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小。尤老板,你輸了。”袁銘咧嘴一笑,緩緩說道。


    “這怎麽……”尤豬渣彎下腰,湊近看著那三顆骰子上,分明印刻著“一”“二”“三”三個數字,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尤老板竟然失手了?”原本喧囂的現場也是驟然一靜,圍觀眾人也是一陣錯愕。


    一旁的老煙袋,眉頭緊皺,一副出乎意料的樣子。


    “你這小子……”尤豬渣眼中閃過怒色,看向袁銘。


    說話的時候,他抓起骰盅就想摔在地上。


    袁銘伸出兩指輕輕按在骰盅上,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結果赫然發現,自己竟是半點也挪不動那個骰盅。


    “尤老板,前麵十二枚銀幣算是我的誠意,您要是再贏下去,可就不禮貌了。”袁銘微微彎下身子,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尤豬渣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便知道自己遇上高手了。


    但周遭的其他人,卻沒看出一絲一毫的異常,滿臉疑惑地望向正互相彎腰湊近小聲嘀咕的二人。


    “小兄弟,看吧,我就說這把你一定贏的!哈哈,我可是尤豬渣,說過的話最算數了。”尤豬渣鬆開了抓住骰盅的手,直起身子,臉上很快換上了一副笑臉。


    說著,他拿起一枚銀幣,和袁銘押的那枚一起推了迴來。


    袁銘也站直了身子,伸手撚起兩枚銀幣,看向尤豬渣。


    “烏桑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去鐵虎鎮外相距二三十裏的一個什麽廟,具體幹什麽去我沒問,現在還在不在那裏,我也不敢保證。”尤豬渣連忙說道。


    “尤老板是個聰明人,記性應該不差,要不再好好想想,可還有什麽遺漏之處?”袁銘露出了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運起神識之力凝視向他。


    尤豬渣頓時感到後脊一涼,如墜冰窖,剛剛升起的些許邪念頓時蕩然無存。


    “對,對了,那廟是在鎮子以北方向。小兄弟,我是做生意的,靠的是手上的功夫,不在嘴上打花花。”尤豬渣強自鎮定,開口說道。


    “那就多謝了,祝尤老板生意興隆,有空再來找伱討教。”


    袁銘笑容驟轉溫和,尤豬渣暗暗鬆了口氣,口中連說“一定,一定”。


    說罷,袁銘轉身,在一眾有些摸不清楚狀況的賭徒注視下,走出了賭坊。


    動不動就讓人傾家蕩產倒欠一屁股債的尤老板,何時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老煙袋懵了片刻,向尤豬渣投去詢問的眼神。


    後者卻壓根沒有看他一眼,目光直愣愣地望著袁銘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這才真正放鬆下來,卻發現自己後背竟已冷汗涔涔。


    老煙袋有些鬱悶地用煙杆子蹭了蹭腦袋,小跑著跟了出去。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袁銘以後,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小兄弟,這麽久以來,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骰子上贏過豬油渣的,你就是這個。”


    “承蒙稱讚,受寵若驚了。”袁銘笑了笑,淡然迴道。


    “要我說,你就該趁著手氣好,多玩幾把,把前麵輸的,全都掙迴來。說不定還能翻個幾倍!”老煙袋一臉可惜神色,說道。


    袁銘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煙袋卻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心中隱隱有幾分發毛,沒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袁銘心裏清楚,先前一進山河賭坊,老煙袋就跑沒了影兒,結合前後的事情細節,多半是去後堂找尤豬渣商量,怎麽把自己坑上賭桌,兩個人可以合夥將他榨幹。


    眼下見自己沒輸光家底,猶有些不死心,還想著坑他一把。


    對此,袁銘懶得計較,也明白了老煙袋家的客棧為何如此冷清,隻怕以往這種給賭坊帶生意的事,這老家夥可沒少做,以至於駕輕就熟,連賭場的規矩也說的比那些個荷官還要利索。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無言地走迴了客棧。


    “晚上幫我給馬喂足草料,明天一早,我就離開鐵虎鎮。”袁銘走到客棧門口,突然開口說道。


    “這才剛來怎麽就要走,多留下……”老煙袋話還沒說完,袁銘已經背著手,穿過大堂往後院去了。


    土勒見狀,走上前來,開口問道:“阿爸,怎麽迴來得這麽早?”


    老煙袋悶著頭想了一會兒,扭頭又出了門,往山河賭坊那邊去了。


    隻留下他的兒子,摸不著頭腦,在原地發愣。


    ……


    夜裏。


    袁銘盤坐在屋中,雙手懷抱香爐,眉心處三隻渡鴉接連飛出,朝著院外而去。


    他一邊修煉冥月訣,一邊練習對三隻渡鴉的控製。


    如今,他已經能夠相對自如地控製三隻渡鴉的視野,不會再有原先的那種割裂感,三個視角的畫麵在他識海中呈現,也變得如同觀看三幅畫卷一般輕鬆。


    其中兩隻渡鴉一南一北,往著鐵虎鎮的兩端飛掠而去。


    最後一隻渡鴉,則揮舞著翅膀,從他的窗口掠出,往客棧的前院飛去。


    院落中,他的馬拴在馬槽旁,正在低頭吃著草料。


    青黃的幹草裏混雜著豆粕,竟當真用的是上好的精料。


    渡鴉無聲無息地在馬兒的頭頂上方盤旋一圈之後,就往前院飛去,才剛越過一進房屋,就看到老煙袋正靠牆坐在院子裏。


    他手裏支著那根煙袋鍋子,裏麵煙絲冒著火星子,一明一暗地閃動著。


    在他對麵,那個木訥的年輕人端著個小板凳坐著。


    渡鴉隻是看了一眼,就打算飛走了。


    這時,卻突然聽到下方那個名叫土勒的年輕人,開口問道:“阿爸,你怎麽下午從山河賭坊迴來以後,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聽到這個,袁銘就不急著走了,控製著渡鴉落在了兩人身旁的樹枝上。


    老煙袋沒有立馬迴答他的話,而是繼續沉默地抽了幾口煙。


    “阿爸……”土勒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兒啊,咱們可能攤上事兒了。”老煙袋吐出嘴裏的煙氣,長長歎了一聲,說道。


    “怎麽了,阿爸?出了什麽事啊?”土勒聽他這麽說,臉色頓時一變,連忙拉著板凳,靠近老煙袋了幾分。


    “還記得以前,你問過阿爸,咱們家怎麽突然變的有錢的?”老煙袋問道。


    “記得,不過阿爸隻說是碰上貴人了,從來不肯說是咋迴事。”土勒點點頭,老實巴交地迴道。


    “唉,今天阿爸就告訴你是咋迴事。”老煙袋又是一聲長歎,將煙袋鍋子在腳邊磚地上磕了磕,把煙熄了。


    土勒咽了口唾沫,聚精會神聽了起來。


    “那時候,阿爸還是個沒人看得上眼的撿屍人,本來日子一直苦哈哈的,直到在河邊遇到了一具屍體……”


    老煙袋講起故事,講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不止是土勒聽得入神,就連袁銘也通過渡鴉,聽得停下了修煉。


    隻是聽著聽著,他的心裏不由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等到老煙袋講完自己怎麽用那年輕人身上的寶貝,換來現在這份家業,土勒木訥的臉上也不由浮現出神情複雜。


    “阿爸,你當時是不是知道他還活著?”土勒問道。


    “知道……知不知道有分別嗎?我那時候不撿他,他鐵定也是個死。何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或許正是因為我撿了他,他才活了下來。”老煙袋先是點頭,隨後又苦笑搖頭。


    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阿爸這麽做,也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袁銘聞言,暗自搖頭,這不就是為了良心過得去,自我安慰的話嘛?


    “我知道。”土勒卻是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盡管有點同情那個可憐的倒黴蟲,可他也依舊不覺得自己阿爸做錯了。


    “後來沒過多久……那人又來到了鎮上,我碰巧遇到了。結果發現領主大人發布尋人啟事懸賞他,我就又報了官。可惜後來沒找到他,不然就能拿到大晉使團給的一筆豐厚賞金了。”老煙袋繼續說道,顯得很是遺憾。


    “原來是他……”袁銘恍然想起了城門口,告示欄上那張字跡模糊的尋人告示。


    “他是什麽人呀,怎麽大晉使團還要找他?”土勒疑惑道。


    “這我怎麽知道?”老煙袋搖了搖頭,說道。


    土勒聽到這裏,隻覺得那人遇到阿爸是真的倒黴,但心中又很是不解。


    “阿爸,你說的這些,跟你一下午都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啥關係?”土勒問道。


    老煙袋看了一眼他,視線又轉向了後院的方向。


    袁銘透過渡鴉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因為眼下整個後院,隻住了他一個人。


    “我說的那個貴人,現在就住在後院。”老煙袋緩緩說道。


    “什麽?”土勒大驚,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瞎咋唿什麽?”老煙袋見狀,揚起煙袋鍋子就要敲他腦袋。


    “那他,會不會是來報複的?”土勒扶起板凳坐好,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指著後院問道。


    “應該不是,不知道為啥,他好像不認識我,似乎也忘記自己以前來過鐵虎鎮了。”老煙袋說到這裏,臉上的皺紋皺得更深了。(相關老煙袋故事見前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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