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離開的第一個十年,胡稽對他不聞不問,他厭惡看到那個虛偽冷酷的男人。


    小黑蛇離開的第二個十年,胡稽已經把琅琊山治理的很好了,以少年人的身份,正式繼承了父親的王座,每天除了修煉,就是解決琅琊山上的大小事務。


    他在小黑蛇留給他的儲物戒指裏發現了一本遊行異誌,上麵詳細記載了一些地圖,還有一些地域風情描述。


    胡稽認得出來,那是溫茶的字。


    在他三歲的時候,她就開始教他認字,他學會的第一個字,是他的姓氏,他是跟著她寫的。


    這本遊行異誌,是溫茶的筆記,她甚至還畫了地圖。


    胡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翻著那本異誌,好像這樣,姐姐還陪在他身邊。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像春風一樣明媚溫暖的女早孩已經死去了。


    隻有小黑蛇不願意接受她死去的事實,還做著能把她喚醒的美夢。


    遊行異誌上寫了琅琊山。


    胡稽通過描寫就能想象當年的琅琊山究竟有多美。


    它沒有被鮮血浸染,沒有被殺戮侵蝕,山明水秀,風和日麗,處處花開,生機勃勃。


    那樣的琅琊山啊,他隻在夢裏見到過。


    她寫胡稽的父母,還有遙遠又奇妙的南海。


    胡稽所有關於父母的記憶,都是從溫茶的描述中得來。


    他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但印象卻很深刻。


    他的父親,強健英勇,英姿勃發,是琅琊山第一勇士,虎族的王。


    他爭執勇敢,頑強不屈,把保護族人作為畢生的責任。


    他的母親,英姿颯爽,聰明豁然,是妖皇座下一員大將,和他的父親一見鍾情,後來在亂世裏生下了他。


    她是個偉大的母親。


    遺憾的是,她無法陪伴在他身邊。


    知道父母的死因,胡稽是怨恨的,恨不得殺了小黑蛇,但極度的怨恨過後,是茫然和無措。


    直至現在,他仍然無法忘記,小黑蛇曾經帶著他在山林裏狩獵的場景。


    他看起來那麽高大威武,滿足了所有他對英雄的想象。


    他還曾經想過,有這樣一個師父,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事。


    然而,時過境遷,他心裏除了怨,隻剩下一片茫然。


    他甚至偶爾還想,如果溫茶沒有出事,小黑蛇也還在,他們會如何相處,他一定會和小黑蛇好好打一架,卻不會恨他。


    因為他恨不起來。


    小黑蛇離開的第三個十年。


    胡稽把那本遊行異誌都快翻爛了,他已經成長的極為英俊成熟,他想念溫茶,想念幼時的快樂時光。


    他去了南海。


    去了北域和東境,還去了鮫族。


    他見到了溯流,從這位鮫皇的嘴裏知道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姐姐,是個非常笨的人,有時候又顯得很聰明,但總歸是笨的,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她現在一定還活蹦亂跳的。”


    “你要怨就怨我,要挑戰也挑戰我,若不是我同陳兄做了交易,他或許不會和神帝正麵抗衡。”


    胡稽暗想,自己還能怨誰呢?怨誰都沒用。


    但他還是和溯流打了一架,他埋怨他沒有守好溫茶,雖然他清楚,自己是在遷怒,但很多時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情感。


    才幾十歲的他,自然打不過溯流,卻也讓溯流吃了不小的虧。


    他們那一架打的天昏地暗,等停下來時,整個鮫族被他們攪得烏煙瘴氣,一位穿著紅裙的美麗女子端著糕點和茶水過來看他們。


    她生的極美,像是海中最燦爛的藍寶石。


    胡稽對她有些微印象,他是溯流的姐姐。


    聽說她叫霖藍。


    女人步調翩然,身上的氣勢卻不容小覷,她深深地看了胡稽片刻,躬身對他行了一禮,“溯流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年輕人可願意同我交交手?”


    胡稽自然是願意的。


    他早聽說,鮫族的上任女王是個很厲害的女人,機會自然不容錯過。


    結果當然是慘敗,不過胡稽心裏的鬱氣總算少了一些。


    三人坐在亭子裏談天,說的都是溫茶的事。


    當然,溯流說的最多的,還是小黑蛇和溫茶的事,雖然胡稽不想聽到小黑蛇的名字,卻也忍耐住了。


    聽完了溫茶和小黑蛇在一起的經過,他也漸漸能夠理解小黑蛇和溫茶之間那種生死相依的情感。


    如果他是小黑蛇,也許還做不到他那麽好。


    胡稽很快告別了溯流,打算迴到琅琊山去。


    溯流把他送到岸邊,“你若願意,以後可常來南海,喝酒打架,隨時奉陪。”


    胡稽笑了笑,爽快答應下來。


    胡稽等了小黑蛇許多年,也在等一個結果。


    溫茶是不是還活著?她可不可迴到他身邊?


    他不聞不問,何嚐不是無法接受最糟糕的結局,所以不斷逃避著。


    他想,就這樣等著吧,總有一天,小黑蛇會迴來,所有的故事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結局。


    ——


    小黑蛇找了那些奇珍異寶很多年。


    準確來說,是等了很多年。


    殘魂說的那些珍寶,的確存在,除了有極為兇狠的妖獸看押之外,還有些沒有成熟。


    小黑蛇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得到結果,便在就近的地方紮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等待著。


    他懷裏的那隻小貓兒始終沒有醒來,唿吸越來越孱弱,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小黑蛇每天都跟她說話,想要喚醒她,但效果甚微。


    殘魂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陪著他等,可沒幾年就受不住寂寞,自己出去找樂子了。


    它不敢告訴小黑蛇,如果百年之內還無法煉製新的軀體,溫茶就會承受不住梧桐玉印的鎮壓,魂飛魄散。


    一百年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十年。


    殘魂更加不敢迴去,它怕自己被小黑色掐死。


    小黑蛇卻顯得無比有耐心,他靜靜地等著。


    和溫茶說每天的日出日落,天晴或者下雨,外麵開的什麽花,以及,他有多想她。


    “等你醒過來,這些你都可以看到。”


    “你不是覺得我沒有情趣嗎?你可以繼續教我,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你知道的,隻要你能夠給我一點勇氣,我就會一直陪著你。”


    “笨蛋,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每天都要來煩你,直到你理會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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