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村民見我問到李神婆,不由立即點頭說,自然認識。同時,他也好奇的打量起我,問我是哪個村的,說李神婆在破四舊時被關了十幾年,大部份像我這年紀的人都不知道有她這麽個人了,怎麽我會知道李神婆這麽一個人。

    也對,李神婆被抓走時我那時也不過是個啥事不懂的小孩子,按理來說的確不會知道有這麽個人,他的好奇也不為過。

    我笑了笑說:“我是陳村的,就是你們李村的隔壁,所以小時候聽說過李神婆這個人。聽說李神婆以前被抓了,現在放出來了,她現在可還在家?”

    那個老叔點了點頭,隨後驚訝道:“小夥子你怎麽突然問起她來,難道你遇上啥邪門事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難辦嘍,如今李神婆雖然在家,但是卻不再給人看事嘍!”

    看來這位老叔是以為我找李神婆解災呢,不過突然聽到李神婆不給人看事了,我倒是很好奇,於是問道:“為啥不給人看事了,她以前不是常替人消災解難的麽,挺好的一個人呀?”

    我說的並沒有錯,李神婆的確是挺好的一個人。能解災看事,曉得陰陽,所以平時常為附近的窮苦百姓看事解災,誰家有啥問題,找他解決準沒錯。而且還能過陰問事,比如給死去的親人帶個話呀,或者請她把死去的親人喊上來之類的,都能搞得定。這在以前的陳家鎮這片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就連胡子土匪也要懼她幾分。而且她樂意助人,經常是免費給附近的窮苦百姓排憂解難。

    就是這麽一位神婆,卻又隻有一點毛病,那就是脾氣倔,他如果要是看不慣你這個人,你說出花來,或是給上金元寶來她也不會幫。而且她還極度的孤僻,基本上是不與人交往。據說他一天經常是從白天到晚上都一個人,也無兒無女的,平時就連出門都少得很。有人看見過他曾經自己自言自語,後來大家知道了她的能力,這才知道她自言自語是跟鬼打交道呢,懂“過陰”術,於是她又多了個外號,叫做“通陰婆”。這個稱唿並沒有任何貶低的成分,而是形容她能和鬼打交道,神通廣大的意思。

    雖然李神婆脾氣比較古怪,但是平常樂於助人的心性卻擺在了那兒,十裏八村無人不曉的,這樣一個好人,如今怎麽可能不幫人了呢?

    我好奇的望著眼前這位李村的大叔,大叔歎了口氣說:“大家也不曉得是咋迴事,反正自從她從縣城放迴來後,就一直呆在家裏,說是耳朵聾了,眼睛也瞎了,很是可憐的一個人。起初村裏有人見她迴來了,就去找她看事

    ,結果被李神婆給趕了迴來,剛開始大家還隻是以為李神婆不想給他看事,可是後來又有村民去找她,結果通通被趕出了門,而且嘴裏還罵個沒停,說自己沒有法力了,通不了靈了,叫大家以後別再去找她了。”

    聽到這話,我驚訝的嘴巴都張大了,心說李神婆咋變了個人似的呢?這完全不是之前李神婆的風格嘛,因為以前的她可是個熱心腸,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不過我轉念一想,似乎又想通了一點,要知道她是為啥被紅衛兵抓起來,被平白無故關了十幾年的?不就是因為當年這些本地人給她扣了一頂牛鬼蛇神的大帽子麽?不就是當年本地人把她抓起來三天一小鬥,五天一大鬥的麽?那年月,完全就忘記了以往的恩情,轉瞬間就把她當成了人民的公敵,滅之而後快。

    你說,如今李神婆還會願意幫你你麽?想起這些,就好像想起了十幾二十年前我和爺爺的遭遇,被村民們五花大綁著,押到村裏大禮堂批鬥的情景,想起了被大家關在又臭又濕的牛棚裏的日子,心裏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遙想當年,若不是爺爺苦求著老支書將我保了下來,或許我也就是如李神婆一樣的命運了,當年就會被當成小神棍被批鬥來批鬥去的,如今能不能活下來都還兩說著呢。想到這裏,我到是挺感激爺爺與老支書的,是他們二人救下了我。

    當然,拋開往日的陳年舊恨,或許李神婆沒有記恨於大家。但是想起以往的那起運動,破除迷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立四新。千千萬萬的紅衛兵們舉起了“鐵掃帚”把她五花大綁,又關又鬥的,你想想,剛剛從這場災難中解放出來的李神婆,她還會敢幫大家解災看事麽?

    所以,想到這些因素,我倒是覺得李神婆不再幫人解災看事很正常了,說明她心裏如明鏡似的。

    這時,那個大叔接著說:“不給大家看事解災也就算了,可是大家看到她又聾又瞎的怪可憐的,所以村民們想送的柴米油鹽給她,可是她也不領情,通通給扔了出來。唉,總之,小夥子如果你是想找她看事的話,就算了吧,你就算是找她,也會被趕出來的。”

    聽完大叔的話,我微笑著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心裏卻想著,改日一定得去李村找李神婆,因為當年她跟我爺爺被關在一塊,如今隻有她才或許知道我爺爺的消息了。當然,我是不擔心她會把我給趕出來的,因為我隻要告訴她我是陳國棟的孫子,相信她還是會賣爺爺一個麵子的。當然,就算她要趕我出來,這李村我也還是得去一趟。

    心裏這般計較著,接著我又和那村民聊了會兒天,無非就是聊聊家鄉如今怎麽樣了,是否村村通了路,是否還靠山吃山,年輕人是否都出城賺錢了。

    那位大叔也十分的健談,他告訴我,山裏哪會有什麽變化呀,別說你才出去沒幾年,就是過個百年迴來也還不就那樣子。

    我想想也對,無論政策怎麽樣變,也很難改變到這個窮鄉僻壤的深山裏來,這裏的人注定了靠山吃山,這裏的人也不會有什麽奢望,所以他們自給自足,靠著幾畝糧田過著小日子。有時我倒是覺得他們很幸福,不用像城裏人想那麽多,心不大,便容易知足,知足的人才能長樂,難道不是這樣麽?

    不過,他也告訴我,如今村裏的年輕人的確都出門到城裏去找事了,山裏隻留下一些老人與小孩。不過,這些年輕人卻每年出去也帶不迴幾個錢來,都編成順口溜兒了,說“打工打工,越打越空”,表露著這些外出打工者們的無盡苦楚與無奈。

    聊著聊著,車便到了陳家鎮,陳家鎮依舊沒怎麽變,街道還是那樣的街道,不大不小,隻是少了些許土坯房,比離開時多了一些磚瓦房,看來改革開放了也還是有人先致富的。

    下了車,我一抬眼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人雖然時隔十數年未見,但是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常在電話中聯係的老支書。

    此時,老支書倒沒有認出我來,還在往車門處瞅著。老支書真的老了,頭發全白,滿臉皺紋,年紀有快八十歲了吧,但是卻腰不駝,看上去還挺精神的一老頭兒。

    看到他,我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親人,不過我也的確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長輩。因為在當年批鬥時是他力排眾難的救了我,而且在爺爺被抓進大牢後,還是他每月背著糧食送給我,讓我不至於餓死。

    我默默的望著他,走了過去,喊了一句:“老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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