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午,陽光正烈。


    許久沒有下雨,小河上遊水流漸漸變少。


    小丘上,岩洞內,燭光中。


    倉鼠們又在洞中開會。


    今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季節,桌子上擺著各色果子。長長的桌邊坐滿了倉鼠,隻空了一個座位。


    桌上的沙漏已經很久沒有沙子落下。


    “誰又遲到了?”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在桌首響起。


    每次開會都有人遲到,倉鼠族長那長長的白須一翹一翹,顯得有些生氣了。


    生活多年安逸平靜,家族小輩的紀律慢慢有點渙散,隊伍開始不好帶了,想到這,倉鼠族長眯著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縫隙,瞥了下那個空位,尋思著今天就打一打這個遲到小輩的屁股,必須要殺雞儆猴了。


    桌邊的倉鼠們,一個個頂著圓圓的大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著果子,竊竊私語。


    感覺有人要倒黴了!


    小白側歪著頭和小蘭擠眉弄眼,二人的小拳頭在桌下碰了碰。吃著果子,看大白被打屁股,沒有比這更快樂的事了。


    在兩個小家夥快樂的祈禱中,一隻滿身濕透的大白鼠匆匆跑進了岩洞,小短腿一跳坐上了空椅子,急急道:“族長,我剛剛趁著東邊河水少了,坐著蓮葉,遊到了對岸。”


    “什麽?你過河了!”大家一起驚唿了。


    洞中的老老少少紛紛討論,多少年沒有人能渡過這條河,這代表家族有新領地了,采到的果子能堆滿倉庫,大家以後可以吃到撐死。這可是大事,足夠寫進倉鼠族史的大事!


    大家集體看向了族長,個個喜形於色,想知道族長有什麽獎勵給大白,開完會就讓大白請客,誰讓他的運氣這麽好,不替他分擔一點,大白也受不起啊。


    “哼”


    小白輕輕哼了下,大大的耳朵都耷拉了下來,感覺嘴裏的果子也不甜了,打屁股是看不到了,大白又立功了,難道實力真比外貌重要,真是不能忍。


    “小子運氣不錯,那是我祖母的老家,她老人家當年就乘坐一片蓮葉漂流到了這邊,然後嫁給了我祖父。”年老的族長有些驚訝,眼睛都睜開了,手擼胡須,又期待地問道:


    “到了對岸,你發現了什麽?”


    “報告族長,不得了,我過了河就隱隱聽到小山那頭有打鬥聲。我就小心翼翼地上了山頭,爬上了一棵大樹,看到一小群岩鼠把一大群倉鼠打得滿地找牙。眼瞅著倉鼠們快要撐不住了,我怕被發現,趕緊跑路,遊了迴來。”


    “啊!”又是一陣驚唿,這次卻滿是恐懼。


    “大家不必擔心,就算岩鼠能過河,我也能打敗他們。”壯碩的小灰揮了揮小拳頭,自信滿滿地說道,他家裏兄弟最多,平時打架沒吃過虧。


    “岩鼠最是兇殘了,憑什麽我們能打的過,就憑你的小短腿,小耳朵嗎?”大綠拍了拍肚皮,反駁說道。


    小灰受到了輕視,小耳朵也豎立起來,怒道:“不打嗎?那就把你送過去,你這麽肥,岩鼠肯定喜歡,說不定就不過河來了。”


    “我覺得即便岩鼠過來,我們可以向他們投降,隻要不反抗,大家做好朋友。”小紫有些猶豫地提議道。


    “你這個投降派,岩鼠發現我們,怎麽可能放過我們?我們還是離開這裏躲藏一段時間吧。”大黃一拍桌子,建議大家逃跑。


    “停,停,停!都不要吵架!我聽說,西邊河對岸高山上住著一群山貓,或許我們可以請他們來保護我們。”天真的小蘭舉起一隻小手,想到了一個辦法。


    “不行不行,山貓可能會吃我們的。他們來了第一個吃你,你最嫩了。”小黑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那就找到一隻吃飽的山貓,那樣就能既保護我們,又不會吃掉我們。”小蘭不服氣,爭辯道。


    “我聽說有一種貓叫家貓,不吃我們的,我們去投靠家貓,每天進貢果子吧!”小花細聲細氣地說道。


    “對對對,我們投靠家貓,把小花進貢給貓。”小白感覺可行,越想越開心,一把拉起小蘭跳上了椅子,二手向上,揮動起來,小屁股一扭,唱起歌來:“貓吃老鼠,那是謠傳,投靠家貓,有依有靠,岩鼠過來,全部打翻。”


    一群倉鼠吵吵鬧鬧,亂作了一團,許久也沒有結果,最後都看向族長,等他做決定。


    “好了好了,意見我都聽到了。我決定,今晚我們一起行動,趁著夜色,趕緊把河中蓮花盡數采摘,以後誰都不許再去河邊,免得被岩鼠發現。”族長拍板說道。


    族長說完自顧自離開了桌首座椅,拄著拐杖慢慢的走到了洞口,抬頭望了望已經陰沉的天空,鬆了口氣,口中念念有詞:“列祖列宗保佑,趕緊下雨,趕緊下雨。”


    ……”


    一個梳著包子頭的綠衫丫鬟站在一座涼亭內,讀完最後一個字,合上手中的藍色書冊。


    亭外是一處萬紫千紅的花園,各色的花兒開得正豔,在綠葉陪襯下盡情地舒展著花瓣,更遠處是一片假山水池,曲廊亭台,處處藤蘿纏繞,翠竹搖曳,令人心曠神怡。


    “就這樣?什麽破故事,幼稚。當我是小孩嗎?”一個身形纖柔的少女,窈窕起伏地躺在亭內的一把白玉躺椅上,單手輕撫懷中趴伏著的銀貓,地上擺一雙繡鞋。


    少女身穿一襲白色襦裙,雪白的裙擺如瀑布傾瀉在地麵上,纖腰處一根藍玉般的腰帶鬆鬆垮垮地打著蝴蝶結。


    她臉上蒙著一塊白色半透明絲巾,印出小巧的瓊鼻,露出半個小嘴,看不清容貌,烏黑的長發散亂地傾瀉在躺椅上,白皙的脖頸上掛著一塊通黑的寶石,那黑色好像一個黑洞,能把周圍的光線都吸進去。


    她雙足不著寸縷,一隻腳蜷在躺椅邊,另外一隻懶散的半垂在躺椅外,一下一下地晃著。


    兩個侍女圍在躺椅旁邊,一個輕輕地為少女扇著扇,一個半蹲在躺椅邊剝著一顆不知名的綠色水果。


    “爹爹還說作者有才,真是浪得虛名。寫出這種話本子,騙小孩的玩意。”白衣少女哼道,小嘴微張,侍女就把剝好的綠色水果送到她嘴裏,同時拿起一塊絲巾給少女輕輕抹去了溢出小嘴的果汁。


    少女擺了下左手讓侍女退下,小手蔥白如雪,露出的小臂皮膚晶瑩,隱隱能看到裏麵青色經絡,整個人仿佛一塊無暇白璧被神人點化,化為了人形,與白玉躺椅融為一體。


    “小姐說得沒錯,這話本子無聊透頂,居然有人認為寫得好,還大賣。”綠衫丫鬟點頭如搗蒜,附和道。


    “我聽說是小姐前幾日歸府,白日裏到處閑逛,半夜還去看了南邊來的鬼戲。老爺不知聽了誰的讒言,這才買了這些個話本讓小姐解悶。”打扇侍女也湊趣地說道:“還是昨夜的鬼戲好看。”


    “就是嘛,還是你們最懂我。”白衣少女絲巾下的小臉露出笑意,開心地說道。


    “喵”其懷中的銀貓也適時地發出一聲稚嫩的叫聲,一雙金黃琥珀兩色的雙瞳,就如同兩顆寶石般閃動著異彩。


    “小姐說得對,鬼戲自然比這些話本子強多了。”綠衫丫鬟邊說邊一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向打扇侍女吐了吐舌頭。


    “爹爹肯定沒看過這話本,被外麵那些書販們騙了。不行,我得去告訴爹爹。就說……嗯,這作者的話本子真好看,讓爹爹多買,等爹爹自己看的時候,臉色一定很難看。哈哈!”想到這,白衣少女更開心了。


    想到就做,右手拇指搭住小拇指輕輕一彈,藍色書冊從綠衫丫鬟手中毫無征兆的飛上了天,又翻滾著落在小幾上,一陣風吹來,書頁快速翻動,書中插畫也隨著書頁跳動起來,畫中倉鼠們上下起伏,仿佛在歡快的跳舞。


    少女懷抱著銀貓,身形從躺椅上輕身而起,不顧紗巾飄落在地,一步躍出了小亭,二腳猶如蜻蜓點水,淩空踏在青草之上,蹦蹦跳跳的眨眼間便消失在遠處。


    “哎,小姐,小姐,慢點,等等我們。”綠衫丫鬟猝不及防,無奈的急忙捧起書冊,撿起秀鞋,和兩個侍女匆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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