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涼氣透過單薄的秋衣鑽進身體裏,冷映寒這些天顯然太過奔波勞累,這剛起來竟然打了個噴嚏。


    他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很是不符合他貴為天子的舉止。頭有些重,冷映寒感覺不太妙,姬如雪還沒有醒來,他怎麽可以倒下?


    起身開門,久候多時的江友安一聽動靜就行禮,“參見皇上。”


    冷映寒用鼻音恩了一聲,隨後側身讓那些侍候洗漱的宮人進來,期間又控製不住的打了幾個噴嚏。


    江友安心提了起來。“皇上,您身子不適,老奴喊個太醫來看看可好?”


    冷映寒沒有拒絕,點頭應下。喝了暖茶清清腸子之後,用沙啞的聲音道:“讓禦膳廚做些補氣血的食物,需要什麽藥材都去藥庫取,用最好的。”


    江友安知道這是給誰弄的,聲聲應下。踟躕著,昨晚姬貴妃來過的事情總要告知皇上一聲,稍微組織了語言說道:“皇上,昨晚亥時時分,姬貴妃聽聞皇上身子不適,特地來看您,但是老奴看時機不對給攔了下來,皇上……”


    冷映寒皺眉,昨晚他是聽到一些動靜的,有些心累也有些生氣,“她並非來看朕,是聽到牧懷青在這裏吧,一整天了非到亥時才來。朕現在暫時不想見任何人,朝廷上的事交由牧將軍打理,你不需質疑他。”


    江友安嗻了一聲退下。


    姬貴妃做的確實有些讓人寒心啊,不過也有皇上的一部分責任,如果不是皇上這些年對姬貴妃太好了,姬貴妃也不會恃寵而驕。


    冷映寒坐迴床邊,突然對空蕩蕩的寢殿出聲道:“朝北國的十二皇子現在如何。”


    一道人影現身跪下,恭敬不已:“迴主子,十二皇子自從過了善子鎮後就不停的遭到殺手和江湖人的追殺,由於影衛折損嚴重,他們東躲西藏頗為狼狽,那個十二皇子受了傷,倒是發現他一直護著他身邊的那個隨從。”


    聽到十二皇子受傷冷映寒就舒心了些,雖然他是答應暫時不追殺那些人,但是也沒必要撤了懸賞令,不給他們一些迴禮,怎麽算盡地主之誼。


    “再查他們擄走貴妃的原因,皇宮的奸細也要一一揪出來!”冷映寒麵色陰狠道。


    暗影頜首迅速隱沒,仿佛沒有出現過。


    冷映寒伸手摸著那張安靜的臉頰,拿起姬如雪包紮很嚴實的兩個手腕,突然間他好像想起什麽,看向姬如雪的左右手。


    沒有!


    碎玉鈴鐺不見了,到底是在路上不小心弄丟了,還是被會朝北國的人拿了?


    冷映寒沉思一下便沒有過多在意,畢竟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姬如雪趕快好起來。


    希望昨晚的毒不要又發作,那雙眼睛通紅失去理智的樣子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裏。


    牧懷青在偏殿一晚上也沒有怎麽闔眼,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姬如雪鮮血淋淋的樣子。


    好不容易天亮,牧懷青一大早起來被江友安帶人侍候一番後,就來到那張到書桌前準備批閱奏折。


    為了掩人耳目,江友安將那些奏折都抱來這個偏殿。


    牧懷青看見那三大堆的奏折後,轉而抿唇看向江友安。哪裏還有平日溫和的樣子,那目光的喻意就像在說,你們主仆二人真好。


    江友安自然知道這幾天堆下來的奏折確實有點多了,忽略掉牧懷青送給他眼神後,打著哈哈道:“將軍你看就這麽兩天就堆積這麽多了,再過幾日一定會堆成小山,辛苦將軍了,有什麽吩咐盡管跟老奴說。”


    牧懷青坐下來,不急著翻看,歎了口氣道:“本將軍可以理解為不把這些奏折看完,就不能離開顯慶殿?”


    江友安笑的更深了,和藹的不能再和藹,“將軍,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處理過這些,再處理幾天……”


    牧懷青:“……”


    他已經無話可說了,伸出帶繭的手打開其中一本,認真的看了起來。


    整個偏殿很安靜,牧懷青進入狀態後認真專注,跟冷映寒有的拚,隻不過冷映寒散發氣勢是冷酷霸道的。牧懷青坐在哪裏就好似一個書生在研讀詩經,像一幅江南的畫卷。


    江友安不敢輕易的打擾,隻能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牧懷青時而舒展時而皺眉的打開一本本奏折。


    寢殿和偏殿一片靜寂,顯慶殿宮門的百裏東就不好了。對付及貴妃隻有資格老的江友安能扛得住。


    他穩住心神,連忙去找江友安。偏殿的靜寂隨著那一聲裂開一條縫的門被打破,江友安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牧懷青已經開口道:“你去吧,本將軍這裏暫且不需要人侍候。”


    江友安燦然,瞪了一眼門縫外人影,想著百裏東沒事不會來找他的,也不推辭直接行禮退下。


    牧懷青沒有反應,這些奏折上奏的都是重大的事情,是整個江山社稷的問題。他不敢敷衍。


    江友安一出門就拉著百裏東走遠了些,確定不會打擾到牧懷青批閱奏折後才低聲道:“何事這麽慌張?自己處理不了?皇上說了他不想見任何人,特別是姬貴妃!”


    百裏東一愣,抬頭一臉快哭的神情,“江公公,現在來的就是姬貴妃啊,奴才不敢傷她,皇上又不想見任何人,這娘娘橫衝直撞進來,奴才攔不住怎麽辦?”


    江友安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可真夠早的。百裏東份量不夠,攔是攔不住娘娘了。牧將軍又在偏殿看奏折,這可是不能被發現的事。


    他整理了衣服,開口道:“雜家跟你走一趟,邊走邊想對策。”


    有了江友安站場,百裏東心裏沒有那麽害怕,趕緊應聲跟上。


    “公公,不如我們說皇上還沒起如何?可是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啊。”


    江友安當然也知道拖著不是事,瞧了一眼百裏東的腦子道:“這當然拖不了多久,皇上已經放話給太醫,就說如貴妃一向身子弱,迴丞相府沒多久就發起了高熱,情況危急才讓將軍幫忙送進宮裏救治。現在估計是還沒有傳出去,沒傳開還是好的。”


    百裏東納悶小聲嘀咕:“從前日起就個告訴娘娘們皇上感染風寒不適,不想見任何人,沒想到還真的一個都沒有來。公公奴才一方麵不想有人來找麻煩,另一方麵看著皇上無人問津的樣子好可憐。”


    江友安嗤了一聲,“先可憐可憐你自己,皇上是什麽,輪的到你嚼舌的,除了姬貴妃他在意過誰啊?那些妃子不來倒也省了安靜。”


    百裏東臉色一白,連忙多謝江友安提醒,要是被人發現他討論皇上分分鍾掉腦袋!努力想了想,迴頭張望了遠處緊閉的寢殿門,低聲道:“皇上還在意如貴妃啊,公公現下無人,你就聽奴才一句,奴才覺得皇上跟如貴妃在一起多高興啊,一遇到姬貴妃鐵定沒多久就生悶氣了。”


    江友安一把年紀也忍不住翻白眼,“你以為這些就你知道?有心思還是想想怎麽不吵到皇上勸退姬貴妃!”


    百裏東的心思瞬間歇了。


    兩人一出現在宮門口沒多久,姬如梅的身影就踏著台階而來。


    “老奴見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今兒起的真早,皇上他正批閱奏折呢。”


    江友安笑著相迎,借口張嘴就來,百裏東跟在江友安身後吸取本領,他要學習的東西多著呢。


    姬如梅一向待人清冷七分,平時也沒有給皇上這些貼身伺候的奴才幾個好臉色,如今見江友安出現在這裏,稍微一動腦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了。


    她壓下心裏的怒火,揚起笑臉道:“那就勞煩公公去通報皇上一聲了,皇上身子剛有好轉怎麽能操勞呢,本宮進去跟皇上說說話。”


    江友安倒是沒有想到姬如梅會這麽堅持要進去,尋思著昨晚姬貴妃來,皇上都猜到是為將軍。這如貴妃還沒脫離危險,這姬貴妃進去少不得又讓皇上不痛快。


    所以,這次說什麽都不能讓姬貴妃進去啊。迫不得已就把皇上的原話宮說出來好了。


    想通了,江友安繼續低頭笑道:“娘娘,皇上處理朝政的時候不接見任何人的規矩,娘娘您是知道的。”


    “但是那個規矩不包括本宮,江公公也是知道的,江公公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你自己做的主?”姬如美的語氣中帶上高傲,這是不爭的事實,冷映寒的規矩對她都是從寬。


    江友安見話都挑明了,也不怕得罪人表明道:“娘娘是聰明人,老奴怎麽敢攔著娘娘呢?實在是皇上今早一起床就吩咐誰也不見,還請娘娘見諒。”


    “哦,這個誰也不見皇上對你說過的次數不少吧,那麽江公公什麽時候見皇上真的不見本宮?江公公皇上到底出現什麽事了!”姬如梅突然擺正神色,那眸子中的關心不假。


    江友安也是第一次見姬貴妃緊張皇上,但也不能改變姬貴妃經常傷害皇上的事實。


    他連連保證道:“娘娘,今天皇上真的不見任何人。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別的,老奴相信等皇上忙完了一定會去看您。”


    姬如梅目光複雜的盯著江友安,似乎想看出個什麽來,她真的高傲慣了,這些年皇上還是第一次明確的表示不見她。


    她應該是自信的,不知為何心中卻升起濃濃的危機感。她不會忽視這從未有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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