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郡守?”眾人聽白玉郎自報了身份,一個個皆是變了臉色。


    尤其是李二狗,那臉色更是像吃了大便一般,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之前大放厥詞,說不把郡守放在眼裏,那其實是在胡吹大氣.更何況人家郡守給的是方守財麵子,跟他可沒什麽關係。堂堂的郡守又豈會把他區區一個家丁放在眼裏?如今白玉郎這貨真價實的郡守就在他眼前,被他帶著人滿院子追,還會有他的好果子吃麽?


    “誰他娘的能想到他居然是郡守啊?”李二狗忍不住暗中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方守財也沒想到白玉郎居然是新上任的郡守,不過他眼珠一轉,便抱拳大笑道:“方某不知是郡守大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白玉郎同樣抱拳還禮道:“好說好說,不知者無罪嘛!不過你說自己住的是寒舍,那就太過謙虛了啊!我看你家裏這裝修……嘖嘖,可比王爺家裏氣派多了!”


    方守財道:“大人說笑了。方某一介草民,怎敢與王爺相提並論?況且這些東西,恐怕遲早都是別人的。”


    說到這裏,方守財突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白玉郎聽方守財話裏有話,皺眉問道:“方員外這話是何意?”


    方守財苦笑道:“實不相瞞大人,就在上月,我跟人談了大宗買賣。可是就在兩日前,我的商隊在懷德被劫,貨物一點兒未剩,懷德那邊的官府也絲毫沒有線索。如今合夥人擠著堆兒問我要債,我沒有那麽多現銀給他們,方才還在跟賬房商議該如何該如何湊錢。如果最終還是沒有辦法,我也隻能將這座宅子抵押出去了!”


    白玉郎心道:“我剛想找你借錢,你就宣布破產,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鬼才相信你的話!”


    方守財見白玉郎沉默不語,臉上分明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又道:“大人要是不相信,自有管家和賬房為我作證。”


    “管家!”方守財說著,便大聲將管家喊了過來,吩咐道:“去把賬房孫先生請來!”


    管家正要依吩咐行事,白玉郎攔住他道:“不必了,方員外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開玩笑,方守財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而且煞有介事,白玉郎還能說什麽。既然他都敢把管家和賬房叫來作證,那自然是早有所準備了。白玉郎估摸著即使去懷德去查,怕也是抓不住什麽把柄。不過白玉郎心中卻是好奇,難道說方守財早就算到了自己的來意,不然為什麽會將戲做得這般足,逼得自己都無法說出來意呢?


    方守財擺了擺手讓管家退在一邊,一張胖臉堆起笑意:“大人還沒有告訴方某今日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何事呢!”


    “這老狐狸果然是在做戲!”白玉郎發現方守財在談笑間不經意露出的那一抹奸詐,心中暗罵一聲。他還了一聲笑,道:“本來我是有事,現在卻沒事了。”


    方守財也很不地道地笑道:“大人公務繁忙,既然大人沒事,那方某就不留你了。”


    白玉郎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驅趕之意,轉頭看了看正躲在方守財身後忐忑不安的李二狗,嘴角一彎,笑道:“我突然間又想起一件事來。方才我來到方家,被你這位管事帶著人追打。這難道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麽?我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如今我乃是朝廷命官,一個朝廷命官被你的人這樣追打,方員外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麽?”


    “這件事的確是方某管教不嚴,讓大人你受驚了。”方守財說著,忽然反手一巴掌甩在李二狗臉上,怒罵一聲道:“連白大人都敢得罪,瞎了你的狗眼!”


    李二狗捂著臉,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方守財打完李二狗,笑眯眯地向白玉郎道:“我這個家丁有眼無珠,得罪了大人,我在這裏代他向你賠罪了!大人放心,迴頭我一定好好懲罰他!”


    白玉郎點了點頭,饒有興趣地問道:“不知道方員外打算怎樣懲罰他呢?你莫不會隻是搪塞我吧?”


    方守財一愣,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一咬牙,冷哼道:“來人,動家法!”


    李二狗一聽這話,雙膝癱軟跪倒在地,大聲求饒道:“老爺,饒命啊!”


    方守財卻絲毫不為所動,一腳將李二狗踹倒在一邊:“沒出息的東西!”


    兩邊的家丁拿來了大竹板,將李二狗像死狗一樣地拉到了一邊,按在地上,一左一右照著李二狗的屁股打了下去。幾下下去,李二狗的屁股便被竹板砸得皮綻肉開,鮮血直流,痛得他嗷嗷慘叫。


    白玉郎聽著李二狗撕心裂肺的慘叫,不禁有些動容。對於李二狗這種仗勢欺人的家丁,白玉郎還談不上同情。讓他吃驚動容的是方守財的態度。


    李二狗在方家家丁中的地位不低,說明他大小也是方守財的心腹手下。既然是心腹,那麽主仆之間應該有一定的感情。可是李二狗挨打之時,方守財卻毫無表情,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似乎根本不關心李二狗的死活。


    方守財心腸之狠硬,由此可見一斑。


    跟這樣一個狠辣果決的人打交道,白玉郎覺得有些頭疼。


    幾十大板砸了下去,李二狗被打得半死不活,昏迷不醒。方守財這才冷笑著向白玉郎道:“大人對我的處理結果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再滿意不過了。”白玉郎含笑點了點頭,忽道:“不過話說迴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大龍律法有規定,除了官府,任何人不得在家中設私刑吧?”


    這些天在書房過夜,白玉郎沒少看大龍朝的各種典籍,恰好看到過大龍律法裏有一條,不得在家中設私刑,違者同樣以私刑懲治的規定。


    按照這條規定,方守財將跟李二狗一樣,會被打得半死。


    方守財麵色不由一沉。作為永嘉的大財主,這一條律令他豈會不知?不過這一條律令對於世家豪族一直以來都是名義上存在的而已,根本沒有什麽效力。


    畢竟,家丁就是主家的奴隸,一切唯主家是從,即使被打了,也沒膽量去官府告狀,隻能默默承受。就算是有家丁敢去告狀,官府也往往偏袒主家,嗬斥幾句了事。而家丁卻因此失業,沒錢沒地,免不了流落街頭的命運。


    所以,大戶人家懲罰家丁向來是毫無顧忌,根本無視這條律令。


    方守財沒想到白玉郎竟會用這條律令擠兌自己,不由皺了皺眉,道:“還請大人明鑒。我們方家家丁眾多,所以常會有作奸犯科的事。倘若事事都麻煩官府,豈不是增加大人負擔?更何況我製定方家家法,是為了震懾家丁,以儆效尤,這樣那些家丁才不敢亂來不是?”


    “方員外的話很有道理!”白玉郎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不過嘛……犯法就是犯法,既然國家有律法明文規定,那就應該嚴格遵守。更何況本官是執法者,既然看到了,總不能讓本官裝作視而不見吧!”


    方守財捏了捏手上的扳指,略一盤算,才陰沉著臉冷哼道:“那大人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這個嘛……”白玉郎笑了笑,道:“常言道,法律不外乎人情。本官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好了,本官賣個人情給你,你捐一點銀子,就當是抵罪,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你看怎麽樣?”


    “就依大人所言!”方守財指甲深深地掐入肉裏,咬了咬牙,果斷地道:“來人,去賬房支一千兩銀票給白大人!”


    “方員外通透!”白玉郎向方守財豎起了大拇指,道:“今日之事,本官會銘記在心。告辭了!”


    白玉郎帶著這憑空得來的一千兩出了方家,心情卻不見得有多好。雖然這一次坑了方守財一筆,可是他卻感覺到,未來方守財必定會想方設法報複。得罪這樣一個有錢有勢而又陰狠果決的人,實在不是能讓人開心起來的一件事。


    就在白玉郎離開方家之後,方守財陰沉的臉半晌才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輕輕一招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心腹管家立即將耳朵湊了上來,恭恭敬敬地問道:“老爺,有什麽吩咐?”


    方守財壓低了聲音,道:“立即派人出去散布消息,就說大秦大軍即將入侵,永嘉郡守逃走,草包惡少白玉郎仗著與永嘉郡王的關係,趁亂當上了永嘉郡守!”


    管家登時一驚,道:“老爺,這事傳了出去,要是官府追究到我們頭上,那可不妙啊!”


    方守財冷笑道:“那又如何?這永嘉郡遲早是大秦的地盤,等到官府查到我們身上,我們已經是大秦的大功臣了!”


    “沒有別的事,不得再來煩我!”方守財吩咐了一聲,便迴房間繼續做他這一天之中最愛做的事。那就是一個人躲進房間,點一柱頂好的龍涎香,泡上一壺上等的西湖龍井,然後開始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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