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喝點水吧?”


    一座茂密的山林裏,一個年輕男子打開水壺,小心翼翼的湊到一個中年人幹裂的嘴唇邊。


    中年人微微睜眼,拿起對方的水壺墊了墊,那一點水量讓他原本就很苦的臉色變得更加苦了,他強行忍住了渴望,舔了舔已經幹裂嘴唇,艱難道:“拿去,給你娘和你妹喝一點,記得留一半,不能喝太多,現在這水有多難得你清楚的。”


    年輕漢子看了一眼不遠處坐著已經睡著了的母女,猶豫了下道:“爹,伱也得喝點,要不.你這身體怎麽扛得住?”


    翻山越嶺,水現在是最難的資源,幹糧什麽的省著吃能吃很久,尤其是江南肉蟲醃製的幹糧,吃一口能管一天,但水就不一樣了,徒步行走,哪天不需要水來維持?


    以往逃荒都是糧食難找,千裏赤地,連一根草都不會,但三月前,東南數大逃荒開始之後,流民數以億計,比曾經任何時候的天災時流民都要巨大,可一路過來,大冬天的,會看到連綿不絕的綠色,勃勃生機!


    就比如現在他們所在的山脈,綠葉蔥蔥,茂密無比,清澈的水流更是到處都是,肥美的魚兒取之不盡


    但越是這樣,越是危險!


    水裏的魚你想吃它,它也想吃你,靠近水源,你都不知道會突然冒出什麽怪物,瞬間將你撕碎。


    好幾次的經曆都告訴這些幸存者,越是靠近水源,越是要小心翼翼,如若不是必要,最好還是不要靠近水源之地。


    而即便是冒著巨大風險,去取一點清水,也不見得能喝,他們路上見到太多人直接飲用山間那清澈泉水,但九成九的,都在一日之內,被水中的蟲子吃光了內髒。


    想起那場景年前漢子就嚇得睡不著覺,一覺醒來,那幾個喝了水的山匪,直接被蟲子吃光了身體裏的肉,就一張人皮貼在人骨,無數拳頭大的蛆蟲從肚子裏破出來,看得這輩子都有陰影。


    在那之後,他們但凡喝水,都要用火煮沸起碼一刻鍾才敢嚐試。


    可在如今的叢林裏,燒火煮水,是最為危險的,通常都隻敢白日起火,還隻敢挑選一個看起來相對安全的地方,反正在這茂密的叢林裏是不敢的。


    不敢生火就不敢燒水,能喝的水自然越來越少。


    “小燕子,快,哥哥給你帶水來了,快喝點。”一個看起來麵黃肌瘦,但依稀能看到骨子裏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眼睛一亮,拿過水壺就哄著懷裏看起來才三四歲大小的丫頭。


    但那丫頭無論怎麽喊,卻都是一點沒有動靜。


    這一下,無論是女人還是那送水過來的青年都心中一沉。


    “燕子?小燕子?”


    沒有動靜,青年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到小女孩鼻尖,隨即觸電般的收迴,手中精貴的水壺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女人聞言也是眼睛一紅。


    正在這時,那原本躺在地上的老漢掙紮的爬起,幾步走了過來,一把抓起小女孩,手在女孩鼻尖仔細試探了一下。


    “老頭子,你幹什麽?”女人掙紮的哭了起來。


    “都說了這裏過不來、過不來,你非要拉著全家一起跟你過來,一路上二丫死了、三娃也死了,如今四丫也沒了,我還有什麽活頭?”


    “閉嘴!”老漢虛弱的吼了一句:“不闖一闖,在家等死嗎?”


    “那些南蠻子怎麽對待我們這些漢民的你沒看到?你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抓去鬼廟剝皮泡酒,還是希望他們被那些怪物活吞?”


    女人頓時梗咽的說不出話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一句:“又不是一定輪到我們.”


    “婦人之見!”老漢瞪了對方一眼:“京城在抓孩子,現在朝廷的那些官兵走了,南蠻的人更加肆無忌憚的抓孩子,你憑什麽覺得自家孩子能躲過?而且現在院子裏的雞第二天都有可能變成吃人的怪物,以前的家,還能待嗎?”


    “那江南就能待?”女人嘶吼道:“你就確定江南沒有變成這樣?”


    “江南不可能變成這樣!”老漢的吼了迴去,眼中帶著幾分嚴肅又帶著幾分期盼:“你沒去過那地方,你不知道.那個地方,任何妖魔都不可能靠近,即便出了事,上麵的人也不會像朝廷那樣,反而成為幫兇!”


    說著又累得喘氣道:“年前我就該送你們娘幾個過來的,哪怕入不了戶籍,哪怕當難民,也比現在要好.”


    老漢是真的後悔,他本是東南郡的一個貨郎,某次在朋友建議下去江南跑商,隻進了一次貨,便讓他賺了幾年的錢財。


    當時見識了江南繁華後,他便萌生將妻女帶到江南居住的念頭。


    可偏偏這婆娘老農思維,一直舍不得家裏那些田地,加上二丫定親的那書生,據說考上了進士,馬上就能當官老爺的丈母娘,哪裏肯搬到江南?


    生怕搬了對方找借口悔婚。


    現在好了,那書生在京城生死不知,二丫也死得那般淒慘.


    老漢沒有繼續爭論,而是將小丫頭交給了最有力氣的大兒子:“亮子,你帶著燕子,往那邊跑,我記得不錯的話,這裏離江南雲州那條分界線隻有幾裏路了,你給我拚了命也得把燕子送到交界線,燕子死都必須死在那裏!”


    “為什麽啊爹?”青年一臉的不解。


    小妹就算還有點唿吸,看這樣子也撐不到去江南就醫了,這種情況,不應該留在身邊,好好的看最後一眼,葬個全屍嗎?


    現在讓他拚命跑去江南地界,隻需要過線?過了邊界線有什麽用呢?


    老爹是不是魔障了?


    “叫你去就去!!!”老漢雙眼通紅的吼道:“你要是沒能把燕子送過去,你就別迴來了!!”


    青年第一次見在家老爹這般嚇人,哪敢反嘴,連忙背著小妹便快步朝著老爹指的方向跑去。


    “你這是幹什麽呀老頭子.”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丫頭沒了,現在都不讓自己最後陪一程,還惦記著他的江南,一天就知道江南,把女兒的屍體送過去人家就能接納你嗎?


    撲通.


    仿若耗盡了力氣,老漢坐在地上,期盼的看著兒子的背影。


    他知道兒子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可隻要他到了江南,就明白了.——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也許那老人都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思送走的兒子,在半路就遇到了一條巨大的山蟲。


    如蟒蛇一樣的蜈蚣,看到兩人就衝了過來,腥臭的毒氣隔著老遠便讓人頭皮發麻。


    青年嚇得魂飛魄散,背著丫頭就飛快的跑,可畢竟好幾天筋疲力盡的跋山涉水,吃喝又省著,哪裏還有多少體力?


    隻跑了一刻鍾的功夫,就已經雙腿發抖,眼冒金星。


    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心中隻剩一口氣


    老爹讓他把燕子送到江南邊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老漢會那麽堅持,但他現在絕望到極點,幾乎沒了任何念頭,隻想著,臨死前,把老爹的囑咐完成了。


    雖然他知道這沒什麽用,東南和雲州的邊界線一直很模糊,大晉統一後邊界連個驛站都沒有,更不要說官兵了,自己和小妹就算跑進了雲州又如何?


    難道進了那裏,身後的大蜈蚣就不會追我們了?


    也不知為什麽,也許是溺水後的最後一根稻草吧男子抱著最後的希望,奮進了全力,從山崖處,直接往印象中石碑的地方跳了下去!


    身後腥風襲來,顯然那條巨大的蜈蚣並沒有因為自己這不怕死的動作而放過他們,跟著就飛了下來。


    仔細迴頭看去,卻發現那蜈蚣竟然還會飛的,巨大的嘴近在眼前,一口將背後小燕子連同自己背上的肉一起咬掉!


    劇烈的疼痛讓他撕心裂肺,痛得不光是肉身,還有心裏,一家人跋山涉水,卻沒想到還是一個不得全屍的結局。


    就這樣吧


    大漢放棄了掙紮,閉上了雙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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