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石城山下呂方統領著鎮海軍與武勇都叛軍兩軍對峙刀兵相見的時候。/明州刺史府中卻是一片寧靜婢女們捧著各種物件在遊廊間穿行不時傳來一陣陣清脆的說笑聲讓人如何能想到便是在同時數百裏外便有數萬人正披堅持銳準備做決死的廝殺呢?


    書房中趙引弓斜倚在錦榻上手中正拿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旁放著一個鎏金獸暖爐散出一陣陣熱氣此時已是十月末旬可書房中卻暖融融的好似陽春三月一般。錦榻旁坐著一名青衣婢女正輕柔的為正在的趙引弓捶著小腿兩名婢子站在一旁手中端著茶水香爐。如是過了半響興許是看得倦了趙引弓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那捶腿的婢女趕緊站起身來不待主子開口便取了一杯熱茶跪下身子端到趙引弓麵前。


    趙引弓接過熱茶喝了一口漱了下口又吐到婢女手中的瓷碗中。婢女低聲詢問道:敢問相公已是午飯時分今日是在哪兒用膳?


    趙引弓站起身來在房中來迴多踱步好似在考慮什麽要緊事情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罷了便在這兒吧。


    那婢女站起身來來到門旁輕擊了兩下掌不一會兒門外便流水般進來三四名婢仆手中各持暖籠便在榻前的幾案上分置酒肴。這書房大小也不過容得七八人可這麽多婢仆進出布置卻毫無忙亂之感莫說是說話聲連器皿的碰撞聲也無不一會兒那些婢仆便布置完畢紛紛羅拜後便退出屋外屋中隻留下趙引弓一人。


    趙引弓剛要進食卻聽到外間有人通傳卻是他府中右衙指揮使吳過前來求見。趙引弓微微皺了皺眉便開口讓其進來不一會兒那吳過便進得屋來他身上披了件玄色寬袍腳步沉重出陣陣金屬的碰擊聲竟然是披甲入內。[]


    趙引弓正伸出筷子取食眼前的一碟鰣魚。吳過見他這般模樣不由吃了一驚急問道:使君莫非還未聽聞越州武勇都兵變的事情?


    趙引弓卻好似沒有聽到部屬的問話還好整以暇的將筷子夾著的魚肉蘸了蘸眼前的調料碟才放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方才將魚肉咽下迴味了片刻後指著那鰣魚笑道:這鰣魚乃是魚中上品最是肥美來來來你來嚐點若是冷了便不美了。說著便將手中的筷子伸了過去。


    吳過見趙引弓這般舉動也隻得接過筷子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那鰣魚雖然肥美可他此時心急如焚便是塊龍肝在他口中也如同嚼蠟一般飛快的咽下去便急道:武勇都起兵了呂方也引大軍東向雙方若是交起手來可不是我們下手的機會嗎?說到這裏吳過心情激動手中不由得用力隻聽得哢嚓一聲竟將手中那副象牙筷子折成了兩段。


    趙引弓見狀歎道:便是吃頓安生飯的時候也沒有。便揮手招來一旁的婢女吩咐將幾案上的酒食撤去換上清茶。那婢女領命後立刻指揮婢仆們將屋中收拾停當跪拜後躬身離去帶上屋門此時屋中便隻剩下趙引弓與吳過二人。


    趙引弓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吳過吳過接過細看此信乃是越州武勇都右衙指揮使徐綰所書信中言說若無武勇都當年倡起兵呂方焉有今日而如今此人卻征武勇都將士去福建那煙瘴之地。(.無彈窗廣告)他忍無可忍於是起兵相抗明、越二州昔日雖有舊怨然今日有大敵在前宛如唇齒一般希望趙引弓能夠借糧草兵甲若幹雲雲。


    吳過將那書信反反複複看了個六七遍也沒找到想象中的借兵聯合的話語不由得疑惑的問道:使君這徐綰派來的使者可有提到聯盟共抗呂方的事情?


    那時節隻是說了借糧的事情信中未書之事他一個字也沒有提及。


    吳過冷笑了一聲:這徐綰做事情好沒來由呂方兵勢如此之強莫非他一家便能抵擋。再說若我借糧與他縱然未曾參與其中那呂方還能放過我等不成。依我看要麽兩家聯合共抗呂方要麽連一粒糧食都不借索性出兵響應呂方共同討賊好歹也能洗脫自己。說到這裏吳過隨手將那書信擲在幾案上。


    吳過方才那行徑頗為無理不過趙引弓也不以為忤他將那書信收起笑道:你倒是那徐綰糊塗嗎?他身處夾縫之中呂方固然可惡我趙引弓在他眼裏不也是一般?眼下他悉眾在石城山苦戰腹心空虛若是向我明州借兵豈不是引狼入室?


    吳過聞言也隻得點了點頭轉而笑道:隻要借糧就有辦法使君我們將士卒化裝做民夫軍器鎧甲盡數藏在那糧車之中裏應外合一夜之間便能將那越州拿下。


    不可!趙引弓搖頭道:他徐綰要糧食我便給他糧食要軍器我便給他軍器這等鬼祟手段連想也莫要想了。


    吳過聽了趙引弓的話不由得一愣他這主君往日裏行事全然是唯利是圖全無道義可言便是以殘酷好殺聞名的淮西蔡賊隻怕也要瞠乎其後此時卻老老實實的將糧秣送與徐綰做那虧本的買賣當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時間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趙引弓喝了一口熱茶見手下這般模樣心中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七八分的心思不開口解惑卻問道:武勇都之亂時我與那呂方都是一州刺史可如今他已經是兩道節度麾下數萬之眾可我還是一州刺史四周皆是強敵你以為為何呢?


    吳過聞言不由得臉色奇怪起來心中暗想自然是呂方之才遠勝於你屢戰屢勝還能是什麽原因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述之於口。那吳過猶豫了片刻方才答道:自然是時運所致那呂方當時乃是湖州刺史相距杭州甚近可使君卻在明州距離甚遠待到主公起兵時機已經錯過了才落得這般結局。


    趙引弓笑道:罷了你還是不敢說實話那呂方三日能下杭州堅城破錢繆大軍豈是輕與的這本事是我遠遠不及的。隻是錢繆亡後浙東諸州精兵皆在杭州四處空虛正是用武之時若某行事得當也能雄踞浙東與其並肩而立哪裏如今日這般須得屈身事人。說到這裏趙引弓不由得感歎起來臉上滿是悔恨之色。


    吳過見狀想要安慰兩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卻隻見趙引弓將錦榻上方才翻閱的那本書拿了過來道:若是我早些看到這本書哪裏會有這般處境。


    吳過低頭一看卻是一本《戰國策》。


    這吳過世為武人也就能認識些字勉強讀讀書信罷了稍微艱深點的文章便是不識了一下子看到眼前厚厚一本書便覺得一陣頭疼擺手笑道:在下是個武人看到筆杆子便頭疼使君還是繞過末將吧。


    趙引弓冷哼了一聲:你道是武人便用不著這個嗎?你記得呂方新破錢繆後許再思向其借兵甲糧秣攻取越州後來在越州相持不下呂方又與舟師運糧秣補給與他幾次三番相助你可記得此時?


    吳過點點頭道:不錯若非如此那許再思如何能取下那越州武勇都雖然彪悍善戰我等也不差與他。說到這裏卻是恨聲不已。


    我出身將門少時便熟讀兵書以為兵者詭道也唯以求利為上。那呂方取下杭州之後若是我易地而處一定想方設法將那武勇都吞並收強兵以為己用便是吞並不得也不會支持許再思去攻取越州畢竟糧秣兵甲也不是白來的而且武勇都豺狼成性貪得無厭錢繆便是前車之鑒若讓其得了越州豈不是養了一頭豺狼在身側你覺得我說的對嗎?趙引弓轉過身對吳過問道。


    我聽使君說的有理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那麽迴事?吳過臉上滿是難色他本不是善於謀劃之人趙引弓方才的一番話讓他的腦袋如同漿糊一般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隻有一種朦朧的感覺那呂方能夠到今日這番局麵如此做定然有他的一番道理。


    可我讀了這書之後才知道錯的是我。趙引弓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嘲的苦笑:呂方這般做有三個好處先他新得杭州局勢並不穩定須得與四周休戰來整合消化已得的州郡而其所據有之地東麵是大海西麵是已有的地盤北邊的蘇州在顧全武手中若讓其將浙東的錢繆殘餘勢力整合起來呂方在杭州也坐不穩於是他便讓許再思渡江進攻越州顧全武在杭州勢單力薄也無力入侵這般一來他不費一兵一卒便在杭州度過了最難熬的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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