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妍走的早,偌大的陸家別墅,除了傭人就是沈綏安和一對兒女。


    白天是陸氏集團說一不二的老總。


    下班迴到家,沈綏安又當爹又當媽,還是兩個孩子最好的玩伴。


    兄妹二人性格一致,都是活潑跳脫的個性,從早睜開眼開始,能叭叭叭吵到晚上睡覺前。


    也多虧了他們倆的鬧騰,家裏才不至於因為缺少一個女主人而冷清沉寂。


    小時候的陸雲歌就皮的跟猴兒似的,偶爾還會管他叫老沈。


    親昵,有。


    沒大沒小,也有。


    為此,還被陸之躍揍過好幾次。


    可陸雲歌就是不改。


    開心的時候是老沈,不開心的時候還是老沈。


    隻有偶爾感性的時候會叫一聲爸。


    沈綏安全都隨她。


    叫老沈還是叫爸,全都無所謂,一個代號而已。


    孩子們知道他愛他們,連同媽媽的那一份一起,就足夠了。


    可這會兒,陸雲歌一聲爸,沈綏安心裏冒出了一個不可能的猜想。


    就好像,他和陸之躍剛剛知曉至今都沒消化完全的震驚真相,她早就知道了似的。


    可是,怎麽可能?


    眼見陸雲歌沉默下來。


    沈綏安心裏嘭的一聲巨響,“什,什麽……時候的事?”


    “如果我說,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您會不會驚訝?”


    陸雲歌一開口,沈綏安就驚得變了臉色。


    一旁的陸之躍表情都僵住了。


    陸雲歌笑了笑,神色追憶,“那年,我好像……6歲?反正我記得是剛開學的時候……”


    正是中午午睡的時間,別墅裏靜悄悄的,可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吵架。


    一路找到了羅敏芬的傭人房。


    “芬姨在打電話,壓抑又生氣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怒吼出聲了。我聽見她說……”


    陸雲歌壓著憤懣的聲音,像是變了個人,“你們別來找我,你們如果敢來,我立刻掐死她,不過一個丫頭片子,不信你們就試試!……沒有我,你們一家祖祖輩輩都得爛在泥裏。她身上流著你們的血,我幫你們換了命,你們再逼我,我就帶她一起去死!”


    從早到晚都洋溢著笑,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那句“放著芬姨來”的羅敏芬,在那天露出了最兇悍恐怖的一麵。


    她嚇得連自己是怎麽迴到房間的都不知道。


    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的不多了。


    可那一幕,陸雲歌記憶深刻。


    她甚至清晰的記得那天她穿著水手服的小裙子。


    一天天長大,那段本該遺忘在歲月變遷裏的迴憶卻無法磨滅的烙在了她腦海裏。


    一麵覺得與她無關,芬姨說的另有其人。


    一麵卻止不住的猜想。


    潘多拉的魔盒終於還是打開了。


    “出國留學的那個假期,我拔了我哥的頭發,拿著零花錢去做了dna……”


    陸雲歌看著桌上的鑒定報告,“就是現在的結果啦。”


    “雲雲,你……”


    沈綏安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胳膊被陸雲歌晃了晃,“爸,等溫暖迴來,你可以偏心一點,多疼她一點,畢竟你已經多疼了我26年了。但是咱們說好的,先來後到,我才是你貼心的大女兒,她是小女兒,你答不答應?”


    “答應,答應!”


    沈綏安連連點頭。


    “哥……”


    陸雲歌看向陸之躍,“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哦!”


    陸之躍還在震驚中沒迴過神來。


    心裏剛一軟。


    就見陸雲歌臉色一變,露出魔鬼一樣的邪惡表情,“否則,我們姐妹雙壁結合,你會死的更慘!”


    陸之躍:……


    擔心陸雲歌接受不了她是狸貓本貓的事實。


    還擔心她從此以後變得自卑敏感。


    為此,一天兩夜,父子二人愁的頭發都快白了。


    沒想到,擔心的事全都沒發生。


    停滯的魂魄齊齊歸位,陸之躍大喘了一口氣,仿佛剛扛了幾個大包迴來似的,仰麵癱在了沙發裏。


    嚇死哥了!


    差點兒家就散了!


    再看向陸雲歌,陸之躍一臉驚歎,“二毛,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這麽巨無霸的一個驚天大秘密,她竟然能這麽淡定的揣了這麽多年?


    厲害了!


    “還有更厲害的呢,想不想知道?”


    陸雲歌笑容得意,看陸之躍的目光仿佛拐賣小孩子的人販子。


    陸之躍不為所動。


    陸雲歌迴頭看向沈綏安,“爸,我前幾年攝影的時候去過大涼山。”


    ???


    一句話,沈綏安臉色輕變。


    陸之躍都表情驚悚的坐直了身子。


    兩道灼熱的目光注視中,陸雲歌開口道:“我從芬姨那兒打聽她小時候的事,她說的前後不一。可有一次電視裏提到大涼山,她一臉厭惡,還叮囑我一定離那個地方遠一點。”


    當時隻是覺得芬姨不喜歡那個地方。


    可後來無數的細節都讓陸雲歌確定,大涼山對芬姨而言,一定是特別的。


    既然不喜歡,那就是特別憎惡且排斥的。


    “放心啦,我沒事……”


    正對上沈綏安一臉後怕的自責表情,仿佛在為她做了這麽多事而他一無所知感到愧疚。


    陸雲歌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他,“我當時覺得不對的時候就當機立斷的報了警,警察忙了三天兩夜,救出來三個被拐賣的女孩子。還有兩個走不了的,一個舍不得孩子,一個瘋了……”


    似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陸雲歌垂下頭,沉默起來。


    也曾猜測過自己的真實身世。


    恨過芬姨。


    甚至恨過人販子。


    但是看到那些衣衫襤褸的女孩子,看到那個身邊站著一串孩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想走又不能走的可憐女人。


    陸雲歌整個人都是懵的。


    當初的芬姨,會不會就是那些女孩子裏的其中之一?


    而她,會不會就是那些孩子裏的其中一個。


    最後的最後,她成了那家人放過芬姨的籌碼。


    那麽,她的身體裏,是不是也流著和那些人一樣麻木而冷漠的血?


    不敢想。


    不願想。


    為此,她的零花錢,大半都花在了投訴和安排人手去大涼山救那些女孩子上麵。


    這幾年,救出來的女孩子越來越少,直至沒有。


    陸雲歌覺得,她身上的血,好像比以前溫熱一點了。


    正對上沈綏安擔憂又驕傲的表情,陸雲歌笑著抱抱他,“爸,你放心,我不會再去那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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