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集最終還是來了安南,隻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新婚妻子。


    兩人剛剛成親三天,按照禮製走完了相應的流程,夫妻二人便在婚後的第四天踏上了前往長安的列車。


    而後在長安待了半個月,等到了吏部的分配,並且拿到了相關的資料,到長安縣學習了幾天的時間,然後便跟著大部隊一通踏上了東去的列車,到海州轉坐乘船,一路南下,直奔安南。


    但是自從到了安南以後,張集整個人便高興不起來。


    作為新婚的夫人,張集的妻子也高興不起來,但是沒辦法,人妻有人妻的規矩,有些事情,女人是不能插手的。


    張集的職位早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南安縣主薄。


    這個位置怎麽說呢,一個縣的第三把手,老大自然是縣令,老二是縣丞,老三便是主薄,老四是縣尉。


    一個縣正兒八經的官員,有品級的,就這麽四位,當然,這指的是中下縣。


    餘下的武侯所等部門,雖然也是正式的公務身份,但是他們的一把手卻還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官員,但是怎麽說呢,武侯所雖然歸各縣管轄,但他們的關係卻不在各縣。


    而是每州設置一個武侯司,司長為正六品上,負責州內各縣武侯所的考核,運作,而且就算是晉升的話,也是係統內部晉升,跟各縣沒什麽關係。


    法庭跟武侯所是一樣的模式,隻不過受製於人才限製,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現在並不需要在每個縣都設置法庭。


    所以,同樣是每州設置一座州法庭,再往下的話,按照每五座縣丞,設置一座縣法庭來設置,南安縣這個情況,這些東西就不要想了,就連武侯所都很不正規,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武侯所。


    加上南安縣僅有六千餘人,這點人數,放在大唐內部還沒幾個大村子加起來的人多,況且這裏又是最南端,交通,經濟等等,各方各麵都很落後,這讓來到這裏的官員們很鬱悶,鬱悶的不要不要的。


    準確的說,朝廷派到南安縣的,隻有四個官員,縣令孫苗,之前是下縣縣丞,縣丞劉瑜,之前是下縣縣尉,主薄張集,之前是長安書院的教員,武侯所隊長秦淮誌,之前是中原某縣的一位武侯,有些水平,但想要提拔還有一定距離,加上降職留任的縣尉範呈,這五人就是南安縣的領導班子了。


    秦淮誌準確的說並不能算是官員,但是在這一次,武侯所隊長也被列入從九品下的行列了,朝廷為安南每一個州縣,都派了至少一個有經驗的武侯,想交州等城池,更是去了一個十人的團隊,從上到下,領導骨幹班子直接就是成套的上任。


    “夫君,這裏好荒涼啊……”剛從縣裏開完會迴來,張集的妻子便一臉委屈的抓著張集的手臂訴說著,眼淚險些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張集作為南安縣的領導之一,自然有資格享受一套院子,他的院子就在縣衙旁邊不遠,走路也就百步以內的距離。


    “委屈夫人了!”張集努了努嘴,也沒能說什麽。


    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新婚不久,便來到這等荒涼之地,心感委屈不是挺正常的嗎?


    一個十六七的小姑娘,突然間就要嫁給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然後還要跟著他遠離家鄉數千裏,原本以為釣了個金龜婿,卻沒曾想到金龜婿直接來了河溝裏,這個時候不委屈才叫怪呢。


    “夫君,我們什麽時候能迴去呀?我有些想家了……”


    張集愣了下,想迴家的不隻是自己的夫人,自己也有些想迴家了,就算是在長安的時候,也沒有現在出現這般急切的感覺。


    相信不止自己一個人有這種想法,怕是來到這裏的官員,大多數都有這種想法。


    安南畢竟還是太荒涼了,這裏終究不是自己的家,而且距離家還隔著那麽遠的距離。


    他們這些來到安南的人,無一例外的全部得到了提拔,提拔的等級有高有低,就像縣令孫苗,就是直接從正九品下的下縣縣丞,提拔到了從七品下的下縣縣令,如果他不選擇來這裏的話,想要在當地提拔為縣令,這可能需要十年,或者二十年的努力才可以做到。


    基層提拔本來就慢,況且還是下縣那種最落後的地方,且縣令,是官員階級中的一個分水嶺,縣令以下的官員想要當上縣令很難,但是縣令,運氣好的話,隻需要五年就可以提拔到州府,運氣不好的,十年也差不多了,就算不能提拔,也能換個地方繼續當縣令。


    總而言之,就是縣令往上走,遠比縣丞,縣尉,主薄他們要容易的多。


    張集又何嚐不是如此?


    他從一個毫無執政經驗的書院教員,直接成為了一縣主薄,這個提升的等級,不比其他人少,可以說,整個五人班子裏,張集提拔的幅度是最大的。


    “為夫毫無執政經驗,朝廷能如此信任為夫,將為夫任命為主薄,為夫便不能辜負了朝廷的信任,待到南安的情況有所好轉,並且穩定下來的時候,為夫便申請調迴去,到時候無論是迴去做官,還是迴書院教書,對為夫來說,都是不錯的選擇。”張集認真的說道,想家可以,但朝廷破格提拔了他們,不是讓他們來想家的,但是想到委屈的夫人,張集又有些不太忍心。


    畢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白天自己要去衙門,家中也就夫人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這樣,等過段時間穩定下來以後,我托人捎迴去一封信,看能不能讓你二哥一家過來,這裏的荒地還有不少,到時候租上一些,讓你二哥一家來這裏種地,平日裏也能陪你說說話。”


    夫人眼眶中瞬間落下了感動的淚水,如果能有親人在身邊的話,這日子自然也就好過了一些。


    自己二哥一家隻是普通的農民,因為太老實,出去打工又有些打不開,幹活什麽的也不利索,還經常受人欺負,所以也就隻能在家種地。


    如果二哥一家可以來這裏種地的話,既能解決他們一家的生計,又能陪自己解悶,加上張集又是南安主薄,至少在這裏,沒人敢欺負他們一家。


    至於去欺負別人,還是算了吧,就她二哥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別人不欺負他就燒高香去吧。


    這個時候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夫妻二人吃過了便飯,便早早的入睡,雖然遠離家鄉,但今日張集卻給了她希望,至少這生活有了點盼頭。


    於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狠狠的感激了一下張集的體貼。


    一陣翻雲複地之後,身旁的佳人帶著滿滿的幸福熟睡著,張集卻怎麽也睡不著。


    此時此刻,滿腦子的都是工作上的問題。


    主薄好做嗎?一點也不好做,至少對於他這個初來乍到的菜鳥來說,是很難的。


    主薄的主要任務,是管理文書等縣衙的日常工作,可以看做是縣令的秘書,放在以前,主薄的地位還是很重要的,但是隨著一次次的改革,主薄的地位早已不如以前,但現在依舊是不可忽略的。


    主薄麾下分設功曹,倉曹,戶曹,兵曹,法曹,士曹六曹,最早的時候這六曹也是以主薄稱唿的,但為了跟主薄有所區分,後來改成了參軍,即司功參軍,司倉參軍,司戶參軍,司兵參軍,司法參軍,司士參軍六位參軍。


    司功參軍主要負責本縣官員的考核,節假遣使,選拔舉薦,祭祀,吉祥,道佛,學校,表疏,書啟,醫藥,陳設帳幕等事,是六曹最為重要的一個。


    司倉參軍的任務就是跟糧食有關的了,包括丈量土地,征收課賦,管理常平倉等等,現在沒了征收課賦,稅務又有單獨的稅務所,所以司倉參軍的權利被削弱了一些。


    司戶參軍就是管理戶籍,計帳,道路,人口流動的。


    司兵參軍以前倒是挺重要的,現在的任務隻有兩個,做好宣傳,為每年一次的征兵做好工作,司兵參軍負責前期的甄選上報,另一個就是管理驛站。


    司法參軍,嗯,抱歉,這個已經撤了,或者說是一分為二,一部分去了武侯所,一部分去了法庭。


    司士參軍就是負責橋梁……


    這個也沒了,六曹現在隻剩下了四曹,這是曆次改革之後餘下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將來這四曹會不會也被取消。


    但是就現在而言,擺在張集麵前的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


    他手中沒有人可用。


    這四個參軍,是他手下的重中之重,缺一不可,且必須是足以信任的人才可以。


    自己兩手空空的來了,跟本沒有帶足夠的人手,也不可能帶足夠的人手,如果是經驗豐富的老主薄也就算了,可問題是,自己的經驗並不豐富,隻有在長安縣學習的那幾天經曆。


    所以,接下來的工作對於他來說是很難的。


    好在南安縣的官場在這次的風波中受到的影響並不大,雖然官員能力不足,但總比無人可用要好的多,縣令孫苗給了張集一個建議,從現有的四曹中去進行選拔,挑出合適的人來臨時擔任,如果合適,就繼續,不合適就換人,而這段時間孫苗也會幫他盯著點,畢竟是主薄出身的,在本職任務麵前,孫苗還是比較具有話語權的。


    但這也顯示出了張集能力不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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