈與一套袈裟和一個鐵缽,弟子即刻就可出寺。”


    寺廟裏麵缺什麽也不可能缺袈裟,高彬和尚答應了朱重八的要求。


    於是,朱重八一邊乞討一邊一路向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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