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的途中,路上的車輛來來迴迴,街燈一一閃過,道路兩邊的高樹大多都隻剩下枝丫。十裏抬眼看了一眼旁邊的淙淺,他一如既往,安安靜靜,歪著頭望著車窗外的建築或是同行的車輛。每當這個時候,十裏就會覺得即使兩人處在同一個狹小的空間,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也相隔千裏。他在想什麽,他有什麽計劃,對於明天抑或是兩人的未來,她一點都沒辦法知道。他拒人千裏之外的孤獨,像是永遠無解。


    城市的另一邊,綠子拿著打包的燒烤和啤酒,企圖鬼鬼祟祟穿過馬路,不被人察覺,然而她高聳的頭發和皮草,連經過的狗兒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看什麽看!”她朝坐在路邊的狗兇道。


    “媽媽,快看,前邊有一頭直立行走的熊!”站在人行道前在冷風中等綠燈的綠子,狠狠轉過頭去瞪了一眼騎車經過的母子。不過真的很誇張很難看嗎,她不禁疑惑,嘁,活在世俗規則的人們!很快她就下了結論,我才不管你們怎麽看呢。


    夜晚十點的大街,人已經十分稀少,綠子舉著裝著烤串的塑料盒,手裏提著兩瓶啤酒,時不時還要擔心它們會滑落到地上的穿過人行道後。過了長長的人行道,綠子躍進拐角處,然而她來來迴迴看了幾次,都沒找到tue的車,似乎是離開了,“司機到了是吧。”


    她深深唿了一口氣,“這個星期二,要走怎麽都不打聲招唿,是個無禮又愛說髒話還愛到處撒尿的男人呢。”


    “再見啦。”她擺擺手,一個人往家裏的方向大步走去。


    走到無人的街口時,路燈也變得稀疏起來,隔了好遠的距離才有一隻,孤獨地亮著。綠子口裏無意識地哼起曲來,伴著10月底的風,她踢踏踢踏地在原地跳起舞來,邊跳邊揮舞著手裏的啤酒瓶。


    “喂?”有人忽然在她耳邊喊道。


    “什麽?”她也沒在意。


    “你醉了?”


    “說什麽呢,我沒醉。”


    “沒醉,那好,你聽得我明白講話嗎?”


    “有話快說!”綠子並未停下動作,還在不停地轉著。


    “你還挺著急。”


    “那是,也不問問我是誰。”


    “你是誰?”


    “你大爺你都不認識了?”


    “神經病!”


    “那你他媽的跟神經病叨比叨半天幹啥呢。”


    隨後“啪”一聲,接著就是玻璃片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瞧你那個慫樣,要打劫還他媽陪聊半天呢。fuck!”說著,綠子便跌跌倒到地繼續往前走了。


    她早已認出,那家夥是先前路邊攤的其中那個胖子了,不出意外的話,另外三個應該還蟄伏在附近,一說不定,就在身後。


    想到這,綠子迴頭望了一眼,後邊已經沒人了,她料想他們已經急著扶人去醫院裏包紮了吧,“還真是慫人慫一窩。”她不屑地吐了一句。


    然後,她繼續跳著舞迴家,“隻有家不會背叛自己呐。”


    等到了家裏,已經夜裏十點半了。都淙淺下了車,在前邊走著,十裏在後跟著,一言不發。


    她一直覺得他走路特別可愛,搖搖擺擺,像隻企鵝在走小碎步,背影也很可愛,肩膀到後背有一點小小的弧度,剛好到她喜歡的程度,天知道她每次看見他的背影,都想要馬上熊抱上去,不讓走。


    然而每次看到他的臉後,幾乎大部分的非分之想都不了了之,他很少有看起來高興的時候。總是皺著眉頭,因此他的額紋比同齡人多了不少。


    因為想事情,十裏不知不覺變慢了腳步,離他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


    好似背後也長了眼睛,他頭偏了90度過來,說道,“還不快跟上來。”


    本來感覺受了一晚上冷落的十裏,一聽見這句仿佛打了雞血,“是”,立馬小跑著跟上去了。


    這次他更友好了些,伸出手拉著十裏進了屋內。


    一點亮室內的燈,十裏便盯著淙淺的眼睛看,瞪了半天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喂看什麽呢?”淙淺終於被盯得不自在了。


    “看還有沒有眼淚。”說著,她靠得更近了。


    “幹嘛在意這個。”


    “當然在意了,我怕看你哭。”


    “在說什麽傻話呢,我不過是看了電影而已。”


    “為電影傷心也不行。”


    “為什麽?”


    “因為,”十裏很想說不想他為別的女人傷心,隻是,他們現階段的情形,她覺得此時此刻並不是好時機,“因為我不想看你難過啊。你難過我也會難受的,即使是電影。”


    “今天怎麽了,怎麽老說傻話。”


    “才不是傻話,因為,越來越喜歡你了,一點都不想看你難過。”說著她向他索要擁抱。


    於是他輕輕將十裏擁入了懷中。


    這次換做十裏牢牢抓住他了,恨不得掛在他的身上。


    “因為今天吵架了,所以你才這麽低落嗎?”


    “是。”她滿腹委屈都簡簡單單地依托在了這個理由上了。


    “那我們以後不吵了好不好。”


    “好。”說著十裏眼裏又淌出眼淚來,為了不被發現,她趕緊在他毛衣上蹭掉。


    “癢。”他唿唿笑起來,有些受不住她毛乎乎的腦袋不停地在胸口蹭來蹭去。


    她才不理,“老公,你的生日要到咯。”


    “嗯。”


    “你想要什麽禮物?”


    “哪有人問壽星要什麽禮物的。”


    “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了,你好像什麽都有了,我還能送你什麽呢。”


    “那你就想想,我還有什麽沒有呢?送我那個就好了。”


    “想不到。”


    “不是畫漫畫的嗎,這點靈感都沒有,要怎麽吸引讀者。”


    “可是老公你的喜好比讀者還難捉摸,而且......”


    “而且什麽?”


    “讀者有很多,可是你隻有一個啊,比起他們,對我來說,你更重要。


    “今天怎麽老向著我表白啊,再繼續的話,我的牙都要甜掉了。”


    “我隻是怕你忘記我喜歡你。”


    “你真的是,又來了,不過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說喜歡呢。”


    “對啊,喜歡就要說出來。”


    “......”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喜歡會被感受到的,所以傻瓜,你不說我都知道。”


    “不信,不然我為什麽感受不到你不喜歡我。”十裏盡量用撒嬌的語氣對他說,不讓他察覺到情緒裏的不對勁。


    “是嗎?”他反問道。


    “嗯,不知道。”


    “不知道?”他假裝看起來生氣了,狠狠地在十裏額頭親了一口,“現在呢。”


    “有一點點了。”十裏撇著嘴說道。


    “看來這滿足不了你啊。”他說完都不等她反駁,便用嘴唇封住了她的舌頭。


    她咿咿呀呀地試圖理清最後的話,可是他愣是不給機會。


    欺負她實在是有趣。


    一夜無眠。


    兩人都是。


    彼此知道對方也同樣無眠的,還是夜裏兩人都翻了個身,麵對麵後,透過窗外透過的僅有的燈光,才發現彼此都還睜著眼睛。


    “想什麽呢?”他率先問了。


    “想你。”


    “半夜還不忘這些呢,何況我就在這裏。”


    “可我還是想,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老公,我是不是生病了?”


    “現在沒有,不過你再瞎想下去,我就不知道了。”盡管嘴裏嫌棄著,他還是將手伸了過來,抱住十裏。“現在相思好點了嗎?”


    “沒有。”十裏嘟囔著迴答。


    “那我要怎麽辦?”他粗著氣笑了出來。


    “老公你也想我一會兒我可能才能好了。”


    “那你還是就這樣吧。”


    “嘁。”


    “嘁什麽?”


    “真不公平。”


    “怎麽不公平了?”


    “你知道的咯。”


    “我就在這裏,你的思想還要去哪拐著彎想我呢?你也同樣在這裏,我能抱著你,不就夠了麽。”


    “可是我總覺得你的心,離我很遠,我似乎還要走好長好長的路,才能走到你心裏。”


    “看來你真的是漫畫師啊,總是說一些很dramatic的話。”


    “遇見你對我來說,本來就很dramatic了。”


    “阿裏。”


    “嗯。”


    “不管怎樣,不要丟掉自我,我其實不太想看到你這樣,不是說你也有自己的夢想嗎,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要的,隻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夠了,知道了嗎。”


    十裏沒說話,仔仔細細想了他說的話後,在心裏默默迴答了,“可是我想要的很多,全部的你,全部,都要是我的。”


    “睡著了嗎?”他在她耳朵邊輕輕問著。


    沒有迴答。


    過了一個小時,他手麻了,再次問道,“還醒著嗎?”


    依然沒有迴答。湊近她的鼻子,是沉穩而清晰的鼻息,原來真的這麽快睡著了。


    他莫名的有些失落了,不知為何。


    更讓人氣的是,就在這時,十裏不識趣地翻了個身,離自己有半個人的距離了。


    “這家夥口口聲聲說著想我,結果睡著了卻總是先丟開自己的那一個,小騙子。”他心裏想著,不行,哪能就讓她就這麽拋開自己一個人睡了。


    他把她扳過身來麵朝著自己,因為在睡夢中無意識,她嬌嗔地呢喃了幾句。


    都淙淺沒聽清她說什麽,便把耳朵湊近了十裏的嘴唇。哪知那家夥卻不言語了,隻砸吧砸吧了嘴。


    被刺激到的都淙淺,心裏邪惡的念頭開始往外冒,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何況曾經的許多流氓混混歌詞還是自己寫的呢。


    想了一圈後,他開始下黑手了。


    於是他慢慢伸出左手,捏住了她的鼻頭。不一會,她就發出哼哧的聲音了,並用力地掰開了他的手。


    他不放棄,等她安靜後又開始捏住她的鼻子,然而這次她沒有拍打自己的手了,反而沒有半點動靜了。


    久了沒反應後,他慌忙地放開了手,因為擔心她窒息,他還特意再次湊近去聽她的鼻息,一切正常後,他才放下心來。


    黑暗中,他看著她的睡顏,安靜又可愛,嘟著的嘴唇,更是讓他忍不住吻了上去,軟軟綿綿,溫熱濕潤,讓他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隻是不知不覺中,好像她有了迴應。


    這家夥原來醒了,他微閉著眼,觀察著一切,然而他不拆穿,隻一個勁地執著於吮吸她的嘴唇,仿佛其間藏著無盡的蜜糖。


    “唿。”


    她終於投了降,自己主動暴露了。


    “醒了。”


    “嗯。”


    “什麽時候醒的?”


    “你捏我鼻子就醒了。”


    “那為什麽要裝睡?”


    “想看看你要幹什麽呢。”


    “你在期待什麽?”


    “才沒期待呢。”她不認。


    “說謊。”


    “沒有。”


    “那好吧,快睡了。”


    “不要。”


    “那要怎樣。”


    “想親親。”


    “還說沒期待呢。”


    都淙淺撇嘴,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了。


    “好吧,沒錯,我說謊了,快轉過來,老公!”這次輪著十裏把他翻過來了,“不許睡。”


    然而力氣終究抵不過男人,在掰過來後,他又翻過去了,沒法子後,十裏欲望的小饞蟲驅使著她,直接翻過他的身體,爬到他麵前去了,然後捧著他的臉就是一頓猛親。


    接著就是空出一隻手來,幫解他睡衣的扣子。


    都淙淺每次都很享受她難得的主動,本想繼續等著她進擊,然而親著親著她人就沒了個影。


    起身一看,原來她已經掉到了床下,更讓他吃驚的是,這家夥竟然就趴在地上睡著了。


    沒辦法,他隻好困著眼睛,再下床去把她撈起來,抱迴床上繼續睡。


    幾乎從來不失眠的她,不知今天怎麽就失眠了,難道今天小小的爭吵真的讓她很受傷嗎?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自責。望著她熟睡的臉,他再不忍心打擾,隻在她額頭親親地吻了一下,便打算自己去書房寫詞。


    隻是自己身體剛離開了床沿,她小小的手就立馬伸過來拉住了自己睡衣的一角,不讓走了。


    他仔細看了看她的臉,依然閉著眼睛,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就舍不得了,於是馬上又迴了床上,拉上被子,想著就算睜著眼睛想新詞到天亮,也沒關係了。被人依賴的感覺,太幸福了,就算腦子裏亂得一塌糊塗,隻要還有能讓自己在意的人,那又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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