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袁銘被三洞主帶走,坤圖卻不敢動彈一下,臉色變得無比鐵青。


    “坤圖道友,今日沒能斬草除根,這仇算是結死了。日後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了。”唿火長老目光深沉,開口說道。


    “這個不用你說。”坤圖眼眸微眯,冷冷說道。


    ……


    第一次乘騎靈獸,飛翔在高空中,袁銘心情難免有些忐忑。


    隻不過稍作適應之後,他就安穩了下來,感受著身邊的唿嘯風聲,側身朝著下方望去。


    此時離地數百丈,下方的莽莽山林在夜色裏變得晦暗不明,隻留下一個起伏山巒的模糊影子,讓他生出危樓百丈,人如螻蟻的渺小感。


    袁銘收迴視線,抬頭望天,隻見高空中雲層縹緲,月明星稀,並沒有因為他飛得高了,就顯得離他近了。


    這時,袁銘感受到了目光注視,看過去後,發現三洞主的肩頭,那隻火貂探出了半個毛茸茸的腦袋,圓溜溜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袁銘也算是被它間接救了條性命,便朝其露出了一抹笑意,後者眨了一下眼睛。


    火羽隼展翅翱翔,下方黑暗中沒多久,就亮起了一團團明亮光芒,袁銘舉目望去,看到大片亮著燈火的建築,出現在了視線裏。


    碧羅洞宗門背靠十萬大山,同樣是修建在莽莽山林裏,隻不過宗門主體所在地方,植被不如十萬大山那般茂密罷了。


    隨著越來越靠近,袁銘忽然發現,在宗門建築集中的那片區域上空,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薄霧,看不真切。


    當他將神魂之力凝聚在雙眼周圍時,才終於肯定,那層薄霧的確存在。


    並且,那薄霧好似一口大鍋倒扣,越是靠近上空鍋底的部分,就越是濃厚,反之,越是靠近鍋沿的部分,就越是稀薄。


    袁銘想要開口詢問,但看到三洞主清冷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時,就見火羽隼飛到了那層薄霧之外,卻突然停了下來。


    三洞主的腰間,忽然有一塊顏色赤紅的腰牌,表麵光芒一閃,亮起一層朦朧華光將他們兩人兩獸全都籠罩了進去。


    隨即,他們一行在光芒籠罩下,輕易穿過了光幕,進入了其中。


    進入薄霧屏障之內,火羽隼開始下降飛行,下方的景物旋即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袁銘一眼就看到了當初自己和那群野人被一起抓進來時,走過的那道峽穀和青銅巨門,位於碧羅洞宗門的東北方。


    整個碧羅洞的地勢西高東低,成三層台階狀分布。


    最東邊是一片開闊的青石廣場,廣場兩邊分布著幾座高出地麵些許的演武台,中部高出一層的區域裏,則分布著七八座帶著異域風情的圓形建築。


    這與袁銘當初進入碧羅洞時,看到的景象基本一致。


    而在地勢最高的西邊,則有三座略微聳起的山峰比鄰,其中西南邊的山峰最矮,隻是相當於一片突起的丘陵地帶,裏麵能夠看到一條條田壟一樣的分區。


    西邊中部地區的山峰,地勢稍高一些,而最靠近北邊十萬大山的那座山峰,地勢最為高聳,麵積也最為廣袤。


    雖然已是夜裏,宗門各處依舊燈火明亮,隱隱有各式獸吼之聲傳來。


    火羽隼揮動翅膀,朝著三座山峰正中的那座飛落了下去。


    隨著不斷靠近,袁銘逐漸看清了山頂上錯落分布著幾座院落,大小規格各異,樣式也與前麵的圓形建築很不同,更類似於袁銘記憶裏的中原建築。


    最終,火羽隼載著他們降落在了前山一片方圓百丈的白石廣場上。


    落地之後,袁銘環顧四周,看到身旁不遠處,廣場的邊緣上,佇立著一塊青色石碑,上麵豎著一列南疆文字:“火煉堂。”


    三洞主旋即讓袁銘跟著自己,兩人穿過廣場,來到了一座院落前。


    正在這時,一個身著火紅衣裙,腰間係著一塊醒目綠色腰牌的女子,忽然從遠處小跑過來,到了跟前停下了腳步,低頭朝著三洞主施了一禮。


    “見過師尊。”


    女子一開口,袁銘就覺得嗓音有些熟悉,凝眉望去,發現果然是熟人。


    “陳婉,你來得正好,這是新入門的記名弟子,叫……袁銘。你帶他去記名弟子的別院,給他安排住所吧。”三洞主看向女子,開口說道。


    陳婉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立馬抬起了頭,正與袁銘目光相對,卻一時愣住了。


    迴過神後,陳婉連忙應聲,道:“弟子遵命。”


    三洞主點了點頭,正要離去時,忽然記起一事,看向袁銘,見他身上傷痕已經結痂,對他的恢複力頗感意外。


    “你是披毛獸奴出身,身上的腐心丹之毒想來尚未解除,這些清心丹你拿去,雖不是專解腐心丹之毒的解藥,但連服三日之後,也同樣能拔除你身上的餘毒。”三洞主說道。


    “多謝三洞主。”袁銘立即抱拳答謝。


    三洞主留下一枚小小的白玉瓷瓶後,便懷抱著火貂,款步離去了。


    那“火饞兒”卻又從她懷裏鑽出腦袋,探過肩頭,朝著袁銘看了過來。


    待其走遠後,陳婉才收起了恭送姿態,略帶疑惑地看向袁銘。


    “師尊性子散淡,往常都是宗門安排,從沒有主動帶迴記名弟子的先例,她怎麽……”陳婉凝眉看向袁銘,百思不得其解。


    “怎麽會帶一個披毛獸奴迴來?”袁銘補充道。


    陳婉沒有避諱,坦然點頭。


    “算是因禍得福吧,說起來,還得感謝坤圖……”袁銘輕笑一聲,開口說道。


    聽到“坤圖”的名字,陳婉心裏突的一跳,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可聽著袁銘將事情經過講完,她的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歹毒,結夥去謀害你。”


    “殺人滅口,隻有死人才是最能守住秘密的,這沒什麽好奇怪的……”袁銘話說到這裏,忽然停住,看向了陳婉。


    他挑眉問道:


    “我好奇的是,陳師姐你為何沒有向宗門告發,先前被他們密謀欺辱之事?”


    陳婉聞言,目光閃爍良久,歎了口氣說道:“當日之事,一切都是各方言語證詞,並無實質性證據,你我之言,不會被采信的。”


    聽她說的是“你我之言”,而不是“你的片麵之言”,袁銘的神色稍緩。


    “況且,坤圖已經入了內門,他的師傅蒙山長老,乃是馭獸堂的二把手,地位與其他長老不同,我……”


    “明白了。”袁銘點了點頭。


    他也不是迂腐固執之輩,自然知道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很抱歉,我不知道這會差點害伱丟了性命……不過你也算是因禍得福,我希望此事就此而止,日後不要再提了。師尊她是不願理俗務的性情,我不想剛加入她門下,就給她惹麻煩。”陳婉話鋒忽然一轉,說道。


    聽聞此言,袁銘剛想答話,忽聽一聲悠長的貓叫聲傳來。


    “喵……”


    那拖得極長的尾音,似乎在表達著一種不滿的情緒。


    袁銘一陣詫異,目光逡巡四周,卻並沒有看到任何貓的蹤跡。


    陳婉也是一陣疑惑道:“奇怪,山上什麽時候有野貓了?”


    “陳師姐,帶我去住所吧。”袁銘趁機岔開了話題,說道。


    陳婉點了點頭,帶著他繞過了身旁不遠處的院落,邊走邊說:


    “這裏是火煉堂仆役的住所,負責弟子們起居飲食的。你們記名弟子住的院落在後麵,眼下共有一百三十八名記名弟子,每人都有一間獨立的起居室。”


    在她的介紹中,兩人來到了一片占地極廣建築群,一間間房屋比鄰而居,距離都不過幾丈遠,沒有單獨的院子,顯得頗為緊湊。


    “陳師姐,有沒有相對僻靜些的地方?”袁銘問道。


    陳婉略一思索,說道:“有的,上次試煉之後,有八名火煉堂弟子亡故,其中五個人關係好,住的也近,結果都沒能迴來。他們住的那片區域就都空置了下來,一時半會兒,也都沒人會選擇住在那邊。”


    “好,那就帶我去那邊。”袁銘立即說道。


    “你……好吧。”陳婉略一遲疑,還是應了下來。


    兩人沿著房屋間的小徑一直向後院深處走去,前麵的房屋基本都是漆黑一片,顯然沒人居住。


    袁銘絲毫不覺得忌諱,挑選了角落一棵老鬆樹下的房屋,作為了自己的住所。


    “這裏麵的床褥都已經換過,明天我會通知仆役管事一聲,會安排人給你日常掃灑,至於火煉堂的課業,是二師兄方格在負責,明天去了火坊,你自會知道。”陳婉叮囑道。


    “多謝。”袁銘一一記下。


    “早點休息吧。”陳婉說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袁銘正要推門進屋,忽聽身後又傳來陳婉的聲音:“對了,我和你認識這件事,希望你不要透露給其他人。”


    聽聞此言,袁銘動作一僵。


    接著,他“吱呀”一聲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袁銘點起桌上的油燈,屋裏被昏黃的火光照亮,頗為簡單素雅的陳設旋即浮現。


    整間房屋麵積不算太大,左邊靠窗放著一架書案和一張太師椅,桌上放著筆墨硯台,並無紙張書籍。


    屋子正中,放著一張圓桌和四張圍凳,上麵擺著茶盞。


    而在屋內最右邊,鏤空木架上掛著幔帳,做了簡單隔斷,裏麵擺著一張長方形的棗木床榻,上麵鋪著床褥,整齊疊著被子。


    袁銘坐在床邊,感受著屁股下傳來的柔軟觸感,一時間怔怔無言。


    他先前的表現一直還算鎮定,但實際直到這會兒,他的頭腦都還有些暈乎乎的。


    “我這就算入了碧羅洞的宗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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